且绣眉如墨-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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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萝听了绢儿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继续道:“绢儿到京里也快二年了吧,你且也是知道,在汴京城中,贫穷人家皆以生了女儿为大喜,因为待女儿长后可请人教授些琴棋书画、女红、歌舞之类的本事,待学艺有成便可待价而诂,送给富贵人家为婢为妾,或做身边人、侍妾、歌伎、厨娘,皆是一条生路与财路,更有甚者凭着女儿一步登天,享受荣华富贵华。所以,如今我父亲常捶胸跺足懊悔道将钱扔进了水中。若当年未淹了她们,即使妹妹们只有我一半的姿色,但因是双生子,在京城也是值得上几百贯钱两。或又是后悔将我早卖了,若是待我十岁以后长开脸后再卖,自是比当初卖我贵上几十倍有余。”
见绢儿脸上多有同情怜悯之色,绮萝又笑道:“你且不必为我伤心,要知人活一世,有开心一时便应知足,丁妈发对我恩同再造,在丁庄的日子自是我一生最快乐开心的时候。”说罢拍了拍胸口,一笑道:“而且我还有它们。”
“它们?”
绮萝道:“自是我家的蚕宝宝。”
绢儿大惊:“你在用体温孵化蚕。”
绮萝点头赞道:“聪明。”
绢儿无言以对,这般时候绮萝还想到蚕,果真是痴人一位。又回想到刚才绮萝说自家厉害,不禁疑惑道:“绮萝姐姐为何说我厉害?”
绮萝一脸神神秘秘地望了望四周,然后低头,贴着绢儿耳朵道:“那主意是你想的吧。”
“呃?”
“我是说前几天二姐为救大郞说出的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吧。”
绢儿心脏猛地一跳,脸色微变,勉强笑道:“且不知你在说甚?”
见绢儿露出不自在之色,绮萝抿嘴,说道:“你且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这事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是。”
见绢儿脸上先是惊愕,复而变成疑惑之色,绮萝小有得意,一一道来:“丁妈妈是因整个心思都在大郞身上,自是没有主意到二姐那日重回丁庄时前后二次的变化。我却看出来了,她之前还是六神无主,悲悲伤伤的模样,结果回了一趟绣院再返回时,却是已是胸有成竹,极有信心的模样,煞是前后差别判若二人。”
绮萝喝上一口水,继续道:“我与二姐已是相处几年,自是了明她的为人处事。所以,我不信这样大胆的主意是她想出来的,十有八九是有高人指点。可我们周围谁会是哪位高手呢?”
绢儿笑道:“潘二娘,可否是?”
绮萝肯定道:“她是不可能的,毕竟若这法子是她想出的,为何不是她来说,而是通过二姐,且不符合他们二人的性子。”
绢儿眼珠一转道:“也许是丁府,或是绣巷院子里的姐妹。”
绮萝道:“不可能。要知她们大多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娘子,对于很多事不过是道听途说用做闲聊而已,自是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指点二姐,想出这般主意。”
这会时候绮萝眨眼,食指轻点一下绢儿的额头,道:“在我看来,只有一直跟在二姐身边的你才会是那位高人,一来整个事件的来胧去脉,想必你早已经是一清二楚,二来别人说的主意二姐多会有怀疑,不会如此快的接受,只你说的话,我相信二姐虽说不上言听计从,却绝对是万般信赖。”
见绢儿哑口无言,一副受惊的模样,绮萝斜着头,浅浅微笑道:“看我这般猜想,绢儿妹妹你说我厉害吗?”
绢儿故作镇定,手指竖在嘴中,道:“不可说,不可说。”身上却是冷汗直冒:妈妈呀!原来真正的妖精在这里,长得美且不说,而且如此聪明,可偏偏生让我生不出一丝的敌意与戒备。
绮萝收敛了笑容,垂目低声道:“绢儿妹妹,如今我一吐为快,你且是不是怕我?”
绢儿自是尴尬回应:“我为何要怕你?”
绮萝脸上带着惆怅表情,低语道:“其实每次见了妹妹你,我总有种分外亲切的感觉,特别是在今日,离妹妹们出生也是死亡足足有八年的日子,一想起妹妹们若是活着,也许同你一般可爱,我便很想亲近你,与你倾吐心思。”
绢儿羞色,道:“绮萝姐姐且说得我害羞了,其实我看姐姐也是很亲热的,所以说姐姐那句担心我怕你,且是过虑了。”
绮萝松了一口气,苦笑道:“今日我难得说了一大堆心中话,还请绢儿妹妹不要因平日我的举动,将我认做是虚伪之人故意装做无知单纯的模样。有时我真希望自家真是那种且天真无知的人才是,这样许多事不会因看得太明白而痛苦害怕。”
“能糊涂一时,难糊涂一世。”
绮萝嘴角微扬,无奈道:“妹妹这话说得好,能糊涂一时,难糊涂一世。当年我父亲卖我,便是认为我是个妖怪,能看透人心,看穿事情。其实不是我看透人心,要知人心岂是人能看得透的?只是我害怕人,就连亲生父母也不例外,所以才会小心戒备,仔细辨认着。”说罢有些担心地望着绢儿道:“绢儿妹妹,你能为我保密吗?”
“绮萝姐姐,不管你是如何模样,你便是绮萝而已。”
“能说出心里话,真是很舒服。绢儿妹妹,如今再一细想,说不得我们二人便是同一类人,所以我才越看你越是亲热。”绢儿听在耳中,却一愣,不免心中苦笑道:我不过是大人装小孩,假冒人小鬼大,你却是实足的人精,不能比的。不过同一类人却也是说得通的,皆是小心隐藏着本性与欲望生存。
这会绮萝露出严肃表情,道:“我明日睡醒后,今日所谈之事便都会忘记。”
绢儿耸肩笑道:“我如今已忘记刚才说的甚话了?”
二人对视,笑得闹成了一团。
有时共享秘密让人关系更加亲密。
豆蔻梢头春色浅第七十章书凝
这日去厨房取早食时,绢儿正遇见二姐,见二姐脸色不佳,一问才知,丁家卖通了王府里的下人,才知王洗已是重病了多日,早不见客不外出,所以只能另做打算。也许是经历的风风雨雨多了,也许是二姐真长大了,如今这般危境之下,她反少了往日的冷漠与尖酸,变得有少许温顺和体贴人了。
“如今事情已是骑虎难下,刚才有官府之人上门催促着丁家紧快搬离京城,料想是等不到下个月就要搬离丁府,还好这房子是租的,且是少了许多麻烦。”二姐叹了一口气,吩咐绢儿,“丁妈妈已叫了经济去看绣巷里的院子,想必用不了多久那院子也是要卖出去的,你且明日回绣巷将物事都打理完才是。”
绢儿自是点头,见二姐眼角处有眼石,嘴唇起了火泡,便道:“二姐且要注意身体,一会我去厨房给你做些清燥热的汤才是。”
二姐只淡笑一下,塞了二十文钱给绢儿,道自家要和丁妈妈出门待午后才回来,便离开了。
如今在丁府是不如原来般自由,若想单独做些汤菜,自是要打点好厨房,还好绢儿这几日与厨房粗使的女使倒攀说了几句,还能认识,便将大姐给的二十文钱全素给了女使,央她要了些莲藕和半块猪骨头,打理干净后合在一起炖,这时节喝莲藕汤正能养阴清燥。
炖汤之时,正听见厨房后窗。有二位妇人在偷偷说话。
“听说丁妈妈已将丁庄卖了,那丁。庄里的下人且如何了?”青衣的婆子小声问道。
“肖大娘,你为何问这事?”另一位黄衣婆子不解道。
“还不是我家儿子有财看上丁。庄里的一位小娘子,本想就这月跟那小娘子的家人提亲,但如今这般状况,如何有心娶新妇。”
黄衣婆子道:“哎呀!若你儿真想娶丁庄里的小娘子,。你还不快去求丁妈妈才是,听说丁庄里除了旧年跟着丁家的几位婆子管事们外,就只有四位绣女会被留下,其余的小厮女使皆全部卖了,丢给牙婆,这会时间丁妈妈也是顾不得他们了。”
“怎如此慌忙行事,不会是你听错了吧。”
“这般事怎会听错,要知我昨日还亲眼见旁边街口。那家彩帛铺的管事找上丁妈,听话语是想将丁庄里的能女红的女使尽数要了去。”
青衣婆子一听,忙道:“这回我是顾不得老脸,还是。去求得丁妈妈才是。”说罢匆匆离开,二人自是散去了。
“都要被卖了去。”。想到在丁庄的点点滴滴,绢儿心中有些伤感,情绪瞬间更为低落,待汤水烧沸的声音将其惊醒,绢儿忍不住摇头自嘲道:“这般年代,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却是最正常不过的。若凡遇这般事便要伤感一次,我岂不是成了林黛玉。再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说不定我在同情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怜悯着我。”
想到这里,绢儿自是将一切无关紧要之事通通抛在脑后,不再细想了。
待到了午后,绢儿得知丁妈妈才回了府上,准备将做好的汤端到二姐屋里,走到院中却正遇见二郞,对方叫住绢儿问道:“这几日家人且是神神道道的,也不知在做些甚事。你可从二姐口中听说了甚。”
绢儿眨了眨眼,见二郞一脸认真,便捡了一些说给二郞听。
二郞点了点头,经历了这番事,平日他脸上已是见不到笑容,整个人平添了几分稳重,“原来如此,如今且要重新找人,不知时间可够,我要去再问娘亲才是。”
绢儿见二郞说道离开却站着一丝不动,气氛有些沉默,只得先行告辞。二郞见绢儿欲离开,欲言又止了半会,终闭上了口,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第二天,二姐帮绢儿叫了辆驴车,见着驴车的车厢又脏又小,她立刻皱起了眉头用手捂鼻,对着绢儿交代了几句就离开。
绢儿回了绣巷,远远却见院落门口停了一顶二人抬的小轿,不仅一愣,要知在北宋时,乘轿并不普遍,甚至有士大夫认为乘轿是以人代畜有伤风化的不道德行为。所以,在北宋有个特别的规定除“宗室老疾不能骑者,可出入听肩舆”,凡朝廷命官皆不乘轿。只是对品官家眷和民间富户乘轿,不加限制,但也规定抬轿的人力不可超过二人。
所以,绢儿所见乘轿者不多,普通市民大多用牛车,也有驴车,而士大夫一般骑驴、骡。如今在院门口停了一顶轿子,自是使她疑惑不解,结果还未等绢儿下驴车,就见女使书凝提着一件小包裹上了轿,径直离开了。
绢儿见院里只周婆子与小幺在,倒显得极清静,周婆子见绢儿回来,倒是很高兴,拉着她唠叨了半天。绢儿才知道院里的女使们皆已各奔东西,夏儿与桃花是被卖去了,珍娘因不过还有一年就到卖身期满,潘二娘做主央了丁妈妈提前放自由,叫来她家的亲戚领走了。
至于一妹,因同院的小厮赵乙哥向丁妈妈央得与一妹婚配,待丁妈妈自一妹的心思之后便同意了下来。而一妹家里亲人皆不在京中,只得暂留在院里,待过些天由潘二娘选个黄道吉日直接由这院出去,嫁到赵家便是。
绢儿一听自是高兴地恭喜一妹,又道:“赵乙哥能取着一妹姐且是他的福气,姐姐做事能干…”
这会周婆子道:“一妹能干到也能干,就是人太朴实没个心眼,还好赵家人也与你一样皆是老实人,你嫁到他家倒也不会受气。”
而一妹自面带春色十分羞涩地低下了头。
“我看书凝姐是坐着轿子离开,是谁人带走她。”这会绢儿想起刚才所见不免问道。
周婆子摇了摇手道:“原她曾是京中某位大官人家的待妾,因他家几个妻妾不喜她,就借着大官人外出做官之际,污书凝与家中小厮暗通曲款,便擅自将其转卖了出去,结果正巧被大妈买了回来。如今她家的官人回京,因是念旧又想起了书凝,这才派人赎了书凝接走。”
绢儿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会周婆子多有羡慕道:“听说是他专为书凝在外边买了一间宅子,还卖了服侍她的女使小厮,后后倒也做得了夫人享福。”
绢儿吐了吐舌头,成了别人家无名无份的N奶,还是有福气之事,自家还真正不能苟同。
倒是一妹说出绢儿的心里话道:“如果成了外宅的小娘子,无名无份跟着,岂不可惜了书凝姐姐这样的女子。”
周婆子撇嘴,笑道:“前句我还说你没心计,后句你且就应了这话。要知书凝虽平日不显山**水,可我老婆子的眼力也是不渗沙子的,她可是有手段的小娘子,不然为何那男人几年都未想起她,今朝却突然吃了回头草,又是为她赎了身,又是买了外宅,送来女使小厮伺候着她,没些手段怎成。再说住在外宅中当主人,自是比家里当妾被人压欺,十足逍遥宽心得多,待过一二年生下一儿半女,书凝这一生也就知足了。”
一妹平日只管绣花,怎懂这些,自是不解道:“就是生了儿女,私生而已,自是进不得祠堂有何意义。”
“哎呀,你的女红自是有百般巧,怎你的心却实如木头。”周婆子听了一妹的话,自是急得拍手无奈说道。
便是绢儿这会开口道:“只要生父认将其注于户籍,以官府确认,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