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绣眉如墨-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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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菱心一紧道:“二夫人、二爷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阿珠露出讽意道:“怎会不知道,听说这位未来的亲家且是能助三郞前途一臂之力的人物,家里怎会嫌弃对方儿子身弱。正好高兴有了和对方结亲的机会。”
子菱听后吸了一口气,阿珠话里且是赤祼祼地表明,二房欲用一位女儿的未来交换一个儿子的前途。子菱没有想到堂堂王府的千金也会被人当成冲喜之人嫁出去的一天。
真是残酷的现实,子菱心中叹息道。
阿珠叹息道:“二姐如今且是可怜,嫁过去的郞君且是病人,这日子还怎过。”
朝云如夫人收了泪,骂阿珠道:“你同情这样无心无肠的人干甚?横竖从小她就当没有我这样的娘,我送的糖都是毒,别人送的毒都是糖。”
子菱这会讪讪道:“妹妹且也是聪明的人,想来她自是有不得以的苦衷才会应下这门婚事。”
朝云如夫人呸了一口道:“有甚苦衷比自己的终身大事来得重要。”说完便让阿珠送客,自己却闷闷不乐地坐在床边,想着是先到二爷面前闹还是直接去求太君才是?
怎能将女儿送去冲喜,官家千金又不是那些穷贱人家的女儿,没必要做这样糟蹋身份的事。朝云如夫人越想越气恨不得冲到二夫人面前,甩她二个耳光。
阿珠偷偷拉着子菱到角落里,小声道:“四郞娘子,你且帮着我家如夫人劝说一下二姐才是。其实如夫人也不过是豆腐心刀子嘴,她心里担心二姐,嘴里却不认输,太过要强了。”
子菱也知此事自己是躲不过,只得独自一人去见王青雪。
子菱是第一次进了王青雪的闺房,只见王青雪的闺房里虽家具有些破旧,但却被收拾得极整齐干净。靠墙的桌上放着一张琴,旁边书架上搁着些书,未装满书的格子且是用瓶子盛了些花木做装饰,给整个房间带来几分生气。
见着窗户上用的窗纱布已有些发黄,还露了个一个洞,子菱心有些酸,知道王青雪在王家的生活的确并不算很风光好过。
王青雪却是瞧清子菱的眼神,冷脸道:“我就算有再上好的纱,也不会去抹窗户,不要用那些不值价的同情污了我的耳目。”
子菱已是习惯她说话的架式,犯不着与这个小丫头逗气。直问道:“这事你究意是如何想的?”子菱相信再傻的人也不会愿意自己往火坑里跳。
王青雪挑了挑眉头,依旧同样的口气道:“你且不用劝我,还是去劝一下我的母亲,休要再闹了。”
子菱道:“二姐你是个聪明人,想必知道若嫁过去,对方身子转好倒也罢了,若是不见好,不是嫂嫂我且诅咒你,到时你的夫君身子真出甚事,你在夫家的日子必是不好过的。”
王青雪扫了一眼子菱,笑着自言自语道:“你当我是傻子,且不知道嫁过去会有何种的情况。事到如今我是不想嫁也要嫁,又何必苦苦挣扎,反让二夫人不喜我。”
子菱哑然,过了一会道:“别人的喜好真比自己的喜欢重要吗?”
王青雪收起了笑,质问道:“若我这次拒绝了婚事,你认为我以后还能嫁个如意郞君吗?”
子菱愣住了,这时她不得不承认王青雪对于此事想得透澈,若这时她反悔,难保不会因坏了哥哥的好事,而让二夫人更是不待见她。
这会王青雪想到了甚,突然发笑起来。见子菱不解她为何发笑,王青雪从拒里抽出一张纸甩到子菱手里。
子菱一看,却是一张细帖子,上边居然写着王青雪出嫁时的嫁妆有几何,各种物事琳琅满目写了几十行看得子菱是眼花潦乱,发现光奁田就是五百亩,还有百匹生绢、百匹绸缎、一个城南二进的小院,以及整套上好的家具。
“这样的嫁妆不错吧。”王青雪脸上露出是笑非笑的表情。
子菱抬眼望了一眼说此话的王青雪,见她并无炫耀之意,反而带着一分无奈的微笑。
子菱点了点头,诚实地问答道:“是不错。”细估算了一下这一笔嫁妆至少在二千贯以上,比起自己当初嫁入王家带来的嫁妆可算得上天壤之别。
王青雪道:“你可知这里边除了依家规由公账支的三百贯钱外,还有太君添二进的小院、百亩田,我父亲难得大方送我的整套家具以及其他物事。想来王家青字辈的庶女中也只有我能如此风光的下嫁官户人家。”
说到后边王青雪脸上已经挂着泪水,“再说了,对方除了身子不好外。其余家世人品条件无一不是良配,我不过庶女能有这样的机会得一位佳婿,又有丰厚的嫁妆带走。在这样天赐的机会下,我难道还要放弃这次机会再等下一次的机会吗?与其说那些缥缈不定的以后,不如抓住眼前的实在。而且我出嫁,二夫人想着我且是帮了哥哥忙,且也不会再多为难母亲就是了。”
子菱被王青雪一席话,说得无法反驳。对于别人来说以冲喜的身份出嫁,也许是场悲剧,但对于王青雪来说却是一件可悲的喜事,至少由此,她能得到丰厚的嫁妆,她能名正言顺以正妻的身份到官家。
有了这样的理解,子菱那些轻飘飘没有甚力量的关切之词是说不出口。她明白,不在对方那样的处境下,是不能体会王青雪笑着同意下这门亲事时的矛盾心情。
“若是嫁去,他有甚好歹,你怎办?”子菱弱而无力地做最后的劝说。
王青雪咬唇,一脸凛然道:“我便带着嫁妆再嫁。”
豆蔻梢头春色浅第三十六章王青云回家
见王青雪主意已决。子菱不用再说,便起身离开去向如夫人表明王青雪为何会同意的原因细说了一遍。待听子菱说到王青雪说到横竖有嫁妆到时且还怕再嫁不了人时,朝云如夫人气得仰倒,嘴里骂道:“甚再嫁,到时她一个寡妇身份且还能再嫁甚好的。”
话虽说得不动听,但朝云也没有再闹下去的意图,她也是想明白了,就算闹掉了这次婚事,但二夫人绝对会心中不爽,想来以后王青雪的亲事再提便是难上加难。
朝云如夫人这会沉默了一下,对子菱道:“你且去告诉二姐,让她不必考虑其他的事,若她真的不愿意去嫁,我且不要这张老脸也要求太君插手她的嫁事。”
子菱很无奈,只想大叫一声:“你们母女两人还真当我是传话筒,没这样淘汰人的事。”心里虽这样想,子菱还是又一次回到王青雪的房里,正见着她手拿着绣了一半的喜服,呆坐在椅上,目光散乱,表情带着些哀伤。
“青雪。”子菱小声叫道。
对方没有反应。
“二姐。”
王青雪终于回过神来。见着子菱又回来,对母亲性子深有了解的她便直言道:“你不必再说甚,我的主意已决,不会再改。”
子菱叹了一口气道:“我不会再说甚,只说一句,外人千般话,不抵女儿叫一声娘。你还是亲自去见如夫人,解开彼此的心结才是。毕竟这世上,没有不体谅母亲的女儿,也没有不原谅女儿的娘。”
王青雪丢下手里的喜服,便站起了身,扭头便走。
“干甚?”子菱无意识脱口而出。
王青雪回过头,是笑非笑道:“我这便去向母亲请求原谅。”
“你还真是现学现买。”子菱无言以对,跟在青雪身后跨出屋门。这时她才发现天色已快要微黑,想来忙这一对母女的事,自己已错过吃食,这会肚子正饿得发慌。
王青雪却突然停了下来,对子菱小声道:“其实我娘过得很辛苦,有时比我们这样做儿女的还苦,可悲的却是我这个做女儿的却帮不了她,只望这次我出嫁,且能私下帮她一些才是。”
子菱有些不解,这会王青雪见四下无人,贴着子菱的耳朵道:“你可知在我嫡母名下有多少财产是我父亲偷偷转给她的。”
子菱一愣,然后捂了嘴,一脸惊讶的表情。
王青雪道:“有一年我和女使玩做迷藏躲在嫡母佛龛的桌下,正好听着父亲告诉嫡母。城外有几顷田地因主人犯事要贱卖了,父亲就用自己私下攒的钱买下,因依规矩家有父母,儿女不得有私财,所以这些田地父亲自是不可能写在自己的名下,只能挂在嫡母的名下,只对外道是妻财所得的利购得的田。”
子菱听着一笑,心中念道:“其实二爷和四郞还真是父子俩,虽目的不同,但招数还都一样。”
王青雪冷一笑道:“那时我才知母亲再怎努力拼命,永远也比不上端坐在观音像前念佛的嫡娘,可以不用吹灰之力就可得到许多。所以,从那时我就决定…”
说到此处王青雪且是斩钉截铁,态度坚决,“我要父母之命,煤酌之言,正正经经被人娶进门,绝不当没有地位的妾室。说来我且要感激未来夫君身子有病,不然他家是绝不会看上我的身份。这样算来一得一失却也是命中注定。”
子菱没想到王青雪会推心置腹地说了这么一番话,不由嘟囔一声:“各人有各人的缘分。”也不再管王青雪是否与朝云如夫人合好,独自一人回了院关上了门。
门窗上那只被关在鸟笼里会叫“娘子好”的鸟儿远没有买回来时叫得欢了。
鸟儿。你也因感觉寂寞而不快乐,还是因失去自由而不快乐。挑了鸟食放在鸟笼里,子菱自语:“青云,你甚时候才能回来。”
子菱这一天没有绣花,也没有回娘家,吃了几口饭,她躺在床上早早地睡了。
之后还未等子菱回到娘家,关于那一对称骆家拐走女儿的父母就被骆二娘扭送到官府,说他们且故意让自己的女儿假扮成失踪的子梅想要诈取钱财。
之后听说对方被打了十个板子就放走了,再后来骆子芦且不敢再露面。
八月十三日,王青云终于赶回了王家,当时子菱且跟着二夫人向着太君请安,听说王青云刚回来就要向太君请安,她且心中极喜,呆站在一旁。
不一会王青云就快步进了屋,叉手向太君请安,这会太君半躺在塌上,还不知自己这位孙子已是离家半个月,笑道:“怎几日不见,四郞且是变黑了。”
子菱在旁边也是发现青云的肤色变黑了,人也感觉瘦了许多,虽有满腔的话想与对方说,可苦于大庭广众之下,只得敛声站在二夫人旁边,只能用眼神望着对方。
王青云自也是用眼神望了子菱,见妻子无甚变化,这才放下心,将注意转到太君身上,捡了此吉利的话逗太君高兴。还拿出专逗太君高兴而买回来的小玩具。
太君见了果然笑了起来,“你这四郞,生怕别人不说祖母是老顽童,所以捡了这些物事给祖母我。”
王青云提着一件大骷髅以数丝悬吊一个小骷髅的悬丝骷髅,笑道:“孙儿只是见着吊线傀儡木童极是好玩,听说是才出来的新鲜物事,所以特带来给太君瞧个新鲜。”说罢,就见他又是提又是拉着绕在大骷髅上四肢关节的七八根线,就见着大骷髅带着小骷髅动弹了几下,太君见着喜欢,就让女使快收了下去,让王青云坐在她身边,祖孙二人说几句话。
旁边二夫人对子菱悄声道:“这没甚事,你先下去。”
子菱谢过二夫人,便下去准备为四郞结风洗尘。因王青云回家只洗漱了一下,换了一件衣服就去见太君,这会子菱便让银姐准备洗浴的热水,让夏香去准备酒菜。
过了一会就见王青云一脸疲倦地回了屋,子菱知他路途劳累,回屋也不多问他事情,只让他好生泡了一个热水澡,再将酒菜下肚以后,王青云终于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倒在床上就睡过去了。
待王青云醒来时已是未正时刻,子菱这会坐在床边为王青雪绣喜帕。
王青云伸了懒腰坐起身,“这是谁的喜帕?”
子菱道:“你走这几日里,二姐就订下了婚事。”
王青云有些愕然,“这才几日,青雪就订亲了。你可知是哪家的人。”
待子菱说完王青云离家之半月发生的事,王青云自是郁闷不乐,自责道:“我这个做哥哥的且是没用。”
子菱嗔道:“甚是你没用,这事与你有甚关系。”低下了声音,她道:“没用的是卖女求荣,卖妹求荣的人。”
王青云寒着脸。道:“这才几日,你说话越来越大胆了。”
子菱却不怕王青云这般模样,撅嘴道:“怕甚,不要脸的应该是那些在别人院里安耳目的人。”眼见着王青云寒气逼人的模样,子菱上前小声道:“你且放心,这会内屋春香和秋香守着,没人敢听墙根。”
王青云脸上那些表情终于挂不住了,哑然失笑,“看来你心中的怨念十足的深。”
子菱笑道:“泥人尚有几分脾气,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王青云见着妻子几日不见越发明媚,一把搂过对方,轻声道:“如今我回来了,不要说这些子坏心情的话。”
夫妻二人耳鬓私磨了一会,王青云这才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带着出门选回的礼物,他且向父母请安,以及去见妹妹一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