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相亲笔记-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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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探头,哇,雪白干净的A4打印纸中央,好大一只乌黑油亮汁肥皮厚毛茸茸肉嘟嘟的大蜘蛛啊。
九
10月14日 星期日 天气:暴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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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精打采地从苏的治疗椅上起来,苏立即就去拿她账本。只见她在上面写到“保守估计还需治疗7…15次,已欠诊费5800元”。我笑得勉强:“记吧,记吧。反正我现在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苏没搭理我,咬着笔杆想了一会,又填上一句“10月13日晚打碎玻璃杯一只,价值32元”。
我无语,我这个负债上百万的人还怕你往我身上记一只杯子钱?!
悲剧开始于九月底。
AC并购同业钜荷集团下属一个子公司消息是近两年来财经市场的一个重大消息,终于收购谈判进入到了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阶段,法务部开始大量跟进各项并购活动,从上到下没日没夜的加班,忙得团团转。
午餐时,络络只来得及抓住我抱怨一声:“小蓓,我忙得都忘记睡觉的滋味了。”就又被人叫走了。
我很羡慕她的忙碌。总裁助理的工作也很忙,但是潜意识里我一直觉得这是个暂时的职位,我最终将回归法务部做我心爱的法律。于是,我向易凡提出申请暂时调回法务部帮忙,理由很堂皇“为公司利益着想,在关键时刻与同事为公司发展并肩奋斗”。
易凡很爽快地同意了,说:好好干。
我对他做了个激情澎湃的握拳动作。
他又说,不要忘记你的工作。
我就是去工作的啊。回到法律部,我迅速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劳动第一线,做法律的人也真是无情,一个个把自己也把别人当牲口使。
几天后,我才意识到,易凡说的“不要忘记你的工作”不是指并购的相关事务,而是……他相亲的事!
其实项目到了这个程度,主要谈判工作已经完成,就等待法律部准备制作好各种文书,呈交双方代表签字了。所以相对我们而言,易凡很闲,有功夫喝着茶看我们忙碌。并在坐烦了的时候,来烦烦我。
他不止一次地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候来电话,慢悠悠地问:“哎呀,婚恋网有人给我来电话了,说有个小姑娘挺不错的,让我去见见。”或在我抱着一摞半人高的材料时抱怨:“你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下次慢了扣工资啊。”
我越来越不耐烦,金刚的脸也越来越黑。
金刚是法务部部门经理,人如其名,性格也像名字一样强悍威猛,眼里容不下沙子,对人鲜有笑容,易凡都敬他三分。他见我频繁接些无关电话,说:“关小蓓,不管他是谁,告诉他无关事情请无关时间解决。”我连连点头,我知道这是他对我最容忍的提醒了,他下次再开口的时候,肯定不是这个态度。可是老大啊,你能对总裁黑下脸,我一个小兵,能对总裁的无聊说三道四么?
这天下午,金刚召集我们开会。而易凡一直打入我的电话,虽然调了无声,但还是让我很分神,因为我在等一个重要电话,又不能关机。我频频看手机的动作引起了金刚的注意,他暂停会议,说给我三分钟时间把问题解决掉,否则我就不要再出现在会议室。
我一直怀疑易凡通过摄像头监视我,要不他怎么总能捡我最忙乱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果然就听他说:“左转往前五步,那里有个摄像头。来,笑一个,茄子。”
“易凡,请你停止你无聊的举动!这公司是不是你的?!我们拼死拼活地给你干活,就是为你让你折腾着玩啊?”我真怒了。
易凡轻声说:“小蓓啊,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不用这么紧张。你也转告下金刚,叫他也放松一下。”
放松?金刚现在碰一下就爆了。
我狠狠瞪了摄像头一眼,转身回去。
会议刚继续了半个小时的时候,我又接到总裁办公室的连续电话轰炸。
我没用金刚批准就冲出门外,冲到摄像头底下,竖起中指,对着电话吼道:“靠,你二大爷的,还没完了。”
喊完我就清醒了。
我,又发生极小概率事件了,还是对着总裁……
电话那边有点沉默,但没有传来我预计的暴怒的声音。许久,听到一个中文很烂的声音说:“呵呵,Ms关,我是Morgan。刚才我和易讨论中国和美国员工对领导态度问题。我说,美国员工比中国员工要随意很多,他们大多数时候敢说出自己的声音,甚至和老板争吵,中国员工就不会。结果易说,那不见得,中国也有敢骂老板的雇员。我们为这事儿打了赌。现在我输了。哈哈。”
Morgan是AC某外资股东的老板,和易凡关系不错,据说他在AC的股份都有易凡代理。我曾远远见过他一次,一个典型的美国派大叔……不过没发现他也这么无聊啊。
不过,我居然冲股东比了中指,还爆了粗口……苏说的对,我的精神很不稳定。
我郁结地挂了电话。果然,回去的时候金刚当众对我一顿劈头盖脸地骂,用词之犀利言语之狠绝让我无地自容欲死不能。
恍惚、紧张、郁闷、焦躁的状态持续了整个并购时期,甚至到AC和钜荷双方总裁签订并购合同握手留影喷彩带开香槟,每个人脸上都带出放松的笑容时,我还是紧绷着一个弦。
我觉得,那个时候,我内心的某个角落就意识到一场由我引发的麻烦正在浮出水面。
并购成功大概一个礼拜后,易凡召开会议对这次并购做出总结。我被安排在一旁放映幻灯片。
会议进行到一半,金刚从外面冲了进来。
“关小蓓!”他一声怒吼炸裂在会议室,接着迅速越过众人来到我面前,手里攥着一摞合同,在我面前抖动,“你看看,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脑子仍“嗡”地下全黑了。
金刚的手继续抽动,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会把那摞纸抽到我的脸上。
易凡拦住金刚:“老金,老金,冷静一下。”
老金看着我,眼神中有父母看孩子般的恨铁不成钢,他最终把那摞纸摔到我面前的桌子上,转身离开。易凡跟着离开,其他人也都鱼贯而出。
最后,我一个人孤单而茫然地站在会议室,惊奇地发现我的脑子居然没有炸掉,
当时我想,易凡,你回来告诉我没事都是误会啊。易凡,你怎么从头到尾都没看我一眼。哼哼,真可笑。
最终,我坐下来翻看金刚摔给我的资料。我出错的地方用刺目的红色标出来,像一片死亡标语。
我犯了那个著名的由小数点引起的惨案——把每股出价多加了个零,后期财务软件基于此的自动计算,让所有数据都涨了十倍。这么说的话,赔上整个AC都买不起一个钜荷的一个子公司。
当时老金让我最后排查合同里的错误,然后再把报价计算一遍,附到合同中。其实合同和数据经过好多人查看,所以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然后就接了易凡的一个电话,结果心绪不宁,无意识地在报价后加了一个零,最后居然没有核对就提交了。就是这样一个本来可有可无的程序,让我给搞砸了。我好比一个小工兵,拿着铲子排净了一片土地上所有的地雷,然后优哉游哉地埋了颗原子弹。
我想,我该无地自容吧,我是不是该找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结果,我只是在走廊飘荡。
易凡在23层办公区电梯口劫到了我,他把我拖到一边,摸摸我的额头,问:还好?
我笑,摸摸他的额头,问:你还好?
他摇头,说:是啊,怎么能好。
然后他又说:关小蓓,回家去,等电话通知。
苏来公司接的我。回到家,我抱着枕头一直在床上摇啊摇。
易凡说“等电话通知”。通知什么?我被开除了?因为给公司造成损失,公司将诉至法庭告我个倾家荡产?易凡你为什么不说“一有好消息我就通知你”?易凡你能解决好一切是不是?你能的是不是?求你千万要解决掉这件事啊,这个损失我赔不起,我一辈子都赔不起啊。
三天后,我接到易凡电话,是个好消息。
因为这个并购案是个双赢的决策,AC出价本来已经够优厚了,而易凡与钜荷的老板又私交甚笃。在这种情况下,易凡居然追回了已经生效的并购合同,让钜荷重新签署了一份。
损失虽然挽回了,但是法务部由经理到普通职员都受到了严厉的处分,本应庆祝的事情却成为了他们职业生涯中的一个败笔。
我知道我可以在平时跟易凡胡闹,但是工作上,出了这种事情,任何借口都不能称之为借口——甚至因为总裁的干扰而导致的分心,AC的很多工作本来就是在高难度强干扰的情况下完成的。所以,我拿着留职待查的处分通知书,没有任何辩解的打算。
“易总,对不起。”
“公司因此损失了178。4万,不算太多,这是我能够争取的最小损失了。”
178。4万……公司制度我熟稔于心,那个零头就够我被记大过踢出公司而且不用公司支付任何代价。
“你……易总,您要开除我,我能理解。这样留下我,会让您很难做。我也会……很愧疚。”我想表现地洒脱点,试图挤出个微笑,但是没有成功。
“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他疲倦地捏捏额头,“在完成并购案前,你的每一级主管有审核义务。大家是一个团队……我也有责任。”
这种类似文书的小活交给低级职员,本来就是为了减轻决策人员负担的,所谓主管负责,只是象征性地签下字。易凡这么说,是为了减轻我的自责。我明白,也很感激。
“出了这种事,我不能再留你在身边,否则就显得太过包庇。你回法务部,职务还是以前的。不过,象征性地处罚还要有的,公司将对你进行半年的审查,半年后重新评估。而为弥补公司的损失,这半年没有薪水,半年后若重新评估合格,将给你补发六个月最低工资。”
我知道,这是易凡能为我争取到的最轻的处罚了,半年后评估合格,这次事件将不会在我的职业生涯中留下污点,熬过半年,我还有美好的未来。这个结果,我知道是易凡在帮我扛,顶住来自股东、高管、公司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的压力,几乎帮我扛了全部。
“谢谢。”我轻声说。
“去吧。”
走到门口时,他对我说:“对不起,是我让你分心了……我也很抱歉。”
我没说话,开门离去,直到门关上才靠着墙角任一直强忍着的泪水流下。
我听到了里面深深的叹息。
回到助理办公室,Elle他们已经帮我把东西收拾好了,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多谢前辈们一直以来的帮助和照顾,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们上前与我握手道别。
Alice却抱了抱我,在我耳边轻声说:“哪里都能开始。要记住,这里甚至还有更高的地方,有一个位置等着你。”
这是她用十年拼搏得出的经验,我信她,我会期待着回来的那一天。
十
11月18日 星期日 天气:秋意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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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和回,是完全两种感觉,尤其是我这种狼狈地被赶回来的。此时我所能做的就是低调、沉默、不引人注意。所以接到处罚通知的第二天,我最早一个赶到公司,在晨曦还没有散尽的天色中,又重新把自己安置到法务部的格子间。回到法务部首先面对的是同事刻意忽略我的目光。我是一个缓刑犯,被放逐到荒原,独自接受岁月和时间的审判。除了络络每天默默陪着我,甚至连Peter都不大搭理我了。
最让我接受不了的,还是跟易凡有关。我现在只能每周一两次在例会上见到他,那距离遥远地让我陌生。他不会看向我,不会对我微笑,在他眼里,我完全退化成了众多基层员工的一份子,而这些人,对于总裁来说,都是隐形的。
于是回想起跟易凡近乎胡闹的日子,我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知道他是否继续相亲是否还在接到那些仰慕他的女孩的电话。这些事情是我沉默生活中少有的暖色,每每回想起,我的嘴角还会浮现起微笑。是的,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我可以明了地告诉自己,我是把易凡当作朋友的。可是易凡,你呢?
关于我的故事,传言有很多版本,最集中最主流的就是关于一个拜金女孩和多金老板的艳俗故事。
络络看我哀叹看我神伤,以为我在为这些事情烦恼,她激愤地说:小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