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如菊-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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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又商议了几句,这才睡去了。
第二天,菊花泡了好些橡子果仁,准备等青木晚上回来帮着磨成粉。她想做些橡子豆腐来吃,之前一直没有空闲做这个。
把杂事安排妥当,她搬了根小板凳,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纳鞋底子,心里想着哥哥在李木匠家订做的木桶也不晓得做好没有。
这冬天里洗澡可真是难为她了,虽然家里不缺柴也不缺水,可没地方洗呀。于是当她娘卖猪下水赚了些钱,她便赶紧让哥哥去订做一只大木桶。到时候烧一大锅热水倒进去,美美地泡个澡,嗳哟,肯定舒坦!
她想着昨天卖菜方子挣的钱,心里感到特别的踏实。
手中有钱,心中不慌啊!虽然也是和以前一样的干活、忙碌,整个人却显得从容不迫,家里的生活也有条不紊起来,再也没有那种沉甸甸的郁闷不安了。
她沉思着,手下不停,借着顶针用力将针线穿过鞋底,再一扯线头,“嗤啦”一声,将针脚拽密实。八一中文网觉得今儿手指似乎格外灵活,一会儿的工夫她就纳了两排,她做鞋的速度也快了好多。
这双大脚板的鞋底子是青木的,放在她小小的手中,格外显得她可怜巴巴的瘦弱和乖巧——通常像她这么大的女娃还不能纳这么厚的鞋底,劲儿不够哩!
等把哥哥的这双做好了,就给自己做一双,明年春天穿。她扬起脸颊,让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不自觉地笑着,微风吹动那面巾,轻轻地颤动着!
秦枫站在院门口,看到的就是菊花微眯着双眼,浅笑盈盈的样子。真是奇怪极了,她大半的脸都掩在面巾之下,他根本看不到,却分明能感觉到她在浅笑。
轻轻地走近她,秦枫含笑唤道:“菊花?”
菊花猛地一怔,差点将针戳到手上,看着眼前高高的青年,她嗔怪地说道:“秦大夫,你啥时候来的?咋不吱声哩?”
秦枫笑着自己端了条小板凳坐到她身边,并将一个药包放到菊花身边的针线箩筐里,嘴里回答道:“我见你想啥东西想得出神,就没打扰你。你刚才在想啥?”
他难得八卦了一回,好奇地看着菊花问道。
菊花低头继续纳鞋底子,一边小声道:“也没想啥哩!秦大夫,我爹的腿好了吧,还要换药么?”她总不能说我昨儿刚赚了一笔钱,刚才在得意呢!
秦枫道:“郑叔的腿好了,不用再换药了。只要注意好好养一段时间,不要干重活,到明年开春就没事了。”
菊花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他,问道:“那这药是……”她的目光转向针线箩筐里的那包药。
秦枫微笑道:“这是帮你开的药。我见你的身子实在弱,就开了个方子,也不用熬药喝,就把这药材跟猪肚和猪蹄放在一块煨——你不是爱吃这两样么?然后就跟平常一样吃就好了,也算是食疗吧!”
他这次帮菊花治脸,知道她很多的东西不能吃,平日里最爱吃的便是煨猪肚和猪蹄了,这个也便宜,能吃的起。
菊花听了感激地说道:“真是让你费心了,秦大夫。这一包分几次煨,还是一次就煨完?”
秦枫将那包药拿在手上,打开,对她说道:“每次放十几片就行了——不可多放。五天煨一次,吃完为止。”
菊花睁大眼睛瞧着他手上的药材,那扑鼻的气味分明是人参的味道。人参已经被切成薄薄的片儿,那一大包足足有好几两。从那人参片的直径来看,这么粗的人参,怕是年份也不浅。她虽不能准确地判断,但可以肯定这是上好的人参就是了,她可不认为这里有人工培植的人参。
秦枫见她异样的神情,不禁问道:“怎么?怕苦?这个不苦的,不像那些药苦得要命。”
菊花不敢说自己认识这人参,只好问道:“秦大夫,这药贵不贵啊?你帮我爹瞧病都没要钱,帮我瞧病也不要钱,我都不好意思用你的药了。”
秦枫微笑道:“不贵!你别想那么多。我不过是见你身体弱,手边又正好有这药,就给你用了。你最好能杀几只鸡和这药一起煨了吃,效果只怕比吃猪肚还好。反正你娘卖猪下水也挣了些钱,没必要那么节省——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菊花十分犹豫,不知如何拒绝他的馈赠,要用什么理由呢?肯定不能说认识人参。她也不知这秦大夫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自己到底是同情还是别的,要是他都这样对病人,那还不亏死了?
菊花正想着,秦枫又对她说道:“菊花,我今天就要离开清南村了。”
菊花轻轻地“啊”了一声,抬眼瞧他,见他正凝目看着自己,便眨巴了两下眼睛,问道:“你要去别的地方行医?也是,你就是个游医,可不就是到处走的?嗳哟!你走了,咱们村往后瞧病可就麻烦了。听说下塘集的那个大夫黑心的很,医术也没你好哩!”
她这才发现,要是秦枫走了,还真是清南村的损失,往后瞧病也麻烦了。别的不说,就是郑长河这次的伤,要是到下塘集去找人治,还不晓得要被折腾成啥样,花钱倒还在其次。
秦枫见她不舍的样子,心情高兴起来,微笑道:“我医术还不精,想要到各处去走走,历练一番,过几年再回来。”
菊花眼睛一亮,问道:“你真的还会回来?”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有这样的大夫住在村里,那可是清南村的福气。
秦枫笑道:“嗳!要回来的。”停了一下,又轻声道:“我还要回来帮你治脸上的伤呢!”
菊花听了先是一愣,转而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就算再冷清,也被他感动了——不是每个大夫都能有这样的医德。他能为一个陌生的乡村丑女娃费心,绝不是因为对疑难杂症感兴趣,而是实实在在的替患者着想。
来到这陌生的时空里,除了自家至亲的人,谁会关心一个丑女娃的辛酸悲苦?不拿异样的眼光瞧她已经是人品好的了,哪里还会费心管她的死活!
想必上次的治疗失败也让他愧疚不已吧。特别是自己当时脸上皮肉翻卷,那情形虽然自己看不见,但是可以想象得到,是多么的触目惊心,这对认真敬业的他打击必定也是巨大的。
别人都是妙手回春,偏偏他却越治越糟,她当时就感觉到他万分沮丧和沉重的心情。郑家一点也没怪他,但他就是郁郁不乐。
她含着眼泪轻声对他说道:“谢谢你,秦大夫!”
秦枫见她哭了,也是默然。他看着她长长睫毛上面挂着的晶莹泪珠,如花朵上的晨露一般,心里一缩,好半天才开口道:“我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你多炕些锅巴准备着,我可是要来吃的。”
菊花忙放下鞋底子,起身道:“那我装些把你。你在路上好当零嘴吃。”
秦枫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刚才都没好意思要呢!”
菊花被他说得破涕为笑,便到厨房找了个布袋子,将罐子里的锅巴全部都装了进去,提出来把他。
郑长河喂完猪过来,正在和秦枫说着话。
他每天都要对着那几头猪研究半天,看它们吃食、打闹,帮它们清理粪便,眼见几头猪吹气似的猛长——这是他自我感觉的,那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你要走?嗳哟!这可咋办?你走了咱清南村的人都要想你哩!”
郑长河听说秦枫要离开,大惊失色。村里人已经习惯了秦枫在的日子,平常有点小毛病,问一声,讨点药,方便得很;现在他要走了,这方便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秦枫少不得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信誓旦旦地表示以后还会回来的,然后才提着菊花装给他的锅巴,在郑长河依依不舍的目送下,大步离开了。
走了好远,他回头,看着那站在篱笆墙边一抹银红,眼中闪着莫名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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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三章 橡子面
青木在学堂里是极为认真的。他知道,他能坐在这里听夫子讲课,那是爹娘和妹妹在家里干活换来的,再说,菊花每天问他的问题也都稀奇古怪,要是不努力地听讲,他还真的回答不上来。
他本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但有时为了搞清楚一个问题,他不得不反复地向周夫子请教。时间一长,周夫子也了解了他的习惯,讲书的时候就讲得特别细。
比如,今天夫子讲到《论语》的宪问篇“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这一句,他说道:“此句何解?乃是指古人读书用功,重在提高自身的学问和修养,而今人学习更多的则是为了求取功名,向他人炫耀。”
他扫视下面这些大大小小的农家娃儿,严肃地说道:“我等寒窗苦读是为了增加学识,以备将来有所作为,可不单是为了求取功名,或向人炫耀的。
若能学得经天纬地之才,将来自然可以出将为相,为万民谋福祉;但就算是未取得功名,也不怕——既能读书明理,哪怕是将来种田经商,也自会有一番筹划算计,照样能行事有度,有所作为。”
接着,又细细地解说了一番,列举了很多事实,证明“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学问用到了极致,天下大道都是相通的。
说到这里,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看青木和张槐。
这两个学生在学堂里是年纪最大的,来此的目的明确,可不就是为了多识些字,好增加些学问和见识么。他们学得很认真,他也很是喜欢这两个学生,总是尽量用浅显的白话细细地讲解,期望能让他们多学一些东西。
下学后,青木还在若有所思地回味着夫子的话,好一会才起身。
他先帮周夫子整理打扫了一番住处,又将他晚上的饭菜热上,这才提着夫子中午吃过的碗筷,出了学堂。
刚出学堂院门,就见张槐在一旁等着,见他出来,便迎上来叫道:“青木!”
青木奇怪地瞧着他,问道:“你咋还没回家哩?找我有事儿?”
张槐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又揉揉鼻子,闷声道:“有事哩。想跟你说说话儿。”
青木瞥了他一眼,说道:“那走吧,送我到村尾。”说完踩着冰冻的地面“嘎吱,嘎吱”地先走了。
太阳一落山,这积雪融化的地面就很快上冻了,有水的地方全结了冰。
两人并肩走着,那“嘎吱”的响声很有节奏。
青木见张槐也不说话,忍不住出声道:“你再不说话,我可要到家了。”
张槐转头瞧瞧左右,已经快出村子了,附近也没人——天这么冷,这时辰大家全窝在家里烤火哩。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青木,轻声说道:“青木,我想娶菊花哩!”
青木猛地停下了脚步,张大嘴巴瞪着他,好半天才怒声道:“你说想娶就娶?那当初为啥说那样话?”
张槐这次却没有道歉,他盯着青木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青木,咱俩可是好朋友,我是啥人你还不清楚?我能故意埋汰菊花么?菊花年纪还小,往常我可从没想过这事儿,跟你一样当她是妹妹哩。娘那天问得急,我想也没想就说了那话,可不是嫌弃菊花。就跟你和柳儿一样。”
青木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瞎说啥?咋又扯到我身上来了,我跟柳儿有啥事?”
张槐道:“我晓得你跟她没啥事。可是柳儿喜欢你,你当我瞧不出来?只是你从没想过要娶柳儿,难不成你也是嫌弃她?我晓得你不是嫌弃她,就是没想过娶她,就算她找上你,你也不想娶她,是不?”
青木听了后半天无话,他紧绷着脸,好一会才问道:“那你如今咋又想娶菊花了?你以为你想娶就娶?”
张槐苦涩地笑了一下,说道:“往常没想过,可是出了菊花跳湖的事儿,我反倒是天天想了。就像我娘说的,菊花样样好,要不是脸坏了,我哪能配得起她。开始的时候,我想着自个要是娶菊花,确实心里有些膈应;可日子一久,我就越想越丢不开。也真是怪了,我……我整天都忘不了菊花!原来我早就喜欢她哩,可是连我自个都不知道。上回听那该死的媒婆跟花婆子说,要把菊花说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鳏夫,你可不知道我听了心里有多难受!我就跟自个说‘青木肯定不会答应的,郑叔郑婶也不会答应的’,原来我是那么害怕哩。要是你们真的答应把菊花给嫁了,我可不知要咋办了。这么天天心里装着事儿,日也想夜也想,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如今也想明白了。我说与你听,是想让你晓得我这份心。菊花还小,我也晓得眼下没可能娶她进门——她不是说了要过四年再说亲么,我有四年的时间叫你们瞧我的心意。”
青木静静地听着张槐说他的心思,瞧着他如此决断,满心复杂。他跟槐子和好,不仅仅是听了菊花的话,也因为他并不十分怪他。
他也清楚,要一个男娃毫不膈应地娶菊花,真的很难。这可不比下塘集那家,可以不要彩礼就嫁闺女。穷,到底只是一时的,能靠双手挣出来;可菊花的脸要是瞧不好,那可是一辈子都顶着的。自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