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深宅-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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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进学了,两年后便要下场应考,你四姐姐八月也要定人家了”
“太太!”玉茹慌忙起身,“太太打趣女儿,女儿不依!”说着便依进太太怀里,太太笑起来,拍着玉茹。“原不该当着你们女孩儿面儿提这个的,怎奈那江家远在京城…”太太说着,扶正了玉茹的身子,“我的茹儿…”哽咽了声音“你自小就喜那玉器,娘赏一对正兴年间的玉牡丹给茹儿庆生,你七妹妹那儿呀,还有一只早年得的老坑玻璃种的玉鸾呢,你这几日拿你那些好东西和你七妹妹亲近亲近,说不得,你妹妹就肯把那物什割爱了与你庆芳辰呢!”太太说着,便笑着看向玉妍,似是母女间最平常不过的玩笑打趣。
“妍儿莫怪娘偏着你四姐,自小你四姐就是个懂事的,提携着你们这些弟妹,倒比我这个做娘的更尽心些。八月里…”见玉茹红了脸,便揭过不提,“这些年娘瞧着茹儿喜爱玉器,妍儿倒是爱那宝石,玉芬身子娇弱,却最喜金银,可见大些儿了也是个管家的劳碌命。妍儿把那玉鸾给了你姐姐吧,娘那套红宝石的头面你惦念了几年了,就与了你可好?”看向玉妍的眼神虽平静,到底多了一点命令的意思。
“四姐芳辰,妍儿自是真心相贺的,太太的赏,妍儿却不敢领。待妍儿回去,找侍画开了小箱子寻着那玉鸾,这些年因妍儿偏爱宝石,那些金银玉器的玩意儿都胡乱收着,还求四姐姐别嫌妹妹的礼薄才好。”玉茹忙起身半礼,谢了玉妍,玉芬瞧了玉妍一眼,“知晓礼薄,也好意思这么大张旗鼓,太太忒地偏心,一只玉鸾罢了,凭它怎么贵重,太太那头面可是足有三十二颗红宝石呢,赤金打造,式样精巧,不若赏了女儿,女儿那儿也还有那么一两件玉器,其中一件玉凤凰乃祖母生前喜爱之物,赏了女儿的。女儿便送与四姐姐吧”,太太看了玉芬一眼,正待说话,玉茹却福下身去,“原是为着给女儿庆生,图个热闹罢了,八妹与七妹为着太太一副头面这样起来,倒是玉茹的不是了。玉茹给太太赔罪,求太太看在两位妹妹年小,莫要动气才好。”
玉妍看着玉茹福身下去,似要涕泣,也忙起了身,“是妍儿小题大做了,太太莫怪!”
玉芬哼了一声,扭头品茶。太太笑着嗔了玉芬一句:“瞧你这些年病着的时候多,越发纵了你的性子,你七姐姐的好东西平日里也没少给了你,为着个头面就这样尖牙利嘴,为娘那套二十四支的赤金八宝花式簪子都赏了你罢了!将你那玉凤并你七姐姐的玉鸾凑个鸾凤和鸣却也吉祥如意。”说着话,唤了关妈妈,吩咐下去,采买些厨下物事,四姑娘的庆生宴,咱们乐上一乐。一时间,关妈妈领命下去,太太看了身边的沈妈妈一眼,沈妈妈传外头婆子们回事,姑娘们退至屏风后头听着,玉茹悄悄拉了拉玉妍的袖子,“七妹妹莫要怪罪八妹,她就那么个火爆的性子,咱们是嫡亲的姐妹,看太太的面儿吧。”玉妍笑了笑,用手拉住玉茹的手,似是没留心玉茹手上那一颤,“姐姐莫要忧心,八妹稚子童心,我们做姐姐的自是护着宠着的,哪有真跟妹妹置气的,姐姐这些年也尽让着妍儿了不是?”
玉茹笑了笑,心下思量,“今日这玉妍似有不同,往日虽也上赶着亲近太太并文贤院里的姐妹弟弟,终究是性子稍嫌冷淡了些,看着倒是比我们姐妹还要拿乔做派,嫡出小姐的派头十足,可惜,这嫡庶之别终究…”心里不禁哼了一声,看向玉妍的眼神却是依旧关切平和。“妹妹真是大了。”玉妍笑笑不语,玉芬却早已昏昏欲睡,并不理会她们那里姐妹情深。
管事婆子们回毕了事,已是午正十分,太太今日欢喜,便留了三姐妹在内院儿用膳。传了人到外院儿请六爷周谨谦一道过来,不一时,六爷便到了,大家厮见过,六爷却紧挨了玉妍坐下。“七姐姐,这几日都没见姐姐,姐姐可好?上一回姐姐给做的那云纹儿皂靴穿着舒适,样子也好,。”玉妍掩了口笑着回到:“谦哥儿可是另要一双?”“正是这个事儿!七姐姐替弟弟烦劳。弟弟昨儿得了一套《大宁百县图志》,今儿差了人送至姐姐的紫藤轩,姐姐可见了?”见玉妍面上似略现讶然,便以扇拍了拍头,“是了,姐姐大早儿便来侍奉太太,必是错过了。这百县图志可是咱们大宁如今市面儿上难得一见的好书。共印了九本儿,外头可都价比黄金呢。”谦哥儿说着便笑起来,白净的面孔上,酷似老爷的一双凤眼熠熠生辉。“快些住了吧!食不言寝不语,还是大家闺秀公子呢!可不叫人笑话了去!一本子书罢了,倒像是个活宝贝!”玉芬在一旁耐不住,言罢便咳了起来。贴身的春秀忙忙地递了茶水与她漱口,又拿着帕子给她轻轻擦拭了嘴角,“八妹说得也在理儿,谦哥儿去了外院这几日,如今入了内院儿,便赶着说那劳什子的书,咱们姐弟们倒是也该服侍着太太进膳才是道理。”玉茹笑眯眯看向玉妍,“四姐说得是,还请沈妈妈传膳。”
玉妍微笑着附和,虽是话说给沈妈妈,那双妙目却看着太太,似是请太太示下,太太也点了点头,“谦哥儿到娘身边儿坐着,你们姐弟什么时候不能说那书呀,鞋的物事,娘几日不见你了,看着怎么清减了些?”边说着边拉着到了身边儿的谨谦坐下。一时饭毕,娘儿几个坐着吃茶,谨谦要告退,太太抿了口茶“谦哥儿只管到外院儿跟着先生仔细念书,你四姐姐的生辰你七姐八妹已有了贺礼,是一对玉鸾玉凤。你呀,到得那日,一早儿过来吃一碗你四姐姐的寿面便了,不必费心准备什么寿礼,一心念书才是正经,整日里帮着家里的姊妹寻这个,找那个,可不是把那正经的事儿耽搁了,却真真儿一个本末倒置了。”玉妍听在耳中,知晓是犯了太太的忌讳,此时也有口难言,想着三姨娘信中所述,太太此人,最是个外热内冷的主儿,不由心中一阵忿然,却也只能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太太歇晌,玉茹领着两个妹妹告退,三姐妹别过,玉妍便回了自己的紫藤轩,听琴观棋自去用饭,侍画品书忙着给玉妍铺床以备午睡,玉妍站在窗前,看着那紫藤花架出神,“侍画,你家里头可是有个表叔是城中瑞凤玉器行的老工匠?”“回禀七姑娘,正是。”玉妍盯着那紫藤花架,兀自出神,并未理会侍画。黄昏时分,观棋向院儿里的梁嬷嬷告了假,说是家中老娘病得重,梁嬷嬷便允了观棋两个时辰的假,这观棋出了周府,七拐八绕,到了南大街东口,左右看着无人,迈步进了瑞凤玉器行,拿了一把铜的长命锁给一个留着八字儿胡的中年人瞧了,那人接过一张图,细看了会儿,便点头应允。
玉茹生辰的前一日,七姑娘夜里走了困,一早便不思饮食。太太免了七姑娘请安,令厨房好生伺候着姑娘,给姑娘做些个解暑气的吃食,听琴的娘,如今厨房里的蒋厨娘一早儿便亲自给七姑娘炖了一大碗甜蛋羹,特意拿了金华瓮冰镇了给七姑娘送到紫藤轩,玉妍在房内看着眼前这略显陈旧,却神态逼真还带着水珠儿的玉鸾,嘴角儿浮起一丝笑容。那碗甜蛋羹便赏了四个丫头。歇了午觉,太太房里的桂兰来传话儿,“太太娘家的二舅老爷上个月迁了山东济南的知府,刚刚守完了母丧,到二舅老爷苏州任上的五表小姐身子骨儿娇弱,二舅老爷不忍她小小年纪随父辗转奔波,写了信来求咱们太太接了五表小姐到府上将养个一年半载,待二舅老爷安顿了,便遣人来接。表小姐今儿晚上就到了,太太吩咐七姑娘若是觉着身上好些了,便也到太太的文贤院,迎一迎远客才是,虽说从未见过表姑娘,太太心里头看着可是惦念得紧呢。”
玉妍笑着应了桂兰,又赏了一个荷包给她,桂兰谢了赏,心中欢喜,自去了文贤院复命。黄昏时候,太太跟前的荷香急匆匆过来,说是表姑娘已到了府门口,太太请七姑娘呢。玉妍忙随着荷香到了文贤院,刚一进门儿,便听谨谦惊道:“怎么?姐姐却是自小佩着金蝉?”玉妍心中一动,不由想到谦哥儿五岁那年,家中来了一道士,看似道骨仙风,一一见了他们府中的公子小姐,只说玉茹是荣华之命,玉妍清贵,玉芬却真真儿地否极泰来,富贵无边。
几位庶出的小姐公子也都不差,却独独赠了谦哥儿一枚琥珀,珀中乃伏一蝉,道士说此物唤做蝉珀,可助谦哥儿一生康泰,平步青云,若他日有缘,得佩金蝉女子为妻,便更是位极人臣,前途不可限量。当日情形历历在目,老爷听闻道士之言,甚是欣慰,却戏言道,“谁家女子无故佩戴金蝉呢,便是玉蝉也只做玩耍罢了。”玉妍站在门口,看着文贤居的珠帘,心中冷笑一声,便举步进了门,“太太,女儿来得晚了,不曾迎接表妹,望太太容女儿给表妹陪个礼,告个罪才是!”玉妍一径走,一径说着,声音清脆婉转,倒把一屋子的人都听住了,自然,那表姑娘的金蝉典故也被打断了去。
太太眉头微皱,玉茹见状,悄悄拉了拉太太的衣袖,玉妍进到屋内,对着太太盈盈拜倒,太太笑出了声儿,拉起玉妍,便对着一个面若杏李,眼含秋水,身段苗条的姑娘言道“你这姐姐是个没规矩的,昨儿夜里走了困,早膳午膳都进得少,想是贪睡来晚了又害羞,拿着姑妈给她遮脸!你们也厮见过吧!这是你表姐,唤作玉妍,家中女孩儿中行七。”说罢,看向玉妍,“这是你筝表妹,去年你大舅母信中提过的小你五个月的表妹,你二舅的嫡女。今年也是十二岁。”
玉妍笑盈盈福了一个万福,那沈筝忙还礼,玉妍上前拉住沈筝的手,“都说养女儿像家姑,妹妹这眉眼儿可不真格儿跟着我们太太一个模子出来的似的。”边说着,边把沈筝自谦哥儿面前不着痕迹拉走,将那娇滴滴的女孩儿交到了太太手上,玉妍顺势坐在了谦哥儿身旁。仿若没看见谦哥儿正与那筝表姐说话来着。玉茹看了玉妍一眼,抿了抿嘴儿,笑着问道:“七妹妹可大好了?怎的就走了困?小小的人儿,心思倒重。”玉妍笑着起身,福了一礼,“劳四姐姐记挂,昨儿夜里一时兴起,做了幅牡丹图,想着明日贺姐姐的生辰,不想到了深夜,却是怎么都不得安眠。”玉茹听见这话,愣了一愣,太太在一旁正和沈筝说话,也回了头,“妍儿忒地多礼,自己亲姐妹,不是应了要将那玉鸾送与你四姐,又做什么牡丹图!”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试探,玉妍抬眼看着太太,那平日里觉得亲切的面容,此时竟有些说不出的虚假意思,“那玉鸾女儿早备好了,可毕竟是旧物,怎么擦拭,也不显好,什么老坑玻璃种,竟是个不中用的,女儿羞愧,便连夜赶了幅牡丹图,一并送了姐姐,还望姐姐别嫌妹妹寒酸才好。”说罢,用帕子捂了脸,似真是羞愧已极。
谦哥儿拉着玉妍又坐回去,“七姐姐这话,可羞煞弟弟了!前日听太太说是四姐生辰,谨谦并不敢耽搁学业,因旧日老太太赏过个青玉的砚台,着慧雯包了,明日送与四姐姐佐贺。”玉茹笑着谢过了谦哥儿,一时间满室欢笑。
太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将这沈筝就放在了谦哥儿早前在内院儿住着的静思居中安置。“我的儿,你只管安心住下,你姑父今日去同僚家中宴饮,明日再见也罢了。这家中兄弟姊妹都是亲厚的,你们几个年纪小的,不用忌讳那么些个,倒正合该着一处亲近些才是亲戚间的意思。”太太说着,目光扫过玉妍,又看了看谦哥儿,自是笑得带了些格外的深意。
玉鸾可是合心意
第二日便是玉茹的芳辰,蔷薇馆中一大早便热闹起来。玉茹端坐菱花前,看着镜中秀美的容颜,不禁想到了太太刚收到段家消息时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也就是那日,娘亲细细与她说了些往事,七妹竟是娘亲庶妹,府中三姨娘所出,怪道三个嫡出姐妹中,七妹格外的妩媚动人,小小年纪,唇红齿白,俊俏的瓜子儿脸上更是镶了一对明亮如波的凤眼,鼻若悬胆,鬓若刀裁,那天生的美人尖儿更是硬生生透出了些难描难画的尊贵来。虽自幼太太偏疼了自己和玉芬两个,到底人心不足,若是似七妹那般天生丽质,便是十全十美了。
不过,细琢磨,貌美又如何,一个庶女,就是占了嫡出的名分终究也得不着好儿去。段家才一出了这事,太太便上下打点,更是将七妹自幼定好的婚事移花接木给了自己。那江家系出太师一门,尊贵非常,江家少爷年轻有为,家财何止万贯,最难得的是,那江家老爷嫡出兄长的长女在圣孝谦皇后薨逝两年后于年前被册封为皇后,一时间,江家满门更是风头无两,富贵逼人。那退婚的名头,自有好七妹给自己担承了,太太的妙处就在于将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