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桃花-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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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很凉,对比之下显得我的脸更烫。我越来越不安:“二哥,放我下来吧。你身体……”
忽然从树上落下两个人影。我神经本就崩得极紧,给吓得高声惊叫。
萧暄连忙安慰我:“没事,是自己人!”
那两个人抱拳行礼:“王爷。”
萧暄道:“后面。”
“是!”两人迎敌而去。
萧暄对我说:“是我的亲卫。”
我从他怀里下来,问:“他们那么多人,我们只有两个人,行吗?”
话音刚落,又有三个人影窜来,“王爷!”
萧暄问:“都到了?”
“白虹留守接应,其他都来了。”
萧暄问我:“剑呢?”
我说:“被打落在山洞附近了。”
萧暄吩咐属下:“尽量把剑找回来。他们人多,小心对付。”
三人齐声应下,两人离开,剩下一个护送我们。
萧暄拉着我继续走。可是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力气泄尽,两眼发黑,两腿发软,走着走着就往前倒去。萧暄眼明手快一把扶住我,又是可怜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背你吧。”
他的属下立刻说:“王爷你也劳累了,还是让属下来吧。”
萧暄置若罔闻,蹲下来背起我。
我有气无力地说:“该安全了吧?”
萧暄柔声道:“安全了。你放心吧。”
我闭上眼睛,嘟囔道:“我……只是……有点失血。我睡一下……”然后我就趴在萧暄背上昏睡过去。
这一觉无梦,只隐约感觉到自己在船一样的东西里,温柔地起伏波荡,十分舒服。然后迷迷糊糊地听到一点声音。
“……怎么样……”
“……疲惫……失血……没有大妨碍,睡一觉就好了……”
后来睡着睡着又觉得很热,燥热让我半醒了片刻,只感觉到有人拿浸了凉水的帕子温柔细心地覆在我的额头上。
我哼了一声:“妈……”
然后又睡着了。
等我彻底清醒过来,已经过了两天整。我是被饿醒的。
我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感觉到房间在轻轻晃动,耳边听到马蹄得答声和肚子里肠子和胃蠕动的声音,鼻子里闻到一股药味,还有点恍惚。我好像是在一架马车里。
我的伤都处理好了,包扎得很仔细。甚至,我的身子都被擦过,头发都洗过,丝毫没有发烧出汗后的粘腻。
我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撩开车帘。一片绿色跃入眼帘。
地平线在天与山的尽头无限起伏延展。蔚蓝的天空中,云朵如同堆雪,从高山而来的气流将它们吹拉出长长的尾线,像是在玻璃上拽出一带痕迹。
“姐姐醒啦!”小觉明软软糯糯的童声响了起来。
我转过头去,看到他穿了一件普通衣服,正被大人抱骑在马上,冲着我挥着手。
我笑起来:“小觉明乖不乖啊?”
小觉明急忙说:“我很乖。姐姐睡觉的时候都出声。”然后把食指放嘴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笑着转向抱着他的人:“宋先生,见到你真好。”
宋子敬穿着素雅的淡蓝色便服,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腰身修挺,目光温润,对我微笑。
“姑娘醒了?”很久不见的孙先生也控马过来。
宋子敬对我说:“是孙先生给你看的伤。”
我忙道谢。
孙先生和善道:“姑娘放心,回头配一副活血生肌的药擦擦,不用担心会留下疤痕了!”
想不到这大叔还这知情趣,想必是家中师母调教有方。
我左看右瞧,没有见到萧暄的影子。
孙先生看出来,说:“王爷有急事先走一步,吩咐我们好生照顾你。姑娘不用心急,我们下午就可出关。一旦出了关,就是燕王的天下了。”
没多久我就见到了云香。她显然也给吓坏了,拉着我的袖子掉了好多眼泪。如此真情流露,弄得我的眼睛也湿了。我自到这个世界来,和她相处的时间是最长的,没有她,我也没办法这么快地适应这里的生活。说是主仆,其实已把她当姐妹。如今经历生死磨难,感情又比以往更深厚了一步。
我问她:“我落水之后,你们怎么样了?”
云香一想起脸色都发白:“小姐你落水后,宋先生紧接着也跳进了水里。那时我们已经快到岸,我还看到了二少爷,啊不,是燕王殿下在岸上,他也跳进水里救你。对岸还在射箭,庆大爷便扯了我跳进水里逃生。他水性好,我也会些水,而且水流也不急了,我们俩就游到了岸边。对岸的人只好作罢。宋先生游去好远都没有找到你,又回来找我。我们正担心,就收到了王爷的信,说他救了你,这才放下心来。”
我听了心里很感动:“那我们还得好生谢谢宋先生。”
云香娇羞道:“想不到宋先生学问好,身手也这么好。”
我一听,乐了,逗她:“哟!腊月里的萝卜,动了心啦?”
云香一张脸涨得通红,借口给我端补品跑掉了。
下午日头偏西时,我们到达了定山关。的
巍峨的南天山到此告一个段落,关外还有绵延树十里的北天山,以及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定山关就设在山脚,并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局面,但是关内地势复杂,既有广袤平地可开战,又有险峻山林可伏兵,倒是一块好地。
我忽然想到一点,问宋子敬:“先生,这里关外其实也算东齐领土,为什么在这里设一个关卡。”
宋子敬解释道:“二十年前东齐领土只到此关卡为止。当年西遥城一役,大司马大将军罗胜卿以少胜多,于大败辽先帝耶律浩,定山关以西的大片土地归了我们齐国。”
他在地上画给我看。原来萧暄的这块领土,就像是用勺子挖冰淇淋似的在辽国土地上挖了那么一大块。虽然面积大,但是有三面都被辽国包围着。宋子敬指道,这边是叔庆王,这边南岭王,那个是卫都王。萧暄倒像是生活在敌国大家庭的怀抱里。
我说:“这关卡保留着,一是防敌人,二是防藩王吧。”
孙先生摸着胡子点头:“正如姑娘所说。不过,此地郡守是燕王岳丈,也算是燕王的势力范围了。”
他一说我才想起来,此地台州,正是萧暄早亡的那位太太的娘家。
我们从城里过。台州城乃边关重地,十分繁华。路上可见不少商贾或是身配大刀的须髯客。还有不少高眉深目像是小亚细亚人种的艺人,男子高大魁梧,女子娇媚多姿。他们衣服样式独特,色彩鲜艳,站在路边吸引了许多游人驻足。
车离开了闹市,出了城门,走上山路。半个小时后,一座古朴的堡垒出现在了路的尽头。堡垒依山傍势,高大雄伟。车缓缓驶近,我看到了城墙上那些战火和岁月留下来的痕迹。青藤爬满了一脚墙壁,细嫩的枝叶在夏日凉爽的风里轻轻摇曳,城墙上士兵手里的兵刃折射出来的刺眼光芒与这一片宁静的绿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忽从城楼上传来一个清朗有力的声音:“孙先生,别来无恙!”
云香拉了我一把,我便依礼放下了帘子。
听外面孙先生回道:“郑少将也别来无恙啊!”
那少年人道:“昨日才见了姐夫,说先生稍后就到,我一大早就等在这里,现在才把先生给等来。先生这次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一定要小住一晚才能走。家父近日又得了一副珍珑棋局,等着先生来破呢。”
这年轻人像是萧暄的小舅子。
孙先生笑道:“多谢少将和郑大人。只是孙某这次又得辜负你一片心意了。孙某有要务在身,不能停留。少将放心,他日孙某一定补回来。”
那年轻人再度开口,声音已经近在车外了:“孙先生总是来去匆匆的。姐夫也是,不让先生休息一下。”
孙先生道:“王爷自己也辛苦劳累,我们做属下的,怎么好偷懒?”
“劳累?”年轻人笑道,“真是劳累吗?”话题一转,“说起来,这马车里坐着什么人,居然要先生亲自护送。”
我正一惊,一只手就哗地一下掀开了车帘,探进一张年轻的面孔。
小郑同学二十左右,浓眉大眼,五官英俊,英姿勃发,挺醒目的。就是表情不大友善,斜着眼睛歪着嘴,像是轻度中风。
我礼貌地冲他笑笑。他眉毛拧得更紧了。
“看着很一般嘛,姐夫什么眼光?”
我额上冒起了青筋。
孙先生急忙咳嗽以表示此行为不妥:“少将,这位是敏姑娘,王爷请来的女大夫。”
“大夫?”小郑不以为然,“有孙先生在,还需要什么其他大夫?姐夫也真是的,欲盖弥彰。”
孙先生急忙道:“哎呀呀,少将此言差矣……”
“这位小哥说得正是!”我朗声打断了孙先生的话。
小郑惊讶地看过来。
我对他笑:“明眼人前不说暗话。妾身的确与燕王殿下暗通款曲已久了。”
“啥?”小郑打死都没想到我会这么粗鲁直接,被吓到了,两眼瞪得圆溜溜的。孙先生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我的真面目,更是惊骇。
我笑得更欢了:“妾身实在是幸运,姐妹那么多人,个个貌美如花,燕王殿下偏偏看中了我,对我痴狂迷恋不可自拔。大概是我身上那种含蓄清雅宛若嫡仙的气质、隐忍而又高雅的品德和闪烁着璀璨光芒的无人能及的智慧再加上淡淡惹人情不自禁疼爱怜惜的哀愁吸引了他吧……”好长一句话。
小郑脸色发青,估计胃已经承受不了了,还嘴硬:“胡说,姐夫才不会……”
“怎么不会?我同他在一起已经好多年了。我对他举案齐眉,他对我如痴如狂。我们俩天天都恩恩爱爱把家还。”
“不可能!”
我把小觉明往前一推:“怎么不可能?你看儿子都这么大了。小明啊,快叫哥哥。”
小觉明乖巧地叫:“哥哥好。”
“不对!”云香忽叫。
这丫头要拆我的台?
结果云香慎重其事道:“辈分错了!”
小郑少将终于吐血身亡。
孙先生见状,急忙叫车夫快点赶车走。
我们过了关,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嚎叫:“苍天啊——”
叫声在山谷里回荡许久。
车轮转动着,通过一段长而幽暗的通道,走出了南天山,渐渐驶向对面的光明。
我撩开车帘期待地望过去。
山的另一头,是草原。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绿浪连天,苍鹰展翅翱翔。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广阔与苍茫。
大漠,我终于到了。
歌尽桃花第二卷大漠篇第22章故人安息之地
小郑,郑文浩同学,身材高大健硕,目测一米八逼近一米九,大概是从小在北地长大,奶酪全羊宴之类高蛋白质食品吃得多的缘故。小伙子剑眉虎目,颇像传统连环画里的英雄男儿,或是革命宣传画里的抗战英雄。随身的武器是一把大到估计只余装饰作用的刀,他自称今年有二十,据我目测,顶多十七、八。
男人夸大岁数就和女人减少岁数一样,都是因为安慰自己又麻痹异性。只是放在小郑同学身上,似乎要更复杂一些。
这个家伙如今正如同一块强力胶一样粘在萧暄身上,喋喋不休道:“姐夫你好久没来家里吃饭了厨子又学了几道京都里的新菜你尝尝味道正宗不西北边来了一群野狼听说狼王是头白毛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过几天有空吗一起去打猎吧现在羊该肥了……”
我悄悄问孙先生:“他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孙先生说:“我们出关第二天他就到了。”
“这家伙一向如此?”
“郑少将很崇敬王爷的。”
我心算,萧暄来到西遥城才十四岁多,一年后娶老婆,充顶十六岁。那年的小郑大概还是个挂着清鼻涕的小屁孩,淳朴未凿,萧暄这种会耍小名堂的人赢得他喜爱和崇拜是易如反掌的事。
个人崇拜其实是好事,毛爷爷就说过,赫鲁晓夫从不搞个人崇拜,他的倒台是没有人崇拜它。
这时小郑想起我的事,问萧暄:“姐夫,你什么时候续的弦,怎么都不通知一声?”
萧暄二丈摸不到头脑:“续弦?”
我想溜,小郑已抢先指住我,说:“她不就是吗?”
萧暄把脑袋转向我,嘴角抽搐,咬牙切齿道:“谢——”
我做了一个砍头的姿势,他急改:“——敏!你搞什么鬼?”
我哈哈笑:“小谎怡情,活跃气氛,增进感情。”
可小郑显然不同意,他大叫:“你骗我!你这个女人……”
我抢白:“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被骗了,不知道反省,反而来责备对方。亏你还是郑老将军的儿子!”
单纯直率的小郑居然真的收了声,开始反省自己的过错。
萧暄拉过我,小声问:“你都胡说了什么?”
因为有他的属下在场,为他的公众形象考虑,我不能随意地拍拍他的肩膀或是胳膊,只好拍着自己的手,说:“不过是说觉明是你我俩的儿子。”
萧暄不怒,反而皱起眉思考了起来,然后说:“这样也好。”
“啊?”
“你这样说也挺好的!”
“好你个头!”我破口,“我看上去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