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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捡来的官人-第3章

小说: 捡来的官人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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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针线箩筐——康三元的衣服都是旧衣,脚上这双鞋算好的,今天她穿着往回赶,赶得急了些,将鞋帮上的线挣开了,现在趁着药和洗澡水还没有开,她忙里偷闲的坐下来补鞋子。



她的手脚都很秀气,又薄又长,很灵活。小时候家里孩子多,父母忙里忙外的照顾不过来,弟弟妹妹们的衣服破了,她也常帮着缝补的,因此还算熟练,只是缝完后觉得比起以前康三元的针脚来,粗糙的多了……但也顾不了这些,将鞋子重新套上脚,站起来走了两步,没什么纰漏了,便收起箩筐去灶房。



服侍宋病秧子喝了药,又替他提了一木桶温水放在他房里,康三元已经累得快要散架了,自己找了个盆也兑了满满一盆温水,端到东屋,关上门,痛快的洗了个澡,换上干爽衣裳,外面的雨已经下大了,雷声隆隆的,康三元摸了摸自己床上的褥子,有些潮湿,便想着待天晴该晒晒了。



缩进毯子里她又遥想了一下现在自己的父母弟弟妹妹都在干什么呢,继而又想到董清谭,她叹了一口气——两人从高中就开始谈恋爱,接近十年的感情啊,人一死,什么都没了,他好歹等她坟头的土干再找别人,她心里也好受些……



半夜时分,康三元被雨激醒了,她现在做梦还是一直梦见上一世里的生活场景,因此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十分的迷茫,反应了大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清乾国边城的一间小破屋里,而屋子漏了雨,正一滴一滴的滴到她的脸上。



她很无奈的爬起来,摸黑摸到床头的火石,很不熟练的打了几十下才打着,点上了小油灯,果见褥子上润湿了碗大的一片,康三元无法,将褥子掀起来一个角,将衣服裹成的枕头挪到床的另一头,刚要再睡下,忽又听外面喀拉拉响了一个炸雷,床似乎晃了晃,窗棂也轰隆隆响了一下,康三元一阵心惊,连忙翻身下地,跑到门边站着,油灯映照下,屋子里多处有漏雨,雷声息了,她将澡盆放在最厉害的那一处接着。不敢再回床上睡,头上顶着褥子,在门口坐了一夜。



第二天雨停了,她一早便起来,狠狠心去刘老汉的包子铺买了四个包子,铜钱又少了六文……回来推开堂屋的门,见地上也有多处漏水的迹象,也来不及打扫,将四个包子放在碗里,拿碗扣了,对着里间的门喊了一声:“官人,我上工去了,饭在桌子上啊”然后便将昨夜的剩南瓜块,抓了一把在手里,边吃边小跑着去上工。



从康三元家往东走二十几步,也有一个小破四合院,比康三元家的稍强些,里面住着一个五口之家,是银姐两口子和她公婆并一个小子,银姐和她丈夫俱是钱家旺的佃户,银姐也是浣纱女,每天去上工,月底领钱,和康三元一样。



康三元走过银姐家门首时,便隔着院墙,冲着院子里喊了声:“银姐,走不走?”



里面传出一声清脆的应答,不一会儿,隔着柴门便看到银姐一边系扣子,一边出来了,银姐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白净,很干净俏丽,笑着快步走过来打开柴门,和康三元并肩走,一边道:“叫福小子又闹了半天,好容易哄他睡下了,哎,你今儿怎么起这样早?”



康三元毫不隐瞒自己家穷困的实情,将昨夜房子漏雨,自己怕屋塌在门口蹲了一夜的事实说了一遍,边打了个呵欠,总结道:“这样下去不行,得想法子挣点钱啊”



银姐听了很同情的拍拍她的手臂道:“你家这房子自打到了你爹手里,就没修过,是有些危险了。可怜你的官人身子又不好,靠你一个人想攒下钱也难,要不这样,明儿晚上叫我家官人早些下工,先大略的补一补,现在可是雨季,当心点好”



康三元听了也有些害怕,这事倒不是闹着玩的,只是——自家身上只有三十几文钱了,连顿饭也招待不起,怎么好意思麻烦银姐家。



银姐见她迟疑着不说话,面带忧虑之色,便明白她是不好意思白承自家的情,便道:“你和我就不要见外了,邻里邻居的,谁还有用不到谁的时候啊”



十几天的相处,康三元已经知道这银姐是个热心爽快的人了,便不再推辞,感激的道:“谢谢银姐”



一时两人来到钱家旺家,钱家旺除了拥有大片的田地之外,还经营着一处染坊,一个粮油铺子,外带还放高利贷。



康三元和银姐在染坊工作,主要职责是将在清水中浸泡好的苎麻洗净、洗白,这是一份很辛苦的工作,浸了水的苎麻非常的沉重,一捆苎麻要两个人才能抬起来,一天下来腰酸背痛不说,手指头也在水里磨泡的开裂了。



但是康三元不得不继续干这份工作,她没什么特长,暂时没有更好的选择。



纺织就比浣纱要轻松一些,价钱也高一些,但是她不会纺织。银姐倒会,但染坊现在做纺织的工已经招满了,不要新人,银姐只能先浣纱。康三元打算有空和银姐学学纺织,这样还可以省下一笔买布的钱。



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不管怎样艰难,她都决定好好的活下去,打拼出一份好生活来,像她爸爸常说的那样: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



太阳将落的时候,染坊里下工的梆子响了,康三元和银姐这才直起腰,将最后一捆浣好的纱线码好,等着监工的刘工头过来看过了,这才洗干净手,两人结伴回家。



走到街上,银姐顺便买晚上的菜,康三元便想早走一步,她兜里没钱,只能买些红薯……银姐见了看不过,便将自己买的咸鸡蛋硬塞了四五个在她手里,康三元红着脸不要,银姐便装生气不理她,康三元只能又惭愧的收下了,拎着二十几个大小不等的红薯回了家。



一路上遇到的熟人都和她打声招呼“回来了,三元~”,她一一笑着招呼。感觉心里很温暖,仿佛又回到自己长了十几年的村里,邻里邻居的也是这样待人亲热……只可惜,前面的小院子不是她真正的家,里面非但没有笑脸迎接她的亲人,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冷冰冰的病秧子……



现在四邻八舍,凡认识康三元的人,都知道她捡了个病官人,娇的和只宝一样,她有苦说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再贴



精打细算过日子



宋病秧子昨天晚上吐了血,今天看起来脸色有些蜡黄,康三元将红薯就放到院子里,揣着几个鸡蛋进了屋,桌上的包子还在,他一天只吃了半个,康三元看了一眼又坐到树下躺椅上的人,皱了皱眉头,这样下去,人不会熬干了啊。



她将碗端出来,准备拿到厨房去热,走过树下的时候,看宋病秧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便忍不住停住脚开口道:“哎,宋公子,你一连两日没怎么吃东西,到底行不行啊?”



宋崖懒懒的睁开眼,扫了她一下,道:“不饿”



康三元不相信两天不吃饭的人会不饿,便皱眉深究的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你是吃不惯我做的饭菜就早说……不过,从今日起,我们只有红薯吃了……”宋病秧子的眉头动了动。



康三元说罢,不胜郁卒的端着碗进了灶房,虽然昨夜刚下过雨,灶房里还是很闷热。康三元想了想,便将那个红泥小火炉搬出灶房,放在院子里。院子里有风,吹着还凉爽一些。



她在锅里添了一些水,先将昨日剩的捡的菜叶子洗净切碎,放了点盐巴,直接在锅里炖汤,铁锅上加上四根竹片子,将包子放在上面热一热。这些都出锅之后,便拿了三个红薯,埋进了灶中的炭火里闷着,小时候她常常这样闷红薯吃,手到擒来



趁着等红薯熟的空,她用烂菜叶子喂了喂母鸡,从小黑屋里摸出了一个蛋来。送回堂屋收好。又将堂屋的桌子搬出来,放到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下,将桌子细细擦了一遍,将菜汤和包子端上来,筷子摆好。又将银姐送的咸鸡蛋切了一只,放在个盘里摆在桌上。



已经月上柳梢头了。



红薯的香味已经弥漫了整个院子,康三元愉悦的吸吸鼻子,端来水盆,放到躺椅旁边,一边洗手一边道:“你也一起洗洗手吧,分两次洗太麻烦了——”宋病秧子看了一眼水盆不语,康三元知道他洁癖的古怪。忍着火给他端来一瓢清水,他这才伸出手来,张着盆,用清水冲了一遍手。



两人开始吃饭,包子放了一天,微微的有些馊味,宋病秧子只皱眉头看了一眼,便不动手,只等康三元喝过一口汤之后,方才也蜻蜓点水的尝了一口汤,顿时兴味索然的放下了筷子,康三元忽想起肉的事情来,奇怪他今天怎么没有发火,将嘴里的包子咽下去之后道:“你尝尝这蛋吧,还可以,是前面的银姐送的。昨天晚上下大雨,你那间房里没有漏雨吧,我一夜没敢睡,真怕这房子塌了,银姐说明天叫她家官人来帮我们修修屋顶”



虽然康三元不喜欢宋病秧子,还被他胁迫喂了毒药,但她是个性情中人,比如现在,忙了一天坐在这清风朗月之下,她觉得两个人没有必要仇人似的互不理睬,聊聊闲话也是可以的。



宋病秧子显然没有她这样豁达随性,他还是一脸冰霜的坐着,半天才道:“他们是你什么人?”康三元听他的语气,倒也不见生硬,便细细告诉他银姐是和自己一起给钱家浣纱的妇人,最后感叹,也是苦命人呢,银姐浣纱的时间比自己还长,手指头裂的口子又深又长,说着她也举起自己的手指看,手掌是薄的,但手指个个红肿皴裂,是长久泡水摩擦造成的。



宋病秧子似是轻轻的喟叹了一声,道:“民生何其艰难”康三元倒是一愣,心里默默的想,你要有良心,应该说,康三元生何其艰难,而不是坐在这里压榨着自己,还要发悲悯天下人的感慨……



一时红薯熟了,康三元用火箸掏出来,拍掉了灰,用树叶包着拿到桌边冷着,喜滋滋的道:“好香,你两个我一个吧,你要不够,过会儿我烧开水时再替你闷几个”



凉好了,康三元熟练的剥皮,将剥了一半的一只递给宋崖,非常的自然,因为她从小在家照顾弟妹就是这样做的,不管什么好东西先要给弟妹,这个乐于让人的习惯甚至大学之后都没有改掉,以至于一毕业,有好多同学积极的要和她一起租房子,为的就是享受她的照顾,不过,后来她的照顾都给了董清谭……



宋崖显然也习惯于被人照顾,或者说服侍,他理所应当的接过红薯,眼睛里难得的有了疑惑之色道:“此物原来也可以这般吃”康三元一乐,宋病秧子今晚终于不再是座死冰山,说出了两句带人味的话,她一边啃着自己手中的熟地瓜,一边口齿不清的道:“这烤红薯有个说法,叫做吃得到不如吃不到,意思就是闻着很香很销魂,真吃到嘴里也就这样,滋味平平”宋病秧子吃东西很优雅,听了康三元的话,似有所思。



这时忽听院外脚步声响,一个清脆的童音很欢乐的叫道:“元姨,开门”,康三元连忙起身,便见银姐抱着福小子一摇一摇的走来,忙去打开柴门,银姐笑道:“你家院子里好香,把小馋虫引来了”康三元连忙往里让,发现银姐的丈夫孙大哥也来了,孙大哥是个很憨厚的人,冲康三元憨憨的一笑道:“我听她说你家房顶漏了,趁晚上有空先过来看看情形,明天好有个准备”



康三元忙道谢,又从堂屋搬出两只板凳,让他们坐下,小孙福已经自动的蹭到了桌子边,看着桌上康三元剩的半个地瓜吮手指了。一院子的人都看着他笑,康三元连忙拿起地上一个未剥的,细细的剥了皮,递到小孙福手中。



康三元第一次在小院里接待客人,有些手忙脚乱。



当初她去周围邻居发喜糖说自己招了个倒插门的时候,是这样的,她一个人拿着糖袋子挨家拜访,模棱两可的说,一个被抢匪截了银子的客商,晕倒在她家门口,她照顾了几天,那客商无家无室,又帮她还了爹爹欠下的钱,所以她就和他成亲了,倒插门,也没有钱请大家吃饭,请大家吃些喜糖吧,他现在身子不好,不能出来见客,待他好了再摆酒招待大家,赔个礼。



作为民风淳朴的一个小城镇里最淳朴的居民,周围的邻居都相信了她的话。既然有病自然怕打扰,便有事也是在外面拉住康三元说,到她家拜访的,银姐家还是第一家。



现在,银姐一家来了,作为康三元的男人,宋病秧子此时应该热情的和孙大哥攀谈才对,可是宋病秧子一则病着,二则一向冷冰冰的,而孙大哥又是个不善言谈的男人,所以倒是爽快的银姐和宋病秧子先打了招呼:“宋兄弟,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康三元正在摆茶碗,准备倒茶,闻言便偷眼打量宋病秧子,看他怎样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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