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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你好,回头草-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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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辰就是这样雷厉风行的人。他要的东西,总是希望立刻就有答案和成果。后来骆维跟我说:“你这都算很好了,他还能让你第二天再来汇报。我们经常都是半夜十二点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他一拍脑门想出个什么来,然后那一晚上就没觉睡了。”我闻言叹息,这样想来,他没把我当贝多芬托世,让我看完那些东西就现写一段谱子给他,已经算对我非常手下留情了。

周慕辰很实干,牛鬼蛇神们啃面包,他绝不吃蛋糕;牛鬼蛇神们熬通宵,他绝不偷打盹;牛鬼蛇神们抽烟如厕去了,他还在跟我扯那些要亲命的宫商角徵羽,琵琶乱弹琴,我很多时候都觉得,他就算不太懂,也很善于让人觉得他其实是深藏不露的内行,决不能随随便便就忽悠了去,这让本来就是二把刀的我更觉得很有压力。

后来好不容易挤了半首出来,周慕辰让我拿去给他检阅一下。但工作室里并没有乐器,可以让我给他演示一下阶段性成果。为了能让他及时的提出指导意见,我把尘封了多年的口琴都找了出来。工作室里的牛鬼蛇神看见我举着口琴就冲进去时,纷纷欢呼叫嚷着“看来今天你俩一时半会完不”,然后作鸟兽散吃宵夜去了。

周慕辰当然去不了,他淡定的啃完最后一口面包,就示意我坐下来可以开始了。吹了几个音符之后,我就悔得肠子都青了。用口琴吹出来的那效果,怎么听怎么不是人写的东西,周慕辰也难得露出了一脸茫然的表情。

我硬着头皮吹完之后,工作室里顿时静的像在拍鬼片,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我偷偷的瞄了一眼周慕辰的表情,他嘴唇紧闭,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深深的惆怅,我想,他已经终于顿悟我其实根本不是这块料,正在思考怎么才能将我这个历史使命完结了去。

半晌之后,他忽然站起身来,边穿外套边说了一个字:“走。”

我茫然的抬头:“去哪儿?”这都快晚上十一点了,难不成在把我踢走之前他还要请我吃顿好的算是酬谢我这小半个月的无用功?

周慕辰也没答话,看了看表,说:“快点!”然后一把抓起我的手腕飞快的冲出了门口。

第15章

周慕辰的手紧紧的箍在我的手肘上,初秋的夜里,连野猫都被冻得懒于发/春了,我却全身燥热莫名。

到了校门口,他伸手打了一辆车,然后说了一个我没听过的地名。我默默的咽了两口口水,心里却又有点失落。因为一上车,他的手就回归了原位,自然得好像他刚才真只是抓着一只怀春的野猫狂奔了半个学校的路程而已。

车子在几条小路里穿行着。已经来了C市一年多,但从未自驾出行的我对路况也不甚熟悉。眼见着路上行人渐少,我心里越来越没底。虽然从理论上来讲,那种什么什么的情节应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但我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这大半夜的,要这条路的终点真是个宾馆什么的,我是要下车还是不要?

我嗫嚅着说:“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周慕辰好像很专注的在想事情,并没有说话。那倒霉催的司机却忽然在前面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小姑娘,你竟然不知道那是哪儿?不过那儿可不是你们小年青儿应该去的地方啊!”

我倒抽了一口气,虽然我不太清楚C市的小年青儿不应该去哪儿,但从司机那二不挂五的调调里,我直觉那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

果然,那车最后停在了一个灯光昏暗了无人烟的大门前。我打眼一看,不禁一愣,想不到啊想不到,周慕辰竟然会对这种地方这么熟悉……那大门旁边的一块醒目招牌上,方方正正的写着:老年活动中心。

我瞬间哭笑不得:“来这里做什么?”我觉得哪怕真是去个宾馆都比到这里来的合理吧!

周慕辰答得极自然:“找个地儿让你弹琴。”

我目瞪口呆:“这儿?老年活动中心?”

周慕辰再不答话,比了个跟他走的手势。我猛地有些紧张,那场景,那氛围,怎么想怎么觉得马上要去偷鸡摸狗。最关键的是,还是进老年活动中心偷鸡摸狗,估计全中国改革开放几十年也找不出这么闲的没事的。

周慕辰显然对这个地方颇为熟悉。经过九曲十八弯的绕着外围转了大半圈之后,周慕辰终于在后方一处破旧的铁栏杆处停了下来。那铁围栏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有些年头了,但我实在想不出周慕辰是要如何带着我穿过这足有两人多高的障碍。就算那铁条已经锈迹斑斑,但也足有小拇指粗细,难道周慕辰天生神力,竟打算生生的掰断它?

周慕辰仔细观察了一阵,把手搭在其中一根微微有些弯曲的铁条上。我不禁颤声道:“要不算了吧。你别把自己的手掰坏了……”

“谁跟你说我要把它掰断了?”周慕辰闲闲散散的转过头来,手里已经拎着半根铁条。

我目瞪口呆,“你,你怎么弄的?”

昏暗的路灯下,周慕辰嘴角微扬,竟是露出了一个浅得十分不像笑容的笑容。那一瞬间,我以为我自己眼花。他在笑?他竟然在笑!虽然笑得很是隐晦,但他货真价实的在笑!

从我认识他以来,这应该还是第一次见着他笑。恍惚之间,竟然忘了再看得仔细些。

“小心些,衣服蹭上铁锈可不太好弄干净。”他低低的说了一声,身子一低,已经从他弄出的那个缝隙里钻了过去。身法那叫一个敏捷熟练,看来打小没少练习钻人院墙。

“愣着干什么?快点!”看我还愣在外面,周慕辰低声催了一句。我这才赶紧学他的样子猫着腰从那缝隙里挤过去。周慕辰又把那铁条装回了围栏上,我这才看清原来单单那一条是断开的,不过卡在槽里看起来和其它的铁条没什么不同,掰一把才知道这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但谁又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来掰铁栏杆玩呢?原来周慕辰还深谙这偷鸡摸狗之道,我对他的感觉立马又升华到一个难以言状的程度,就像是发现某雄才伟略的皇帝原来钟情于烤白薯,既惊讶,却更多的是莫名兴奋。

穿过了那围栏,内里就如入无人之境了。当然我直觉的认为这鬼地方应该也不会有人吧,如果从墙角拐出来一个除我和周慕辰之外的人形生物,我的第一反应绝对是见了鬼了。走在昏暗且有些阴森的老楼里,那感觉很像是解放前的谍战片,既要风驰电掣又要轻手轻脚,难怪特工的身体素质都是顶好的,天天这么踮着脚狂奔,能不好吗?

周慕辰显然对这地方已经熟到家了。在楼里一阵七拐八绕的奔了一阵之后,他终于在一间房间前停了下来。然后,他伸手在门顶的门楣上摸了一阵,放下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把磨得很旧的钥匙。然后,他轻车熟路的打开了门。

一台看着就有些年岁的钢琴静静的立在屋子中央。月光透过老旧的窗台,将那琴上轻薄的灰尘和斑驳的漆色照出了一股别样的风情。我心念一动,忘情的失声高呼:“这是哪一辈祖上传下的文物?”

周慕辰也不甚在意。他直直的走到钢琴前面,随手掸了掸琴盖上的灰尘,然后把盖子揭了起来。他用食指随意在琴键上一摁,发出了一个清晰的音节,那声音钻进我耳朵的时候,我竟然没来由的颤了一下。寂静的夜里,那个音节带着些旖旎的回音,说不出来的好听。

周慕辰说:“央晓,你过来。”

我默默的走上前。月光下,象牙白色的琴键散发着一股柔和的微光,像是要把周慕辰搭在上面的那根手指融了进去。我咽了咽口水,他的手怎么能漂亮得这样?

“先试试这琴的音准怎么样?他们估计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周慕辰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很自然的坐到了琴凳的一边。

指尖触到琴键的瞬间,我被那柔和的凉意激得低叹了一声。这是一台质感非常好的钢琴,虽然我弹过的钢琴并不多,但这也不妨碍我在弹出第一个音节的刹那就爱上了它的音色。从琴盖上的灰尘来看,它确实是很久都没用过了,但还能保持这么好的音准和音质,只能说明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者们用的东西那真是不一般的上档次。

我试了几个音之后就停了下来,赞叹道:“真是好东西。”

周慕辰撑着头,笑得有些得意,说:“你要不要先练练手?”

我想也没想,就已经摁下了那首折磨了我童年幼小心灵一百遍一百遍的《致爱丽丝》。童年阴影果然是不可小觑的,自从我爸妈彻底明白我连上县城礼堂都有点困难之后,我就整整四年再没摸过琴边。如今再这么弹下来,竟然一个音符都不带错的。要当时考级的时候能有这发挥,说不定我就奔着维也纳去了。

不过现在的心情却和那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我深深的记得,那时候只要一坐进考级教室,我就心无旁骛的只有一个目标:赶紧把那曲子弹完!在这个目标的驱动下,《水边的阿狄丽娜》生生被我弹成了火里的特种部队,铿锵有力节奏昂扬。我一走出考场,老师就在旁边扶额长叹:“央晓,你是赶着弹完了回家去挺尸吗?”

但现在,我却只想慢一些,再慢一些……直白一点就是,矫情一些,再矫情一些……我想我这辈子能想到的最矫情的话就是:我宁愿那一刻就是永远,让他深邃的目光再也不要从我身上移开……

但,还没等我把这矫情的句子画上一个句点,一个啼笑皆非的声音就掐掉了后半截的抒情:“我只叫你练练手,没叫你开演奏会,你是准备弹到什么时候?”

琴音顿止,一切美好的幻想全部消散。我窘迫的按着琴键,指尖僵得跟冷冻鸡爪一般。

我压根不敢转头看周慕辰到底是什么表情,只觉得他目光灼灼,快要把我的脑门烤出一个洞来。

“你以后还是别在人面前弹琴了。”周慕辰的声音里忽然带了一股浓浓的揶揄,“头晃得跟踩了电板一样,小脑不发达一点的都要被你晃晕过去。”

我绝对听见了自己脸部血管爆裂的声音!还是全方位地毯式的那种!他要不要这么直白,要不要这么犀利啊!

“喂,开个玩笑,要不要脸红得跟要滴血了一样啊?”周慕辰的声调微微有些上扬,此话一出,我更是恨不得把脸贴到地上再也不起来。

听得出来他心情好得无以复加。这到底是个什么生物啊?平时脸板得跟冰柜似的,那谁的冷笑话讲得工作室的人笑翻一片,他却允自岿然不动,现在三言两语把人弄得快憋出内伤来,他就高兴了!

“你,你还要不要听那配乐啊?”我拔高了声音故作正经的吼了一声。这丢人实在丢到家了,再不转移话题我的体温肯定得把自己烧死。

周慕辰耸了耸肩膀,用手指了指琴,那意思是叫我可以开始了。

我这才稳了稳心神,把那谱子在心里过了一遍,伸手开始弹奏,我这憋了半个月不知旷了多少节课才挤出来的大半首“旷课之作”。

第16章

我时常都很羡慕那些青春偶像剧里的女主,无论她们平时如何废柴小白花痴一无是处,但在关键的时候她们总是能如同变形金刚一般,战斗指数陡然飚高如有神助。就像年少无知时看那台版流星花园,眼看就要出丑人前时,女主忽然如同肖邦附体,一首《梦中的婚礼》弹得技惊四座戳人耳膜,然后撂下一句华丽丽的“我只会这一首”后转头走人,只留下一个惊艳的传说和恶势力们惊恐膜拜的眼神。

看完那片子之后我忧伤了很久。作为一个天天练习且被迫怀揣着金色大厅这种崇高理想的音乐苗子,竟然还比不上一个百八十年不摸琴奋斗在温饱线上的贫苦少女,因为在某一天我也深情款款的谈起这首曲子并期待老师给我一个惊叹的眼神,她却只是冷冷的说了句:“央晓你考级曲目练好了?”

这就是现实和文学的差距!文学中的贫困少女要弹琴,只需要练到可以勾搭富家子弟的水准即可,而现实儿童要弹琴,则必须练得足以勾搭到考级教师里那一排冷艳高贵的老师。且老师并不是男主,他们不玩“我的眼里只有你”那套,他们眼中只有众生平等,皆是虚妄。

在某热播剧的女主靠一根手指弹个G大调就让男主死心塌地的同时,我十指并用气喘吁吁,我心目中的那位男主,却只是坐在边上不停的翻白眼。

末了,周慕辰只做了一句评价,深深的震撼了我脆弱的心灵。他说:“央晓,其实你不会弹琴对吧?”

我真恨不得把老家那钢琴老师拉到周慕辰面前来,让她掷地有声的告诉他我的琴声到底活活折磨了她多少年,以证明我那货真价实的学艺时光可不是虚幻出来的。但那时,我只是讪讪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也深知,刚才弹出的那一段有多么的烂。

但那能怪我吗?谱子挤出来我这也是第一次弹啊,而且都小三四年没摸过钢琴的人了,哪能真跟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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