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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搜神战记-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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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一念,心道:“那商皓公号称赏玩天下无数的自然造化,阅历见识可谓之广博无穷,郡丞将他纳贤,莫非也是因为如此的情由?”

第十七章 恶鬼索魂

三人天南海北地聊了许久,论起过往,黄松口中皆是木工泥匠、农物成长,或是黄金白银的买卖生意一类,郡丞不以为然,对杨起笑道:“你们一路从东而来,阅历累累,见识森森,却不知哪里的风物最是有趣?哪里的人情最是殊异?”

黄松愕然一怔,忖道:“这位大人蓦然如此说法,那自然就是叫我闭嘴少言,嫌我唠叨罗嗦了。”于是三缄其口,一言不发之下,反倒落了个悠闲自在、轻松逍遥。

杨起心中自有一番心思,暗道:“我若是将当日妖魔经历娓娓述来,一者极其耗时费力,与此郡的掌权人物多有往来,便与那伴君如伴虎的亘古道理一般,实在是大大的不妙。

二者他素来养尊处优,如前夜院中所见,正是性情阴阳不定、气息暴戾莫名,若是不小心稍加得恫吓恐惶,脾性陡然变化倾轧,想必就要被他责怪追究下来,岂非正是天降厄难?

三者我与黄松尚有要事商议,明日期限之前好歹要寻思出一个脱身的法子才是,哪里还有时间与他在此纠缠不清?三弊不利,自然也就不能尽兴演讲了。”

他有此一念,便随意挑选了几个无足轻重、波澜不惊的细微琐事,既无楚霸王力拔山兮的英雄气概,又不见荆轲易水潇潇的不还悲壮,果真是平淡之极、索然无味,只是其神色语气都甚是端正,不易听出其中的敷衍应付之意。

郡丞拍掌笑道:“大千世界,玄妙万千,不想依旧是如此奇妙、叫人无比地向往慕怀。倘若日后苍天能够垂悯,教我得了机会,那还是要飞出盆地无穷谷、跳出山水羁绊地,努力云游,心悟体感,再好好亲眼看看、赏析品鉴一番的。”

杨起听他皆是温习旧景的语气,大是诧异,忖道:“你是淳州府的土人,既然没有腾云驾雾的神通本领,又如何出得这数百里的方圆之地?”微微一笑,道:“愿大人心想事成,能够早日得偿所愿才是。”

杨起若有所悟,眉头轻挑,抱拳道:“只是郡丞乃一府数县的总理,日月春秋俱是政务繁忙,寒暑交替皆是朱笔不辍,大人偷闲得半日,过来探望我等,虽蒙感激不尽,思德铭怀,想必那案头之上也必然已是积牍成山、沉折重叠。所谓为官从政者,国事民生最为重要,小人不敢耽搁挽留,还请大人早回罢。”

黄松闻言一惊,暗暗叫苦不迭,忖道:“你的这番说话虽是恭维尊敬,但分明就是驱客逐访之词。他要留便留,要走便走,一切随其心意使然就是了,你我二人不过谨慎应对、曲意奉承罢了,该无大碍大伤?兴头之上,嘎然而止,倘若因此开罪于他,他打个喷嚏、扔出小鞋,那你我都是承受不的、穿将不得的。”不免心中惴惴、怀中如系铅坠无二,长长叹息一声。

郡丞却不生气,颔首道:“杨兄弟说得极是!这日头三竿之时,青天白日之下,还是要芭蕉叶侧翻案卷、功德堂前修民诉,伺候着各种公事为重。至于那典故风物、史记方志,却有挑灯夜读的一番风景。”便要匆匆告辞而去,早有家丁将清凉小轿放于拾花台阶等候。

杨起不觉怔然,目送郡丞离去,待他一众主仆出得香鹤院门,方待对黄松叹道:“他若是晚上再来,那可如何是好?”黄松不及回答,便听见后面有人冷笑道:“你与他聊得如此投机畅怀,他无意一说,未必便会真来,你却已经迫不及待,如望穿秋水一般了?”正是祁恬引着青衣站立于后,一手叉腰,一手抚颈,满脸皆是不悦之色。

杨起哭笑不得,叹道:“我二人躲他尚嫌不及,又何时说过要盼他来着?”

祁恬不依不饶,哼道:“敛财管家口舌笨拙、无文无采,与他话不投机、半字不合,既然是见若不见的情景,自然是无盼无望的。你却不同了,分明就是满脸堆笑,口泛三寸莲花,竟然与他言谈甚欢、不尽不止。

是了,你以为被诳骗进淳州府虽是不幸,但攀附得一个不男不女的高官大吏作为靠山,似乎还平白得了一个妖媚的知己,正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极其兴奋之下,又如何不会雀跃欢呼、忘乎所以?”

杨起解释得几句,又央黄松一旁作证,折腾一通,见祁恬却依旧不肯信服自己的无辜清白之状,不由渐渐恼怒,忖道:“你与那郡丞自打见着第一个照面起,便彼此相生缝罅、眼目不容,胸中忿然,为何捉我撒气喧泄?他是官,我是民,他是主人,我是客人,难不成人家有心有意地交谈,我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就只在一旁哼哼卿卿、装疯卖傻么?”

黄松心中焦急,便向青衣偷偷使将一个眼色。青衣会意,咳嗽一声,朗声道:“此刻若是尚在筝船之上逍遥快活,白云清风之间,扯帆远航之时,任由你们如何争吵打闹,我也断然不加些许的干涉劝阻,只管尽兴而为、率意而作就是。

只是明日不同其他,你我或能安然无恙,或是啜饮苦酒,一身安危尽皆关系于那深隐大才的商皓公身上。其时那赶车载客的柴捕头、王捕快、孙捕快莫说逃不得责罚,你我无用之饵、离玉之砖,想必也是不能独善其身,超脱事外的。”

黄松附和道:“不错,目下当务之急,便是在受得种种戕害之前,寻思出一个有用的保全法子。那高胡子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想必也是一个极其厉害的恶毒角色,大伙儿若是被他惩处,只看先前柴捕头几人的惊惶失措,便该知道落不得什么好处的。”

祁恬受他提醒,蓦然一惊,暗道:“我为何会这般失态?喋喋不休,吵吵闹闹,反倒被他笑话了。是了,男儿就该堂堂正正,有顶天立地的气势才对,莫非是我看这郡丞是生得一幅狐媚状的艳丽容颜,心中厌恶之极,不肯与他说话,也不愿别人同他交谈不成?我是真正的女儿身,但好歹也是一介巾帼英雄、剑仙的门外弟子,正该大度豁然一些才是。”

祁恬羞臊得满脸通红,方要说话,却听得门外有人叫道:“恭喜杨少爷,贺喜杨少爷,我家郡丞大人差小的送来一份天大的礼物,还请你万勿推辞、欣然接受才好。”

祁恬怒从心起,呸道:“还未曾到得晚上呢!就怕情意凉却,要不断地添柴助火么?”杨起也是始料不及,叫苦不迭,跌足叹道:“如此一来,我便是再生上三张嘴、四条舌头,也委实辩白不清了。”

门外进来几个家丁,抬箱担匣,以红绸束缚,颇有喜庆之意,众人甚是不解,看后面转出一个浓脂厚粉、体态富贵的老妇人,张扬手中的大花绸帕,举止夸张,大声笑道:“这郡丞大人果真慧眼如炬,千里的伯乐呀!初时说道杨少爷造化得怎样一表人才,我还有些不信,今日见了,委实是气势轩昂、不同凡响。”围着杨起左右转悠、横竖打量,口中犹自啧啧称赞不已。

杨起颇为尴尬,往后退开几步,惊愕之下尚不及询问,听那老妇人又道:“好,好,往后走得几步稳稳当当,不坎不坷,倘若往前跨去,那更是矫健如飞、仕途坦荡了。”便要追将过去,却被祁恬一把扯住衣袖,愕然道:“你们这是作甚?”

老妇人啊哟一声,讶然道:“是了,我们如何竟将提亲求媒的大事给忘了?可见得杨少爷英明神武,倒与我家的郡丞大人一般,都能摄人心魄的。”

杨起听她刻意奉承,颇为不适,待听说“提亲”二字,不觉诧异不已,祁恬三人也是瞠目结舌,彼此张惶茫然,好半日醒觉过来,不由齐声道:“提亲么?给谁提亲?”定睛再看老妇人的神情装扮,暗道:“她是这淳州府的媒婆么?”

老妇人笑道:“老身是这城中八大石头巷内、撮花信义楼的头牌冰人马三姑,从业三十余年以来,撮合美满姻缘无数,积累善德甚然。你们若是游赏玩耍,得了机会可一定要到巷外空侧的菜兰台去,台上可见一座极其宏伟巍然的坊楼,顶上烫金大字无他,书写的正是老身的贱薄姓名。

也不是我王婆卖瓜,妄言自夸,它虽然不是什么守寡十年的贞节牌坊,却也非比寻常,正是众多鸳鸯、济济情侣心存感激,又无以言表,便自发集资、特意立塑的红绳碑建一座。”

祁恬听她唠叨,好不厌烦,喝道:“不知今日马婆婆到此,又是看中了那一对的鸳鸯,有心成人之美,再建功德?”

马三姑道:“我家郡丞大人有个小妹,年方十七,正是豆蔻年华、貌美如花。城中富绅大贵人家的公子俱是倾慕爱恋不已,日思夜想的便是娶其为妻,共沐罗帐缠绵。偏偏小妹心气极高,左挑右选,竟没有一个是能够看得上眼的,只说能做她丈夫之人,若非是天地英雄,也必定是乱世枭雄,不可庸庸碌碌,虚看春华秋实苦渡。

说来也巧,先前郡丞大人与杨少爷屋内攀谈闲聊,小妹执扇扑蝶,正好从窗外经过,眼随蝶转,无意瞥窥得屋内的情景。她不看还好,这一窥之下,竟似失魂落魄一般,扇也不要了,蝶也不扑了,浑浑噩噩而去,自顾坐于闺房绣床之上,唉声叹气不止。

小妹本是个神清气明、活泼开朗之人,陡然间变成了这幅模样,却将丫鬟仆妇唬吓得着实不轻,唯恐那郡丞大人责怪下人照应不力,一顿板子鞭挞就是少不了的。后来细细探听缘由,原来是她见了屋内的年轻才俊、华茂英杰,也就是这位杨少爷了,惊为天人,不知不觉生出无穷的情愫,渴慕婚配不得,是以忧愁成疾、相思生病。”

此言一出,杨起不觉大惊,连连摇头,急道:“这玩笑开不得的,这玩笑开不得的。”马三姑道:“婚姻嫁娶乃是大事,如何能当作儿戏?你看这聘礼彩金都扛来了,正是郡丞大人兄妹情深,要替他小妹了偿心愿的。”看四人中唯有黄松似乎对这盒匣颇有兴趣,便扯拽着他过来点验收妥。黄松大惊失色,忙不迭挣脱开来,嚷嚷道:“这礼金我收不得,你们还是抬回去吧?”马三姑心有不甘,还要劝说,却看祁恬一个箭步冲将过去,费尽气力,拎起一个大匣便往门外挪去,口中犹自叫道:“我们西行甚急,四人一个也缺少不得,哪里还有空留在这里成家立室?”马三姑慌忙过来抢夺,喝道:“大人的命令,你们难道还要违逆不成。”祁恬怒道:“这话却是可笑之极了,娶妻嫁夫,本该就是你情我愿的美事,哪里有强将逼迫的?”看马三姑一手仍旧捉住盒笼不放,情急之下,用力推搡喧喝,便看这头牌的冰人拿捏不住,踉踉跄跄往后倒去,正被两个家丁搀扶。

马三姑看祁恬如此凶悍泼辣,不禁心惊肉跳,却又不甘示弱,挼起袍袖,破口骂道:“好你个不懂得天高地厚的女娃娃,杨少爷自去娶亲,又与你何干?是了,看你的模样,想必到了出阁的年纪,正是思春钟情的岁月,莫非因此对他心有所属,要霸占着当自己家的丈夫不成?”祁恬被她讥笑嘲讽,顿时羞臊得满脸红云流彩,一时辩驳不得,伸脚便将近旁的一个礼盒踢翻。马三姑甚是惶然,提起裙子往门外跑去,冷笑道:“好,好,你们错过了这桩姻缘,他日休要后悔莫及。”招呼家丁抬起盒匣,仓皇离去,又被路上石板缝隙磕绊,几乎就要跌倒,正是狼狈不堪之状。黄松的额头不觉冷汗涔涔,贴身衣裳也是湿渗潮透,惊道:“这番无情地轰赶媒人,便是羞辱了她背后的郡丞。苦哉,苦哉!”祁恬呸道:“有什么好叫苦连天的?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这宝弓能降服妖魔鬼怪,难道还会惧怕寻常官兵不得?”话虽如是,心中却未免有些忐忑慌张,暗道:“当日霓裳剑仙赐将玉月之时,曾说道此物万万不可用来对付凡人百姓,否则必受天谴,永世不得翻身超脱。”

众人不敢松懈,始终提防戒备,但一直等候得夕时黄昏,暮鼓轻槌、鸦声咂归,也不曾看见一个、两个官兵过来捉拿问罪,好容易盼得脚步,推门观看,却是家丁送来伙食晚膳。杨起心中稍安,笑道:“看来这郡丞也不是一个不明事理、不辨黑白之人,他知晓婚姻自觉自愿、两情相悦方成,终究是奈何勉强不得的,所以也不会着恼气愤。”祁恬冷笑道:“果真是知己了,他心中所想所思,无形无迹,你没有读人心言的广大神通,又如何能够得知窥破得?说不得他正在堪堪等候着明日的期限到来,商皓公倘若不至,他再将我们与那柴捕头、王捕快、孙捕快等人一并治罪发落,如此也能网罗得一些罪状、师出有名了。”杨起受她抢白,如噎似堵,支吾半日,哑口无言。

到了约定的第三日,四人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得、足踏针毡,眼看西头日下、暗月隐约,那商皓公还是未能投贤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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