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战记-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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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斋将小匕还于杨起,又将他拉到一旁,嘱咐道:“小娃娃,我再传授你几句纳气收元的口诀。日后若是再遇上今日的情景,你只要将这匕首放在妖鬼或是魔怪的身体之上,念动口诀,它就会自行吸纳它们残留的元气。吸纳得多了,干莫匕首便会有变化的本领,可长可短,可大可小,其他一切机缘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杨起愕然一怔,喃喃道:“以后还会遇上这等恶事么?”他未逢百足娘子之前,以为降妖除怪多么威风,也想习得上好的法术叱咤人间,可是看见铁鸡镇逢此大难,全镇人口瞬间死了个干干净净,不由心惊肉跳,只盼再也不会遇见妖怪。
茶斋知他心事,叹道:“若是平时,你不愿再去寻妖求怪那倒也无妨,毕竟人人都想太平,个个都爱安乐。只是目下那秦丫头不知所终,是受苦受难?是忍冻挨饿,皆不能知道。你三人是很好的伙伴,若是果真躲在一个大县城里,不管她的好坏死活,你难道能够安心么?”
杨起受他提醒,不觉啊呀一声,恍然道:“不错,我若是不能将秦缨救回,这一辈子都是寝食难安的。”顿时精神抖擞,将茶斋传授的几句口诀在心中默默念诵,那干莫小匕捏在手中,感觉也是大大的不同。
大蜈蚣作恶之时,不仅是百足利刃横竖屠戮,它口中喷出的妖烟瘴雾更是余毒无穷,尽皆深入泥土水木之中。茶斋心思缜密,从地上捻起一撮灰尘,见其色颇有灰黯惨淡之质,不禁摇头叹道:“此镇便是努力清洗干净,也要无雨无雪,暴晒三月方能居住无恙。可惜此地正处东南之位、龙涎之位,在这春夏自然无雪,却如何能够无雨无潮?”
七郎神道:“他两个娃娃要去寻找那丫头,走了以后便空无一人,便同那死镇无甚区别。且莫说三月之后如何,这中间的时日若是有游人经过打尖,受了百足娘子的毒害,还可如何是好?不妨一把火将它烧得干干净净,也免得贻害无穷。假如因此再闹出一两条人命,罪责便会算在你我二人的身上,即便没有天遣,也会在那功德簿上用朱笔倒添上一划,岂非是大大的不妙?”
众人果真一把火将铁鸡镇烧掉,只留下无数残瓦断砾。茶斋看杨起与黄松心思匆匆,略一思忖,便已然明白,道:“你二人希望我一并同行,却不知我出了这方圆五百里外,不仅帮不得你们,反而会成为老大的累赘。”
见他们不信,以为自己所说不过是敷衍推脱之词,又道:“本仙人出身地裂之界,虽是幻成了常人大小,毕竟还是二寸地仙,斗怪斗法都多有不便。适才逛七郎祠、游天籁洞、战百足虫,都是极耗法术灵力之事,若是在地裂周围六百里内,还有此处风水能够依赖支撑,若是出了六百里外,那就可谓是脱线的风筝,无依无靠了。”杨起二人不由面面相觑,甚是讶然。
茶斋道:“你们西去六万八千里,有一座辉照山,寻着一个唤作赤足大仙的和尚,他自然能够帮忙。”杨起与黄松尽皆倒吸一口凉气,暗道:“六万余里,寻常走去,也不知要花上多少年的工夫。”心中未免升起一股寒意。
茶斋笑道:“勿急勿躁,我自有一番打算。”转身看巨黑鬼道:“鼓贤士,你虽是才华横溢,鼓艺超群,可惜偏偏少人赏识。你因此绑架了许多的人到你洞府,便是为了叫他们日夜欣赏你的技艺,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就是这个道理了。如此虽好,可是他们大多是布衣乡人,粗弊浅陋,又哪里能够评鉴得了的,看你逼得紧了,就一个个胡言乱语一通,岂非大大的不妙?”
巨黑鬼被他戳将了心思,不觉叹道:“这个道理我如何不懂,只是舍此别无他途,迫不得已罢了。”
茶斋道:“老夫虽是地上的半仙,但素来与天上的雷神正部颇有交情。你若是愿意,老夫便去向雷部闻仲讨要一个面子,送你一个雷神侍从的官家指标,从此便随着雷公专在这东南一带布雨如何?那时但凡你经过之处,三界之人皆能听闻你的天籁大鼓了。
你虽是纯阴之气,但既然附身石像,料想也无大碍,以后表现良好,得了太上老君的转阴化阳丹,便能修成正果,位列仙籍。七郎在此处也无香火,便与鼓贤士共同前去,若是遇着巧合的机缘,想必再回天庭也不难。”
巨黑鬼却不糊涂,暗道:“他看我杀了百足娘子,立下大功一件,便要尽力提携我了。”心中欢喜不尽,感激流涕,又口口声声说道稍时回了山洞,便即刻将所有的财物分给洞中之人,教他们自去安家生息。众人连连称善。
那七郎神与巨黑鬼素有旧怨,本不肯答应,再仔细想想,只觉得意气用事未必就好,若是能够回归天庭,就是受些委屈又有如何?便也一口应承了下来。
茶斋掏出两锭宝蓝水晶递于杨起,道:“地裂之界不产金银,因此为天帝财银司衙门许可,地裂刺史便以此物代替货物流通之用。这水晶之物在你凡间种种山石之中虽然也能开采,但其成色光泽皆是大大不如我手中的水晶宝锭。你若是懂得生意之道,以这稀罕之物换成银两钱财,后面老长一段时日的开支用度自然无用无虑。”
杨起满脸通红,道:“我在药铺之时,师兄便不肯让我掌管钱柜,便是看我不懂经营理财。”转手将它们交给黄松。茶斋微微一笑,唤出纸鹤,叫他们乘上西去,自引着巨黑鬼与七郎神去寻天庭雷部的事不提……。
黄水竹林,有着一抹巨大的湖泊,湖心有一座修仙岛,岛上有一座修仙观,平时少有人迹。这一日,观外来了两个人,眼看这山门之外的广场甚是平整,便脱下衣服凉晒。
二人说话声大,无甚顾忌,不知不觉就骚扰了观内众人的雅静。听得嘎哒一声,朱色斑驳的观门大开,走出四五个道童,连连呵斥道:“是谁到处呱噪胡闹,这里是可以大声说话的地方么?”看见前面二人赤膊着身子,四肢平展仰卧于地上,不禁皱起眉头,沉声道:“这里是修仙升天的福地宝境,你们这等样子,实在是有失体统,有碍观瞻,还是快快到别处显眼去。”
第九章 欺世盗名之徒
那二人拾了衣服正要离开,听见他们后面半句话,顿时歇住脚步。一人斜眼瞥看,见几个道童满脸不屑之色,心中不悦,冷笑道:“少爷我体态康健,不残不缺,又怎样丢脸了?你们如此势利小人,我还就偏偏不走了。”
他说完一屁股坐在台阶之上,甩搭着衣袖服襟,卷起习习凉风,倒也逍遥自在。见另一人尚在犹豫,便扯住他的胳膊,道:“你若是走了,便被他们更加小觑轻视,岂能为之?”那人无奈,只好学他的模样,也是大摇大摆挡在观前。
一个黄脸道童年纪不大,口齿却甚是刻薄,哼道:“你们比我还要年长几岁,可是如此无赖,不过是糟蹋了上好的粮食罢了。”那二人相视一笑,置若罔闻,却是不理不睬。
几个道童又厉声吆喝了几句,见依旧无功,不由面面相觑。黄脸道童骂道:“果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彼此使个眼色,拎着扫帚便过来驱赶,却被那二人好一通拳脚,打得落荒而逃。有那机灵的,便窜进观中,自去找人帮忙助威。
不多时,便看观里又跑出许多的人来,年岁尽皆与先前的道童相仿,手上俱是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犹自叫喝不已。那二人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几步。黄脸道童甚是得意,大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这番看见要吃上许多的苦头,莫非心中害怕不成?”
那二人道:“你这哪里是甚么修仙养心之地,分明就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强盗窝子罢了。”看众人一步步往前挪来,也只好一步步后退,虽有些怯意,口舌交锋尚是不止。
黄脸道童唇怒道:“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敢逞言语的威风么?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愚人。”引着众道童便要冲上去围殴,却听见后面有人大声叫道:“胡闹,胡闹,还不快快给我住手。你们如此肆意妄为,便不怕被师父关在思过洞中饿上一天一夜么?”
众道童闻言愕然,纷纷将扫帚拂尘抱在怀里,哪里还敢张扬?黄脸道童也是没了威风,低着头,站立一旁默然无语。
那二人笑道:“总算是出来了一个明事理的,我们的救兵就是此人了。”便看观门走出一个道士,年约二十上下,到了二人跟前,稽首道:“贫道灯芯,我这帮师弟皆是化外山野之民,不识得甚么礼节恭敬。若是有惊扰恐吓两位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才是,万莫放在心上。不知施主高姓大名,如何会来到我这湖心之岛?”
那二人看他如此姿态,也不敢怠慢踞傲。其中一人抱拳道:“这位小道爷,我叫做杨起,边上这位是我的兄弟黄松,因受风雨侵袭,无所容身,只好降落到这修仙岛上小憩。适才我二人言语之中也有不恭得罪之处,还望大家海涵。”
众道童相顾说道:“这黄水就是弱水,鹅毛不飘、浮船不起,他们若是不会飞天之术,怎能到得这隔绝之地?”看待二人的神情也是大不相同,杨起与黄松听他们称颂,不免有些面红耳赤,才要解释,众人蜂拥而上,已然将他们迎进了观门之内,又教人送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果然精神得紧。
灯芯心细,看杨起二人虽是竭力掩饰,却是哈欠连天,不由笑道:“客人遇上了风雨,极是耗费体力,此刻天色尚早,不妨便在厢房好好安歇。若是到了用饭的时刻,我们自会有人招待接引。”
杨起与黄松连连称谢,便随他往厢房而去,里面倒也干净齐整。待他被人唤醒,却见那黄脸道童木然伺候,呆呆立在一旁,见他们坐起身子,冷哼道:“请随我来。”不一会儿到了一间偏殿,众人跪坐两排,彼此面立。那饭食都是清果淡蔬,放在小盆之上倒也雅致。
用了斋饭,杨起便要去见此地的住持,灯芯甚是为难,苦笑道:“有客自远方来,本该好好款待迎接,只是家师这两日身子偏偏不太舒适,正在寝室安心养病。他老人家卧床已有三月,这几日正是康复的紧要之时。”
黄松慌忙道:“款待已是极其盛重,不敢再去劳烦主持金身。”杨起心念一动,忖道:“此地唤做修仙岛,修仙观的主持自然也是修仙之人,即便是没有得成正果,也应该是纯阳正气旺盛不息、百病不侵才对,如何一病就是三个月。”
继而道:“主持卧病在床,自然是万万不能来看待我们的。我们是客,却是万万不能不看他老人家的。”眼下之意便是要灯芯领路,到那主持的房里走上一遭。
灯芯愕然一怔,旋即笑道:“杨施主的好意贫道心领了,若是家师得知二位的赤诚,必定也是感激不尽。只是家师患得却是湿疹风疾,开不得窗子推不得门,还是稍后一段时日再引见不迟。”
黄松闻言,附和道:“既然如此,以后再去问安吧?若是因此加重病情,那反是糟糕之极。”杨起一拍脑袋,笑道:“你说得正合道理,我却有失考虑了。”心中更是疑窦丛生,暗道:“阴体之人容易纳风受寒,所以患上湿疹也不奇怪。修仙阳盛之人便是患病,想来也该是躁热病症,怎能为湿痹所侵?”
杨起自幼师从吴大夫习医,虽是调皮好动,难以按捺住性子研医问药,但多少懂得一些医理。他替人针灸扎不准穴位,按摩把捏也不得火候,开药出方更是教人惶恐惴惴,粗糙一些的学问倒还能够说出一二。黄松本是佃户出身,性子憨厚耿直,最怕给人添将麻烦,惹得别人厌恶。是以一个总想要探听得究竟明白,另一个却是安分守己、乖巧本分。
灯芯陪二人回房用了茶水,便说要去道德堂晚修功课。杨起笑道:“却不知是那些功课?”灯芯道:“今晚念诵的是三清经文,又分上清真经、中清真经和下清真经三部。下清真经可炼精化气,中清真经则可炼气化神,上清真经最是不易,却也最是高明,可炼神还虚。你们若是有意修心养性,一窥道德奥妙,不妨便与我一块前去经堂,安心诵经礼道如何?”
黄松嘿嘿一笑,不置可否,杨起闻言连连摆手,摇头道:“摸索念诵经文,你便是要我坐上一柱香的功夫,也如针毡垫底、百芒刺身一般。万万去不得。”
二人将他送出屋外,看灯芯走远,住过屋角不见。杨起将门掩上,拉黄松到得一旁,眼看四周无人,低声道:“这修仙观颇有些诡异,你我此时无事,就去四处看看如何?”
黄松笑道:“如何就诡异了,不过是你玩心又起,便想寻些借口出去溜达一圈罢了。”却听得行李包中一些声响,不由一愕,将包裹打开,看见一个瓷瓶晃悠悠颤动不已。
黄松奇道:“怪哉,怪哉,它如何会自己跳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