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谁主-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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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到底安然地坐到了这里,居高临下地围观着别人的生死,以及那些人眼里即将变作灰色的天地。
于天赐待他已不敢如从前那般颐指气使。
他躬了身说道:“世子只是奉皇后之名秘密引禁卫入园,下面的事自然有施相暗中安排处置,世子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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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谁高一筹(三)()
下方已有一队禁军被人引入。火把下,但见这队禁军衣履鲜明,气宇轩昂,连奔跑的动作都是皇家卫士独有的整齐划一,怎么看都无法可挑剔。
宋昀扶于窗棂仔细观望,皱眉道:“他们真是贼人仿冒?”
于天赐犹豫片刻,方轻声道:“这些人应该大多是凤卫,当年都在京中待过,才干军纪都在寻常禁卫之上,若非皇后、施相未雨绸缪,料敌先机,只怕真能被他们蒙混过去!”
“凤卫?当年朝颜郡主所领的凤卫?”宋昀指间一紧,“里面关的到底是什么人?怎会把凤卫引来?”
于天赐低声道:“是凤卫统领路过。如今来救的,必定是他师弟齐小观!或许还有……”
他仔细地往下看着。
一呼一吸间,宋昀胸口闷闷地疼。
他不认识路过,但他记得那个侠义心肠随时愿意帮助别人的小小少年。
这两个人,应该都是朝颜极亲近的人。
火把晃动间,有位头领模样的高个男子忽然顿住,幽黑却凌锐的眸子向后一扫,招手向身后的人说了几句,立时便见部属中分出一队来,先去将园门和几处要紧路口扼守。
如此安排,外面若有敌人来袭,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全身而退的机率也便大了许多。
于天赐忽失声道:“这是……”
宋昀已经看出来了。
这男子便是韩天遥。
韩天遥来杭都未久,京中官员大多陌生,此时他身着宫中禁卫服色,面色涂黑,贴了胡须,夜色里乍看着与大内禁卫中某位虞侯颇是相像。只是他身材高大,黑眸深邃,行止间有种与众不同的峻洁傲岸。二人近处看时或许还会疑惑,但此时居高临下,却是先留意到他的身材气度,然后才注意他的面容,竟立刻将他认了出来。
于天赐看韩天遥走进去,愣了片刻才笑起来,“施相本就说留着他终是祸患,不料今日自投罗网,极好!极好!”
忽觉身畔宋昀淡淡看着他,似乎面色有异,才觉自己兴奋得有些失态,忙干笑两声,说道:“事已至此,世子心中大约也明白得很。自两年前京中相见,施相便一直欣赏世子,才遣我悉心教导;世子入京,即刻便被安排跟皇后相见,同样亦是施相之谋。若非施相,皇上、皇后不会连那四名候选世子的宗室子弟都不见,当日便决定立公子为世子。”
宋昀眸光幽深如水,随即清浅一笑,“先生引我入竹楼居住,以琴棋山色相陶冶性情,令我气质温润文雅;又叫我改习王氏书法,多读道家经书,连衣着都尽量清素……只是为了……让我不仅容貌与宁献太子相似,连才识气度都渐渐与他相近?”
于天赐笑道:“自古天心难测,若非施相久在朝堂,深知帝后对宁献太子的思念,真的很难如此顺利!”
宋昀似又见到与十一分开那夜的湖水,似深似浅,缈不可测。
但他依旧笑得恬静温和,“施相高瞻远瞩,实非常人所及!”
那位稳居相位近二十年的大楚宰相,只怕想得比他所能想象的还要深远许多。
他是施相所能择到的最好棋子,温和谦逊,家世寒微,朝中无人依傍,却最有可能一步登天。
外面厮杀声起时,宋昀低下头,捧一盏芳香的茶。
竹楼在杂沓的脚步声和生死之间的惨叫里颤抖,他捧茶的手却很稳定,再不肯流露半分怯弱或退缩。
来路已断。
不进,则退。
他依着那个十四岁女孩的话,努力把天地涂亮,把未来画成彩色。
却不知,他当他走到他能走到的最光明最灿亮的高峰,还有没有那女子向他含情顾盼,眸光璀璨如星,唇边笑意微温。
韩天遥、齐小观已陷入包围圈。
他们行。事已经很小心,先前几日便在小隐园附近日夜监视,出发前更将周围细细探查过,基本确定了园内大致人数,确认周围并无伏兵。只要他们速战速决,能在半个时辰内救人并撤走,便是有禁军闻讯赶来也追不上了。
他们本是打算假传皇后懿旨,将路过直接提走。韩天遥因对方验看文书后,立刻便将他们放入,反而暗起疑心,进去提人前先作安排,将几处要道先行占据。
但他们没能料到,园内竟另有通路引来伏兵,且是真正的皇宫禁卫!
留在外面本该首尾呼应的勇士发现不对,急忙发声示警时,小隐园内已冲出数倍于己的大内禁卫,将他们冲作两截,分别包围堵杀。
韩天遥、齐小观俱是高手,可大内禁卫也不弱,且小隐园的守卫趁着换班之际早已换作了施铭远暗中安排的高手。看着人数没有增加,可实力不容小觑。
缠住韩天遥的人里,就有先前绍城交过手的厉奇人。为瞒人耳目,他竟把须发皆染作黑色,此时正笑道:“韩天遥,上回是你把我追得落荒而逃,这回换我把你杀得落花流水,可算公平?与相爷作对,这下场,早该在你预料之中吧?”
韩天遥执了龙渊剑在手,连挽数道剑花将他逼退,方冷淡道:“哦!那且看你本事吧!”
这时,那边台阶上忽有人高喝道:“齐小观带人冒充官卫,矫旨行。事,立刻都给本相抓了!若敢负隅抵抗,可当场格杀!”
数支松油大火把燎起,拥出一个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身材矮胖,眉眼却还清秀斯文,三绺黑须垂于胸前,更显雍贵气度。
齐小观亦是见过风雨的,眼见陷入重围,也不见太过紧张,正招呼韩天遥设法突围,待扭头见得此人,顿时两眼冒火,连眼珠子都似泛出。血色来,直冲那人叫道:“奸相,你卖。国求荣,陷害忠良,还敢颠倒是非黑白!”
那人竟是大楚宰相施铭远!
韩天遥唤道:“小观!”
齐小观却理都不理,剑气扬处,竟顾不得突围,直往施铭远那个方向袭去。
他的身手虽高,无奈周围俱是敌手,一时根本穿不过去,更不防有人早已暗中盯上他,只窥着他愤怒分神之际出手,数柄暗镖奔袭而去。
韩天遥眼睛余光瞥到,高声提醒之际已是不及,齐小观竟中了一镖后才察觉有人偷袭,剑影纵横处已迅速将余下飞镖打下,顺手摸。到扎于自己后背的镖,向后一甩……
快,狠,准,正将偷袭之人射倒当地,颇有十一行动之际的迅猛利落,只是及不上十一的决绝狠厉。
十一……
不知她此刻还能不能在房中安然地看书品酒。
即便不惦记他,也该惦记从小一起玩大的小观师弟了。
若非她的亲人一夕之间出乎意料地成了想取她性命的灭门仇人,令她有家难回,落魄天涯,她早该与她的师弟并肩而战了……
但现在,尚有他韩天遥在。
龙渊剑似银龙般破空而起,嗡嗡响声亦如龙吟,硬是逼退厉奇人,从重围间破开一道缺口,生生杀到齐小观跟前,逼开他身畔两名敌手。
韩天遥拉住齐小观,喝道:“小观,先突围要紧!”
齐小观后背伤势不轻,面色亦是雪白,竟似有些支持不住,却兀自盯向施铭远,眉眼间竟是说不出的怨毒恨怒。
他咬牙答道:“韩兄,这人虚伪奸诈,既布置下陷阱,没那么容易让我们逃脱!这边多是我凤卫的兄弟,我也不能弃他们而去。你先突围,我去取了那奸相狗命!”
韩天遥再不知齐小观怎会对施铭远有那么深的恨意。论起仇恨,韩天遥差点被施氏灭了满门,九死一生好容易逃得性命,岂不更该恨之入骨?
他紧执住齐小观手臂,低声道:“小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计较今夜?何况你若出事,谁去救你师兄?若你师姐听得你们一齐殒命,她又该何等痛不欲生!”
齐小观这才略略冷静,眼底却已湿。了,哑声道:“韩兄,你不知道……若非这人煽风点火,凤卫和我师姐绝不至于被逼到如斯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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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谁高一筹(四)()
他这样说着,也无力再攻向施铭远,脚下一软竟差点摔倒于地。
身畔亦有凤卫近在咫尺,细一留意已惊叫道:“三公子,镖上有毒!”
韩天遥借着火把的光线将齐小观仔细打量,见他唇色发青,神色微见恍惚,已知不妙,当下一侧身,已抢上前将他负于背上,向身畔部属低喝道:“走!往西突围!”
部属应了,护着韩天遥和齐小观等尽力冲杀。
那边厉奇人已在高叫道:“相爷,韩天遥也在此处!韩天遥果然和凤卫勾结在一起!”
他的声音尖厉,施铭远虽远远站在安全距离,竟也听到,立刻喝命道:“韩天遥身为朝廷命官,竟鼓动凤卫聚众谋反,罪在不赦,所有人当场斩杀,不许留一个活口!”
下方禁卫军齐齐应诺,本来尚在留几分余地的刀枪立刻凶狠,招招致命。
韩天遥他们所带勇士虽经精挑细选,但敌我悬殊得太厉害,且宫中禁卫身手矫健,也非寻常禁军可比。
火把下,原本一鼓气奋力突围到假山前的凤卫接连被伤,即便留在园外的武士冒死接应,也被逼得连连后退,四处都听到以命相搏时的嘶吼和惨叫,眼见得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当真可能被一网打尽于此了。
施铭远一手拈须,一手负于身后,细长的眼睛已向上扬起,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齐小观到底是当年郦清江的弟子,凤卫更是云皇后曾经的亲信卫队,施铭远便是有心将他们连根拔起,也得顾及云皇后那份旧情,至少得稍作表示,他是有心放他们生路,是齐小观冥顽不灵,他才被迫格杀。
可如果是韩天遥,那似乎便没什么情面好讲了。
于公于私,他都是一个绝对的祸害。
大楚历代君王讲究以仁治国,罕有诛杀大臣之事,但谋反显然不在此列。凤卫矫旨救人尚情有可原,韩天遥与路过毫无关联,完全可以说成谋反。
若凤卫受他蛊惑,那么,诛杀齐小观和凤卫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韩天遥明知今日败局已定,暗自叹息一声,低声道:“小观,抓稳我!”
竟仗着一身轻功跃身而起,欲破开敌手重围,先带齐小观离开。
那边他们部属瞧见,更是排作人墙,奋力抵挡厉奇人等高手。
齐小观伏于韩天遥背上,听得惨叫声起,竟是心痛如绞,边握剑对敌,边哑声道:“韩兄,你放下我!我不会离开我弟兄!”
韩天遥道:“与其一起死,不如保住自己为他们报仇!”
齐小观神智便有些迷离,“哦,从前好像有谁跟我说过这话……”
***
依稀,又是年少气盛时。
师父郦清江带他们离开京畿,一路往北。
站在高高的峰顶,他指点给他们看,那边,那边,还有那边,原先都是他们大楚的国土。先帝驾崩,数月后才传至江北,依然家家嚎泣。
不为别的,就为骨血里流传了多少代的汉家血统,就为靺鞨人铁蹄下曾蜿蜒无尽的鲜血,以及靺鞨人看待汉人看待俘虏或牲畜般的歧视目光。
朝颜和齐小观都亲眼看到了魏国兵马对北境百姓的滋扰,甚至屠杀。
他们侥幸救出一名少年时,那少年依然要扑向自己燃烧的家园,以及火中的亲人。
那时,是十四五岁的朝颜恶狠狠地拉住了那少年。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宛若刀锋凌锐,“与其一起死,不如保住自己为他们报仇!”
***
那夜的月亮很红,红得像在淌血。
今晚的月色却还莹澈,美丽得像师姐清澈的微笑。
可不知哪里的鲜血飞来,恰溅上眼睫,那月亮便也红了起来。
韩天遥再度跃起时,身体沉了一沉,分明被人阻截住。
重重围困,加上暗伏高手,韩天遥想带着伤重的齐小观突围难如登天。
齐小观便叹道:“韩兄,放下我吧,设法替我报仇便是。”
与其一起死,不如保住自己为他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