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三国-第2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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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潜扶着桌案,揉了揉已经有些麻木的双腿。堂外一直注意观察着的两名小侍女连忙碎步上前,帮忙扶着斐潜斜倚,一个是先点了蜡烛,然后跪在斐潜背后轻轻揉压着斐潜的肩膀,而另外一个则是将斐潜的腿放在怀里敲按了起来,并柔声询问是否要进晚脯……
斐潜就觉得温润的小手抚慰之下,似乎一天的疲倦也消失了不少,啊呀,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嗯,不管是汉代还是后世,都还是需要批判的继承么……
第四八八章 吹捧()
平阳城外,战火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了。原先的狼藉遍地,坑坑洼洼,还有那些蝇虫乱飞之处,也逐渐用沙土填平了。死去的尸首还有那些残肢断臂,也让人收走深埋,还好现在天气温度并不是太高,否则还需要大量的石灰来抑制瘟疫的发生。
城外的官道上的杂草,已经大体上清理干净了,但是那些衣衫褴褛的民夫,却宛如人型的稗草一般,摇摇晃晃,颜色枯瘦,见到斐潜的仪仗便远远的跪下,叩首之后避到一旁,才自去忙农活……
对于这些人而言,从不敢奢求什么,只要有一口饭吃,有一块田可种,便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然而另外有一些人,却往往欲壑难填,仿佛任是多少吃下去都填不满那肠胃里浅浅的一层褶皱。
斐潜的车队仪仗到了平阳外十里外,停住了。
卫留心中略有揣揣,向着斐潜拱手说道:“待留前去查看一二。”
斐潜却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便在此候着吧。”
卫留也不敢多言,便忐忑不安的退在一旁。
斐潜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卫留,也不说话,静静的袖着手,端坐在车上。
香车,嗯,不是,就是一个简单的车仗而已,三面护板,漆面也有些陈旧了,有些地方露出了破损。
宝马,嗯,没有,就是两只普通的杂色马匹,齐头而驾,毛色也有些黯淡了,拉车也有些吃力迟缓。
若不是考虑到临汾三老卫望年岁大,斐潜还根本不想坐车来,但是这个是礼数,多少还是要做一些的,然而要让斐潜耗费浮财去打肿脸充胖子,却感觉有什么必要。
有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方见到远远的一对车马而来,一杆旗帜立于前方,上面一个“卫”字在风中飘扬。
离得近了一些,斐潜看见在卫家车马前端的坐着一名老者,身着华衣,宽袍大袖,虽然说头发已白,但是面色却依然红润,三缕长须在风中飘荡,倒也有几分临风若仙之感。
斐潜下了车,往前迎了几步站定,笑眯眯的拱着手。
卫氏的车马越来越近,到了近前方停了下来,扬起一阵烟尘,迎面而来……
黄成立于斐潜身后,皱了一下眉头,横了一眼身侧的卫留。
“老朽不良于行,让斐中郎久侯了,实乃罪过!”卫家车马之上的老者卫望,爽朗的笑着,声音洪亮,但是嘴上说着罪过,然而身体却没有任何动弹下车的意思,只是用拿着鸠杖的手拱了拱手,算是见过了礼。
鸠杖老者,见官可不拜,揖手即可。
斐潜眯缝着眼,笑道:“卫公贤治教化,此来一路辛劳,实乃晚辈楷模,不知是否有幸同车而行?”
同车?
卫望内心琢磨了一下,虽然表面上的笑容不改,但一眼看见这脚下的路满是黄土灰尘四溢,眼前的这斐潜的车又破又旧,竟然还有的地方连漆都掉了,车箱整体简直就是一块木板拼凑而成,连个锦垫都没有,还仅仅用两匹马来拉车,这简直就是……
卫望心中不由的又将鄙夷多增加了三分,当下也就不肯换车。这种车马与寒门何异?若是坐了岂不是丢了卫氏的颜面?
汉代五十称老。
对于老者,汉代的规矩还是蛮不错的,五十可食细粮,不服力役,六十会官府发肉食,不任军役,七十受鸠杖,见官不拜,若有欺凌忤逆者,以大不敬论罪,不赦。
三老之职也是要五十以上,但是卫望当下却未必年过七十……
几乎各地郡县在统计五十岁以上的老年人的时候,都有一些做假的行为,中央朝廷乃至于皇帝对此也多采取默许的态度。这其中原因倒也不难理解:一方面,高龄人口虚增,并不影响赋税与徭役,反正这些人也不负担了;另一方面,乡野当中多有高寿,不仅可以表明皇帝圣明,地方官吏政绩卓著,更是国祚长久的吉兆。
像卫望现在坐的这种车叫做蒲车。形状没有斐潜的马车那么的大,而且在这种车上,老者可以盘坐,不必正坐,而且在车轮之上,还有蒲草包裹,减轻颠簸。
其实卫望换乘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习惯了软绵绵的锦垫包裹,然后立刻去硬木板上正坐,这个,确实差距太大了一些。
打个比方来说,此时斐潜的车就像是四轮拖拉机,然后卫望的车就是奔驰的srt,怎么选,似乎是一目了然……
因此卫望也就以腿脚不利索,上下车不方便的理由婉言谢绝了斐潜的邀请。斐潜也没有强求,就点点头,回到了自己车上,一行人摇摇摆摆回到了平阳。
待到了平阳府衙厅堂,分宾主落座。
“卫公雅量著时,河东国士,北人冠冕,今日蒙承德泽,潜实荣幸之至。”斐潜一面说一些客套的话语,一面请茶。
“谬赞,谬赞,实不敢当。”卫望拂过三缕长须,仰头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斐中郎功勋卓显,保靖复土,上辅君王,下安黎民,兼有班定远之志,实令吾等乡野之人敬佩不已。”
班定远?
这是准备给我戴高帽还是准备给我定性质?
斐潜拱手说道:“潜何德与定远侯相比,亦不敢言功,仅看北地汉家桑梓无存,腥膻便染,尽一份心力尔。”
卫望正容而道:“斐中郎莫过谦矣。上郡沦陷已久,地毁禾残,伦失理罔,人殆家亡,斐中郎雄俊之姿,雅容之怀,纵横捭阖,驱义兵,解吊悬,救水火,功于社稷,德于百姓,纵观河洛青年才俊,斐中郎当世翘楚也!”
话虽然很好听,但是对于斐潜来说,这样的程度,嗯,怎么说呢……感觉就跟后世那些营销人员进门之后就是从头到尾一阵猛夸,就连放个屁都能说——啊呀,竟然有丝竹般的声音,像德芙一般顺滑……
斐潜斜斜的朝上拱拱手,表示对于天子的敬意,说道:“此乃天子圣明,将士用命,潜微末之才,恰逢其会,不敢贪功也!卫公过誉,过誉。”谁知道现在这个卫望到底是作何打算,要是自己得意洋洋的承认下来,说不定一转头,就变成了居功自傲,狂妄无人了。
“啊……斐中郎,真是……谦逊过人,品行无双啊……”卫望见斐潜不以功劳自居,也不吃奉承,心中也不由得心念徒转,借着喝茶的功夫再次多看了斐潜几眼。原来以为斐潜多少还是年轻人,心气多傲,多加奉承一下,纵然不至于得意忘形,也难免会因此露出一些破绽,却没有想到斐潜沉稳得竟然像一个陈年的老吏……
第四八九章 送到嘴边的馅饼()
茶品之后,便是设宴。
虽然平阳残破了些,但是士族之间的一场酒宴却也办的起的,不过歌舞之类的就没有了,主要是那些东西,像什么丝竹钟磬之类的,谁会打仗的时候还带着身旁的?
肉食倒是可以,就是青菜不多,本身这里就是位于复耕的区域,谁也没有办法一下子就变出一大堆的各式各样的蔬菜任意食用……
斐潜注意到卫望动了些韭卵和椿菜,然后又喝了羊羹汤,像什么烤肉之类的基本不动,酒倒是喝了几杯……
胃口不错,但是可能牙口不好。
但是恶心的就是这一点了。
牙口不好,吃的东西就很挑,全部都是稀软就未免太过于无趣,但是那些要咬劲的又吃不动,只能眼睁睁的看别人吃……
再加上胃口又好,那简直就是一种痛苦。
关键是为了保持良好的士族仪态,还不能表现出这种痛苦来。
倒不是斐潜有意如此,只不过卫望一直不肯开口说正事,老是这么绕来绕去,也是烦人,自己这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务要进行处理,就这样拖拉在此也不是一个事。
在方才的互相吹捧过程当中,卫望丝毫未曾提及关于白波的相关字眼,斐潜也配合的就像忘记了一般,但是现在正在堂上堂下穿梭递送酒菜的,却正是原本卫氏卫觊家族中的侍女,真的能够权当成视之不见?
对于卫望,斐潜确实并无什么好感。河东卫氏在此地甚有名望,深植广根,勾结乡里,形如疥癣,难以去除,如果自己不能有烈火之势,便不能轻易流露出任何杀意,因此不管如何,只能是选择维稳一策。
或许是光看别人吃多少有些无奈,卫望放下了手中的银箸,笑呵呵的说道:“老朽拙才,位任三老,长自恨无增益教化,深感羞于所任之事,心实怅然,寤寐思服。今喜闻中郎欲建学门,经学盛事,不胜之喜,故腼颜而来,若能进些绵薄之力,也可谓吾生平之愿,纵然九泉亦可瞑目矣!”
斐潜微笑着,心中却盘算开了。
果然是为了这个事情而来的,还说得如此严重,搞的是临终遗言一般。
来分一杯羹的。
卫望到了这个年龄,什么钱财富贵对他来说,可能都不如留下一个名望来的更好。钱财等物虽然人人都想要,但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积攒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便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就像是现在就算再好吃的食物,没有了牙口,又有何用?
然而名望则是不同了,这个东西,或许不能直接兑换成为某些物质,但是却可以凭借个人名望掌握一定程度的话语权,就算身死,却依然能够庇护子孙,甚至可以提升一整支家族的档次,尤其像这种树立学门的事情,简直就是妥妥刷名望的利器,怪不得卫望急急切切的赶来……
斐潜笑道:“卫公有此雅意,潜亦深感钦佩。不知卫公有何指教?”行了,有什么想法就端出来吧……
士族世家的交际十分微妙。汉代士族,特别是大的士族,相互之间彼此纠缠的有很多,人多了自然么矛盾就多,恩怨也自然就多,然而这些恩怨往往都会只限于当事人,并不会扩大化,颇有一些后世的对事不对人的感觉。
就比如像曹操,砍下多少人的脑袋,还“汝妻子吾养之”,放在后世,那妥妥的就父仇不共戴天啊,不演一出赵氏孤儿怎么能行?
但是,在汉代,这个不算啥事……
所以卫望也没有觉得来和斐潜谈合作,会和卫觊这一支有什么冲突,一码归一码,当然,若是将来卫觊有了什么新的机遇,然后杀将回来,卫望也不会因为和斐潜有什么合作而有什么怜悯之意,还是那句话,一码归一码,各自归各自的利益。
因此卫望一脸真诚的说道:“薪火之传,代代相传,莘莘学子,渴于经学,如久旱逢甘霖,然平阳此地,年久失修,纵然重建,耗时耗力,不若……”
卫望停顿了一下,仔细的观察着斐潜的表情,希望能看到一些情绪变化,进而可以从中得出一些信息。
然而斐潜却依旧笑着说道:“卫公但请直言无妨。”
卫望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说道:“……老朽亦无何求,唯于临汾城北有一庄园,大小厢房百余,亭台楼榭俱全。外倚青山为屏,内有绿水为带,可观山色黛翠挥毫泼墨,亦可听流水潺潺自然之音,深得清、静、幽、雅之意,可除俗尘之乱,可蕴经卷之气,愿献与中郎为经学之所,助学宫早开山门……”说完颤巍巍的从怀里掏摸出了一张地契,似乎只要斐潜点一点头,就要献上来了的样子……
难道是天上掉馅饼的节奏?
不是,是卫望百里迢迢风尘仆仆,将馅饼亲自送到斐潜嘴边的节奏……
呵呵,哪里会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斐潜转念一想,这个老头果然胃口很好!
表面上是卫望捐赠出一个多么漂亮,多么适合,让人一听就有些意动的庄园,然而却在其中隐藏着陷阱,虽然没有要斐潜的一文钱,但是实际上卫望是准备将斐潜举办的学门连锅端走!
开在临汾的卫氏庄园内的学门,还能算是斐潜的么?
山庄之内,必然还有一些卫氏的相关人员对吧?
比邻临汾,自然卫氏可以进水楼台是吧?
人老心够黑啊……
要是稍微贪婪一些,稍有不慎就会掉坑里了。
然而直接拒绝并不好,必须想个理由先。斐潜略略沉吟一下,说道:“卫公可知陈留郡圉南郊有一桃园?”
卫望愣了一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