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王之女-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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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愤怒的脸几乎是变了颜色,安钰之沉默了很久,面对对方尖锐的指责,他最后叹了一口气:“我当初把你们集结在我身边的时候,许诺你们的是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如愿手刃自己的仇人。你们的仇人都是皇室子孙,想来这一点,我爹也一样能够做到。我并没有食言,也没有打算食言,只是现在,我不适合再做这一件事罢了。”
齐演瞪着他,像看着一个妖怪。
最开始,他的抱怨还只是一种唠唠叨叨的碎碎念,可是听了安钰之的一番话,看着他说话时候的表情和神色,齐演这才发现:安钰之竟然不是想玩什么以退为进,也根本没有他以为的后手,更不是要埋什么陷阱让人一脚踩进去,他竟然就是打算真的就这样交权,清闲度日来交换他自己的婚事自由!
齐演一面是心痛,一面是说不出的燥郁。
这天下,有几人不恋栈权势,有几人在尝过手掌权势的美妙之后还能够毅然放弃甚至毫不留恋,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本来就是每一个男人心底深埋的梦想。
但偏偏安钰之现在活生生就把他自己弄了一个变态,把他自己变成了一个无欲无求的怪物!
齐演呐呐无言,到最后说出了一番他自己也知道大概不会有什么太多作用的威胁或者说威吓………明明知道吓不倒他的,他却还是说了出来:“大公子和您不是同母所出。夫人做继室,向来待大公子比待您更好,老爷更是觉得……有愧于前妻有愧于大公子,现在从您这里夺走的东西,或许下一刻就会交到别人的手里,您没有了这些东西来保护自己,您真的觉得,您在安家后院能活的好?”
安钰之微微一笑:“德操,多谢你到现在还担心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齐演离开这个院子的时候,不住的回望。
他的心思,却已经从先前的烦闷变成了绝望:公子自己不想争,甚至可以说现在是看的“四大皆空”清心寡欲的可以去做和尚出家了,他们这些底下人,就算想争想抢又有什么办法?
就算真找了龙袍给他披在了身上,他自己非不肯穿,他们也是没办法的。
要怎么办……等等!
齐演回头看了一眼小院,上一刻眼中还残留着的犹豫在下一刻却一扫而空:不错,现在,或许只有那个姑娘才能劝得动主子了。
她一定有办法的!
***
“你说什么?”王氏又惊又怒,几乎是拍案而起。
不同于几个月之前养尊处优的微胖威丰圆润美妇,现在的王氏颧骨突出,眼睛底下是黑而深的黑眼圈,只靠着厚厚的脂粉勉强遮掩罢了。
看的出来,她这一段时日过的很是艰难。
就连她身边的侍女,也看的出来,她们每回答她的问题都是战战兢兢,生怕惹了主子的恼火,把这种愤怒宣泄在自己的身上,没说一句话都要小心斟酌几次。
“夫人,少爷没一起回来……”她小声的再重复了一遍,然后便缩起了头。
果不其然,下一秒钟就传来“砰”的一声,是王氏在青砖上砸碎了一个瓷杯………所幸她还没有真的被怒火烧坏了头脑,总还留了几分清醒,这一点,从她砸碎的并不是她自己喜欢的,那个贵重的并且就在她手边的瓷杯上就可以看的出来,她盛怒之下居然还残留了理智砸了之前就砸坏并且不成套的那一个。
“他为什么不一起回来?”王氏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现在瞪着眼睛的样子一点也没有了之前温柔的美貌姿色,反而像是一只眼睛圆鼓鼓的青蛙,“难道连他也不在乎我的死活了么?”
她说着说着,自己就泄了气,掩了面坐在椅子上小声的啜泣了起来。
她现在的日子有多难,只有她自己知道。
唯一的女儿从俪家的事后就觉得她靠不住,婆婆一叫,就去跟婆婆住在了一个院子里,看见她的事后就好像看见了仇人,一夜之间从最亲近的母女变成了反目成仇。
丈夫纳了新妾,渐渐的也不再来她房里,被衾夜深寒冷,她现在终于也体会到了其他贵妇的那种仿佛是沁入骨髓一般的如影随形的孤独。
老太太要跟她争中馈的权力………自打大嫂去了之后,家里的中馈一直都是她在打理,但现在婆婆要说她做的不好,非要从她手里分权,安插了自己的人到各个要害,她却也一点办法都没有。相公的离心,女儿的敌视,儿子的远游,种种种种已经让她疲于应付了。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交叠起来,王氏回头审视,却忽然发现了一件让她惊恐的真相:她舒服日子过到头的原因,或者说是起源,赫然只是因为她要算计大房女儿的婚事!
对,她的倒霉,就是从这一件事起的!
王氏可能是后宅妇人没什么太多大局的见识,可是这不妨碍她在宅斗事务上的精通。
如果说朝政党争她的政治敏感度是30分的话,那么内宅情势的敏锐度,她至少有70分。
所以王氏在反复思索了这一切之后,发现了一个让她十分诧异的事实:那就是,大房根本就不是她以前以为的那样逆来顺受,那样事事都好商量的软包子,更重要的是,若是只是萧静姝一个人对她不满意也就算了,现在赫然,就连长房的掌舵人萧峻,也是站在萧静姝这一边的!
原本这倒不奇怪,人毕竟有分亲疏,他们到底已经是分出去的二房,虽然因为老太太还在世的关系还没有分开居住,可是说到底隔了一房就亲疏有别。
但最可怕的是萧峻对萧静姝的关心,给她铺路的举动,甚至给她调集金银头寸………那可不是什么给小姑娘打首饰做衣衫甚至是做陪嫁的数目,而是几乎他名下所有的财产,光是暗中注意到了这一些,王氏心里就已经有了可怕的预感:萧峻他,这是要把整个萧家全部搬空给他的女儿么?
不行,不可能,这怎么可以?
难道他不明白,只有她的荣哥儿才是他们萧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才应该是萧家以后集所有人的希望和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么?
女儿?
女儿不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么?
第九十五章()
当康卓和萧徴荣来到萧府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了午后。
凛冽的寒冬,太阳的影子有气无力的拉的长长的,萧府也是草木凋零,但远远望着那雕梁画栋和飞挑的檐角,康卓的步伐却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分:他自己心里清楚,这种感觉,就叫做鼓噪和兴奋。
整颗心在胸膛里有力的跳动着,噗通噗通的响声他自己好像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任凭他们先前在脑海之中如何勾勒见面时候的场景,等真正进了萧府,到了厅内,却谁也没想到,那正坐在萧峻对面和他对弈的人,竟然不是他的女儿,而是安钰之。
在这里看见安钰之,的确大大出乎了两人的意料之外。
相反的,原本应该陪在萧峻身边的萧静姝却是影踪全无,康卓一见,神色先是微微颓废了一下,然后等发觉了安钰之含笑看过来的视线的时候,大约是出于某种“情敌”之间的气机牵引,他立刻就收了自己颓靡的神色,换上了一张恭谨谦和的脸。
康卓对着正坐在棋盘旁边以手支颚似乎正在想着什么的萧峻躬身,深施一礼:“萧大人。”
萧峻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厅内,侍女们目光好奇的看了过来:之前乱起,萧府有不少买来的仆役都已经在乱中四散奔逃,现在府中不少女仆是在萧峻入京之后从宫中拨出来的。
这些人在宫中耳目灵便,都知道康卓和萧静姝的未婚夫妻关系,只不过后来康卓的义父俪明犯下了谋逆大事,尽管有萧徴荣斩杀逆臣,拨乱反正,而据说康卓也是这反逆其中的一员,还立下了大功,但由于他和俪明的关系暧昧不清,颇有内幕,所以这人的功劳几近于被一笔抹杀,如今他们的婚事,倒也没人挂在嘴边提了。
可这不影响这些侍女对康卓的好奇:别的不说,就他那双蓝的像天空一样的眼睛,就已经足够这些人偷偷瞧上好一会了。至于主家到底会不会和他最后履行婚约,这一点,他们之中大部分的人都是不看好的。
萧峻在和安钰之下棋。
不同于站在一旁边不知道该开口说一些什么的萧徴荣,康卓在深施一礼之后就走到了棋盘边上,看着萧峻和安钰之手谈:很快的,他就看明白了局势。
不同于一般小辈和长辈交手的指导棋的和和气气,安钰之和萧峻的每一子落下,似乎都暗藏了无数的杀机,每一步落下都是一场无声的杀伐,而这小小的棋盘,竟是从头至尾都在燃烧着熊熊的战火一般。
康卓的棋力并不算好,他站在那边看了一小会就已经觉得头晕目眩………偏偏安钰之和萧峻的每一子落下都很快,几乎很少有陷入长考的时候,这对旁观者来说,就好像置身一场血腥战斗,自己也被卷入了无数的兵戈之间,仿佛分分钟就可能被撕扯成碎片一样。
不过盏茶时分,棋局似乎刚刚过半,萧峻刚刚落下一子,忽然“咦”了一声,皱了眉头再看了看棋盘,登时摇了摇头,笑了:“安公子,我输了。”
安钰之微微一笑:“伯父,承让。”
康卓并没有明白萧峻的这个输到底来自于何处………他只是隐约从棋盘上感觉到了安钰之所执着的黑子互相呼应的那种气势和杀意,反而是萧峻所执的白子,彼此之间的羁绊似乎是被什么生生切断,虽然光有天下,但到底不成气候。
萧峻看了一眼他若有所思的脸,将棋盘一推站了起来,微笑着看向康卓:“康公子是探望姝姐儿的么?”
说到了这个,方才一直在旁边自知身份尴尬的萧徴荣终于能插上话了:“大伯,康卓这回是跟我一起来的。上回惊闻妹妹在京中被人刺杀,此后便一直音讯全无,我们都以为妹妹已经遭受了不幸,康卓和我多番打探俱无消息,我们也是心急如焚。这一回好不容易妹妹终于露了面,我就想着前来探望一下,陛下前些日子赐下了好些名贵药材给我们军中弟兄,若是有得用的,伯父只管开口,我们也好捡一些送过来。”
萧峻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颔首说道:“多谢你有心了。”他顿了一顿,“我此次入京,还带了弟弟和弟媳给你的家书,”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递了过去,“要不要回信,该如何回信,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萧徴荣一怔,接过了信件走到一边拆信看去了。
这一边,情况立时就尴尬了起来。
光光听方才他们的几番对答,康卓就已经猜到了某些□□:莫非姝姐儿失踪失联的那段时间里,她就是和面前的这位安公子在一起?
以他们的身份倒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可是安钰之这个人……想起面前这人是何其精于算计,甚至轻轻一动手就摆布了他前半生的命运,康卓的眼里就燃起了点点的怒火。
安钰之明明知道俪明派人杀了他生身母亲和养父全家,明明知道他几乎也要丧命,可他只指了他那条投奔萧家祸水东引的所谓“明路”,算起来,他安钰之与他康卓,并不曾有过恩义,相反的,只有袖手旁观的冤仇!
如今,更多了一条罪名:夺人所爱!
康卓几乎能嗅到从自己咽喉里蔓延出来的血腥味道。
安钰之却恍若未觉,站起朝他微微拱手,脸上笑容一派的风光霁月,一片光明,仿佛是毫无阴霾毫无算计的至真至纯之人:“康公子,亲手报了大仇的感觉,如何?”
只是这么一句话,康卓的脸色却渐渐难看了起来:在终于杀了俪明之后,他的第一个心思就是愉悦,而第二天却已经开始转为空虚,而到现在,这种空虚感越来越多越来越满,几乎成了一个空洞。
他的这两年,全是为了报仇而活。为了报仇,他几乎已经不认得自己原本的模样。认贼作父也好,卑躬屈膝也罢,有些事情只要做过了,就在心底烙下了深刻的印痕,也许永远也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
就算现在夙愿得偿,一切看似回归了正途,可也许只有他自己空洞的内心明白,他再也不可能跟当年淳朴,单纯,每天只担心自己下一顿饭有没有的吃饱的农家小子一模一样了。
他甚至觊觎像萧静姝这样的豪门贵女,想要娶到像她那样原本以他身份根本不敢高攀,甚至在她家中借住的时候都不敢将自己的心思片刻表露于外的女人………站在这个造成他漂泊流离命运转折的这个帮凶面前,康卓忽然发觉,他无法说得出那句“与你何干”。
安钰之的唇角溢出了一抹淡淡的,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