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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反王之女-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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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越是这样,老太太心里的怒气,就越是填噫满了胸襟,她越想越气,重重一拍手边的床板,以一种和平时迥异的敏捷翻身而起,怒斥:“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算计你,你说这话,亏也不亏心?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孝道两字的?当初士奇要娶你娘何氏的时候,我本来就不同意,若不是圣人下了旨意,就她那个病歪歪的身子,她如何进得了我萧家门!她进了门,我本也是想好好待她的,但她进门五年都没能为士奇留下个子嗣,她死了,士奇至今还不肯娶妻,我萧氏一门当年何等显赫,难道血脉就要自士奇而断绝?你曾祖,祖父在天之灵,如何能瞑目?现如今你这一辈,只有荣哥儿一个子嗣,你嫁到柱国将军府,他就能免了上战场的危机,你难道不该主动自觉,还是你想眼睁睁看着我们萧家绝后!你竟然,你竟然还敢……”杀人两字,被她生生咽了下去。但老太太瞪着萧静姝的神情,却是目眦欲裂,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样子。在老太太心里,从未有过比这一刻更强烈的后悔,后悔为什么家里要让一个女孩儿习武。

    老太太神色激动,萧静姝却连眼珠子也没动,就这么静静听着,看着老太太面上的怒色,等她说完了,她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甚至略略有几分意兴索然。

    “祖母,我知道您为什么想和俪家人结这门亲事。陛下很快要准备二征高句丽,三年多以前的事情,我们每个人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也没忘。如今若往事重来,就连我,也觉得承受不起。”

    当年征讨高句丽,三十万人只有三千归来,还是多半缺胳膊断腿,肢体残缺,而二房的嫡长子,亦是没于此役。

    如今皇帝要再征高句丽,老太太就怕……再赔进去一个嫡次子。

    偏偏二房的二老爷却没有功名没有官位,二房嫡次子没有任何理由逃避这次的兵役,老太太就想着,要拿她的婚事去讨好前来夷陵处理此地的征兵事宜的柱国大将军俪明,保下萧家第三代如今唯一的男丁。

    这一件事,萧静姝从听说征兵远征开始,就已经前后想的通透明白了。

    她这般一说,老太太陡然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孙女儿。

    萧静姝续道:“可您的想法,从头到尾,全都错了。”她淡淡看着老太太,目光中甚至带着几分淡淡的悲悯,“您若有脑子,就该欢欢喜喜将二哥哥送去战场上,非但不能有丝毫逃避,反而应该谢主隆恩。”

    她的话实在太嘲讽又太笃定,老太太倒退两步,当时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听着她以一种极端冷静的口吻,一句一句说了下去。

    “我们萧家祖上是什么人,我们自己记得,圣人也记得一清二楚。就算圣人不记得,每天看见枕边表姑祖母的脸,也会被反复提醒。圣人将父亲擢拔为郡守,一方面,是因为表姑祖母而来的外戚恩荣,可另外一方面,也是捧杀的考验。祖母不妨想想,若父亲还是个草民,圣人想要株我们九族要找个理由很难,可作为郡守,想要犯错就再简单不过,如果失了圣心,那么圣人一怒,我们全家都逃不掉。所以陛下要征高句丽,我们不但不能有丝毫怨言,为了父亲,为了我们全家,荣哥也必须欢欢喜喜的上阵才行!别说这次征高句丽未必会再大败,就是真的要败,真的又要死人,祖母,您唯一能做的,最多就是赶紧让二叔多多纳妾,多多播种,看能不能再生出一个小子来才对!”

    “你……”老太太被她一番话说的面皮紫涨,浑身颤抖。

    看着老太太又有要发火的征兆,萧静姝干脆利落的微微一福身:“老太太要是想不透,就不如好好在后院颐养天年。这是年轻人的世界,您年纪大了,多多保重身子才好,别动不动就生气,怒气伤肝,这样……对您自己毫无益处。”

    她转身就走,身后,老太太忽然阴测测的丢过来一句话:“姝姐儿,你今日忽然如此胆大妄为,就不怕我日后见人就声讨你不孝的罪名?”

    萧静姝转头微微一笑,和何氏相似的风流妩媚隐现眉间:“祖母只管一试。先皇的皇后娘娘闺中时就素有悍妒之名,后来照样能够入宫为后……名声这东西,我若在乎,那今儿个也不必和您说这一番话。不瞒您说,我是觉得爹爹太辛苦了。拖着这么一大家子,要保全所有人的性命,还要和您那些不合时宜的奇思妙想周旋……我这个做女儿的,就是为了孝道,才不得不将某些我本来不想说的事说出来,不得不为了替亲长分忧,而让您了解一些事情的真相。”

    她扬长而去。

    老太太摸索了半天,这才颓然坐倒在了桌边的椅子上。

    面对着这个孙女,她不想承认。可现在四下无人,她反复思量着萧静姝说的那些话,却不得不承认,是她在王氏的撺掇之下,打偏了主意。

    人老了,就是见不得子孙离散……王氏是目光短浅,她却是被感情冲昏了脑子。

    老太太揉着额头,半响,不由自主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第九章() 
龙渊寺发生了这样的凶案,官府的衙役差人,自然是火速的就赶来了。

    但等到了地方,一群人傻了眼:怎么没人说啊,郡守的家眷卷入了这件案子,那他们是该秉公办理好呢,还是该装聋作哑当做没看见好呢?

    还是其中一个捕头机灵,先把整个龙渊寺四周包围起来,不许进不许出,然后忙忙就派人去通知萧郡守了。

    午后时分,萧峻如常在后衙办公,门外这时候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门被人从外大力撞开,他讶然抬头就看见了萧升带着几分焦急的脸:“明府,出大事了……”

    萧升凑近了对他一番低语,萧峻的脸越听越沉,直到听完,他良久沉默,抚着颌下的三寸短须皱眉不语。

    “明府,您看这……该怎么办?”

    “姝姐儿没事吧?”萧峻沉思良久,开口第一句,却是问的这个。

    萧升摇了摇头:“听说姝姐儿是众人当中最镇定的一个。连老太太身边的侍女,都被她指挥的团团转呢。”说罢觑了一眼萧峻道,“倒是有几分像明府您的性情。”

    萧峻听得哈哈一笑,脸上露出了几分掩饰不住的骄傲:“你倒会夸她。”

    他还能笑得出来,萧升就知道,肯定是没大事了。

    他松了一口气,等着萧峻的决断。

    萧峻却提了笔继续开始写公文,只淡淡吩咐道:“叫他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虽然是我的亲眷,可是我也断断没有因此而徇私舞弊的道理。这几天,他们也就不必下山回家了,先在龙渊寺里住着,等苦主的亲人到了再说吧。”

    萧升细细一想,立刻了悟,便出了门去吩咐下面了。

    他们这边不慌不乱,寺中,王氏却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她得到了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去见了老太太。

    “母亲,您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老太太手里捻着佛珠,连眼珠儿也没转,淡淡的说道:“你急什么?是你杀的人不成?”

    王氏傻了眼:“怎么可能是我!我哪有这样的胆子!”她着急的是这么一来她的荣哥儿要怎么办啊!

    “既然不是你杀的人,那这事儿咱们就问心无愧,左右不过是在龙渊寺多呆两天,等官府查清了事情究竟就能回家,你难道连这么几天也耽搁不得了?俪家自己不知道在外头惹了什么仇家,被人摸上龙渊寺来提了脑袋走,这种高来高去的江湖纠纷,可不是咱们妇道人家能做的出来的。他俪家就算要怪,也怪不到我们身上。就算俪大将军再有权势,对上咱们萧家,他也总要讲一个理字!另外,议亲的事情,既然有了这样的变故波折,那索性就算了吧。”

    王氏一听就急了:“母亲,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从头到尾,是咱们求着人家俪将军办事儿,俪将军仁义,才一口应了,可现如今……虽然那边有了波折,可姝姐儿不是还活着么!咱们若要表示诚意,不如……”她咬了咬牙,觑着老太太不说话了。

    老太太斜睨了她一眼,心底泛起了厌烦。

    王氏虽没说下去,她却很清楚王氏的盘算。

    若是换了之前,为了二房的荣哥儿,她说不定真就按着王氏说的去帮她算计了,可有了方才和姝姐儿的一番对话,她越思量,就越觉得自己之前想的岔了。

    老太太隐约皱了皱眉:“等俪将军到了再议吧。”

    王氏心有不甘,还欲再言,老太太已经冲她挥了挥手,端起了一旁边桌上摆着的参茶。

    端茶送客的意思这样明白,王氏就算心里再怒,也只好先行离开了。

    ***

    一行人在龙渊寺被隔离了三天,三日之后,柱国大将军俪明和他的妻子宋氏就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地方。

    当看到儿子无头的尸体,宋氏伏地大哭不止,俪明手攥成拳,隐隐可见青筋。

    他看向四周的捕快,深吸一口气按捺了一下自己已经涌到了胸口的怒火,平静了一下语气才开口说道:“凶手呢?抓到了么?”

    路上收到了凶信,他和宋氏就星夜兼程赶到了此地,他们两人就这么一个嫡子,从来就是养的金尊玉贵,谁又能想得到,不过是他性子跳脱了一些,先行来了夷陵,却竟会殒命于此!

    这让他们两人,怎么能接受得了!

    宋氏路上已经哭晕了好几次,这会儿见到了儿子的尸体,这尊荣了半生的妇人只痛哭了片刻,便森然止住了眼泪,看向四周的眼神,凶戾的就像失去了崽子的母狼:“王七呢?”

    旁边的捕快衙役们都是心中发寒。

    苦主的家人,他们是见得多了。可像这两位这样身份尊荣,一句话就能左右他们所有人性命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哪怕知道宋氏的怒火不是冲着他们的,看着那女人的眼神,这些人还是觉得如利剑加颈,彻骨之寒。

    其中胆子大一些的一个上前一步,出声道:“我们已经取过了王七的供词,也叫城中的几个大夫来诊断过了。王七当夜被人用迷药迷晕了,应该是昏迷了足足一夜。供词和大夫的诊断都在此处,夫人请看。”这给非官长看供词,自然有些不合法理,可是对着这位国姓郡主,谁敢说一个不字?

    宋氏劈手夺过,细细验看,一直等翻到了放在最下面的一个信封,她的瞳孔忽然一缩:“……这是……这是……”

    俪明适才一直由着宋氏发话施令,宋氏身份高贵,又自恃手段高明,事事抓尖要强,他们家的相处模式,妻强夫弱,一反男主外女主内,而且……常年如此。

    俪明这会儿察觉到宋氏拿着那叠东西的手都在隐约颤抖,便凑了过去,一阅之下,虎目不由泛起隐约泪光:“这是成儿的笔迹!”

    先前出声的那衙役瞧了一眼激动的夫妻两人,微微撇了撇嘴,脸上浮出了一抹淡淡的不以为然。

    虽说本朝悍妇凶猛,但这俪明在外头好歹也是个柱国大将军,手上人命不知几何,可在宋氏面前,却俯首帖耳的像一只小猫。这妇人显然是被宠坏了。连作为证据的信封也随便想拆就拆,想看就看,这等嚣张跋扈,也难怪养出这么个会被人寻仇摘了项上人头的纨绔!

    没错,官府那边几番勘察,基本已经确定了,俪成死系为江湖人士寻仇所致。毕竟龙渊寺当日寺内只有一些不会功夫的女眷,而俪成房中门窗紧闭,侍从王七被人用迷药迷晕,俪成身上又到处都是鞭伤,显然是为人泄愤所致,这般情况,不是江湖人士所为,难道还能是郡守大人那些弱质纤纤的家眷,抑或寺内慈悲为怀的和尚们不成?

    宋氏却丝毫没注意旁人的眼光。

    就算她看见了,她也毫不在乎。在她看来,她堂堂郡主,拆看本来就是儿子写给自己和相公的信件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根本就不在意证据不证据的这些细节,这一刻,她只是一个因为睹物思人而悲愤欲绝的母亲。

    俪明将手搭在宋氏肩膀上,看着儿子最后留下的言语,虎目也是渐渐浮起了泪光。

    直至将信读完,宋氏方才和俪明交换了一个视线,她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某种坚定的决心。

    宋氏清楚,俪明对俪成的宠溺程度和她一样,现在他也一样伤心,儿子虽死,但他死前最后的遗愿,他们这做父母的,必会替他完成,至于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中年丧子,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就在此时,外间忽然传来了一道略有些尖利的女声:“俪夫人!俪将军!”

    宋氏豁然抬头望去,目光隐隐一缩:那提着裙摆有些着急的小快步走过来的,正是去年在京中和她见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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