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春-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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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算是他失算了。
离京那会儿,谁也不会想到,汪易昌会突然离奇的死去,而他们有一天,要这样子盯汪府的梢,带的人拢共那么些,现下是抽了一部分盯梢汪家,另外还有一批是放到了各处去打探消息,还有十来个,是留在身边听用的,防着一时还有什么事情要交办,手底下去没了可用的人。
至于郑扬带来的那些……郑扬有郑扬办案的法子,他也有他想要查的事儿,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是,今次查案,殊途同归就是了,互不干涉,这样才能够维持着目下的平静与和谐。
倒不是说不能同郑扬借调人手,只是一开始,也没想到眼下的局面。
其实汪祺派人出府,这在意料之中,而派出去的人找到了蒋府……虽然不是意料之中吧,也不至于十分惊诧。
卫箴定了心神扭头去看郑扬:“蒋招在福州这些年,跟汪易昌的关系,看来实在是好得很啊。”
郑扬冷嗤了声:“明知道朝廷要查办,还敢见汪家的人,还敢叫他们进门。”
他说着愈发冷下脸,朝着身后一个二十出头的圆脸男人叫了声:“你去叫他……”
“郑公,要做什么?”卫箴没容他把话吩咐完,一扬声叫住他,“郑公要见蒋招?见了面,问什么?又要说些什么呢?蒋招做了什么吗?”
他一面说,又一面的摇头:“汪祺想做什么,郑公知道吗?”
“做什么?能做什么?”郑扬没好气,带着一肚子的不耐烦,“你装傻还是真看不明白?汪祺这时候叫人去找他,那是因为现在的福州府,只有他敢跟张显阳对着干!张显阳听了你的话,进了汪家的门,又不阴不阳的弄了这么一手,把他衙门里的衙役三三两两的弄进人家家里头,汪祺能坐以待毙?这个混账东西,我看他是不要命了!”
也许他是真的关心这个徒弟,也许,是怕蒋招连累他。
总之郑扬目下说出口的话,在卫箴等人听来,是一水儿的急切。
他不想让蒋招在此时还与汪家人有任何的联系,更不希望蒋招替他们强出头,去得罪张显阳。
为什么呢?
汪易昌死了,汪家的靠山就倒了一大半,剩下的,不过是汪易昌往年的旧部,或是昔日旧友,再有便是汪夫人的母家可以依仗。
前者泰半人走茶凉,牵涉到通倭案,有张显阳坐镇福州府,巡抚大令之下,谁敢来保汪易昌?
而后者呢?这位汪夫人母家远在河间府,隔着这么千山万水,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根本就指望不上。
现在得罪张显阳,蒋招八成得把自己都赔进去。
先前张显阳的所作所为,已经很明显的想要把蒋招同汪易昌捆在一块儿,做成一条船上的同伙了,蒋招这时候还替他们家出这个头,闹大了,谁去收场?
郑扬就在福州府,难道看着张显阳对付他徒弟而坐视不理?那他这个西厂提督的脸,也就顾不成了。
所以蒋招但凡敢露面,对郑扬来说,立时会变得进退维谷。
进是袒护亦可能是伙同,而退则是脸面荡然无存。
这就无怪郑扬急切了。
可卫箴显然不愿见如此情形:“郑公就不想看一看,蒋招到底会不会到汪家走这一趟吗?”
他噙着笑,笑意未达眼底,反倒多出三分算计来:“从汪家报丧到现在,几个时辰过去,蒋招露面了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以怨报德()
第一百三十五章以怨报德
没有。
几个时辰过去了,别说蒋招自己没有露面,他哪怕是打发府上人代他到汪家走一趟去吊唁一番,都不曾有。
这说明了什么呢?
郑扬心下一寒。
宫里出来的人,骨子里透着那么一股子的精明,而蒋招在这么些年里,能一直得他青睐有加,便足可见更是这精明人之中的佼佼者。
蒋招知道,汪易昌这回得罪人了,先甭管他有没有通倭吧,至少是有人想整治他,才会闹出这么一场事儿来,而这样的得罪,他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哪怕汪易昌死了,他也要和汪家人保持距离。
当日蒋招到酒楼来见他们,话里话外看似偏袒汪易昌,实则他后来同自己说的那番话——
那一番,是卫箴他们并不知道的话。
蒋招一心替汪易昌说好话,并非是要为他开脱说情,那不过是要告诉卫箴——我从前和他关系确实不错,也觉得他并不是这样的人,可我是光明磊落的,所以今日我还能够为他分辨一二,希望你能彻查此案,还他一个清白。
要真的是涉案的同伙,他反倒畏手畏脚,不敢说这番话。
这样的小心思,卫箴也不是说一定就猜不透,只是那都是另一码子事。
眼下单说蒋招……他既早就有了明哲保身的想法,现在又为什么放了汪家人进门呢?
他这样子前后矛盾,为的,究竟是什么?
郑扬一时沉默下来。
卫箴挑了眉看他:“郑公也觉出不对了,是吗?”
当然是有问题的。
哪怕是怕外头人戳脊梁骨,这时候称病不见人,又不是不能够,谁还能冲到他府中去看一看,他到底病了没有吗?
“你想干什么?”郑扬眸色一沉,“他露面如何,不露面,又如何?”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卫箴拖长了音调,若有似无的浅笑溢出来,在郑扬听来,却尤为刺耳,“汪易昌和张显阳的矛盾到了这种地步,蒋招作为守备太监,为什么从没有禀报朝廷?就算他觉得这只是地方官吏之间的勾心斗角,没必要惊动司礼监,惊动陛下,可当年郑公放他到福建,他总不至于,连知会你一声都忘记了吧?”
郑扬点了点桌子,声音清冷,面不改色:“有什么话,直说吧,到这时候还跟我拐弯抹角?卫箴,这可不像你。”
卫箴嗤了一回,实际上谁不知道谁呢?
打从他进了北镇抚司那天起,郑扬就留心了他,而他,自然也留意起了郑扬。
只手遮天,权倾朝野的西厂厂公,和一个皇亲出身,刚正清直的锦衣卫镇抚使,两个人总有碰撞的一天。
“他不露面,此时我暂且顾不上他,他是你的人,你自己去问他,今日为何放了汪家人进府。他露面——”卫箴昂了下巴,说不出的娟狂与桀骜,“即便他是你的人,我也少不得要将他疑上一疑,跟通倭案有没有关系,跟汪易昌的死,又有没有关系。”
郑扬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倏尔攥紧了:“你是说,要怀疑他,下手杀了汪易昌?”
“自我们离京,至我们到福州,前前后后不过个把月。他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行迹的,而在经历了济南府杨明礼的事情后,我曾让你给他写过一封书信——”
他一概后话都不必再说,郑扬已然想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或许是当局者迷。
他还把蒋招当做当年的那个孩子,懵懵懂懂中又透着七分伶俐与聪慧,跟在他身边儿,一口一个师傅的叫着,鞍前马后的为他办事。
殊不知经年过去,孩子长大了,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他管也管不住了。
从前远在京城管不住,后来去了大同是无暇分身。
而在这些年中,他的好徒弟,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他甚至已经无从得知。
大概就是因为太亲近,他已经忘了怎么去怀疑蒋招。
这其实是大忌,可郑扬,却忘了这忌讳。
卫箴到底是局外人,蒋招的一举一动落在他眼中,他势必都会多思多想,此时起了疑心,再正常没有。
如果蒋招通了倭,或是有别的不可告人的肮脏勾当,而通倭的事情被张显阳闹了起来,他害怕了,要找个替罪羊,汪易昌就是最好的那一个。
死无对证,甚至可以做出个畏罪自杀的样子。
离京到福州府……卫箴说的不错啊。
这个把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可如果真是蒋招,一定足够他安排好所有,甚至是杀害汪易昌。
那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今日会放汪祺的小厮进门。
而卫箴要等的,就是他露面。
可是接下来呢?怀疑到了蒋招的头上,接下来呢?
郑扬眯缝着眼睛去看他:“接下来,你还想怀疑谁?”
“不是我想怀疑谁,是陛下会怀疑谁。”卫箴翻了眼皮睇过去,“厉害轻重,你最清楚不过。你为什么会随我一起到福州来查福建通倭的案,还有先前京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郑公——”他拖音叫他,声音又一沉,“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陛下用意的吗?”
郑扬呼吸一滞。
蒋招要是不干净的,陛下就只会对他疑心更重。
还是说,陛下和内阁,实际上已经怀疑到了蒋招头上,所以才会让他跟卫箴一起到福州来?
他从来就不是甘心个屈居人下的人,哪怕这人是卫箴,也不行。
陛下不是不知道他,却还是叫他一切听从卫箴的安排和吩咐。
换言之,卫箴包揽此番大权,到了福建省,卫箴就是想查他,他也只能拱手把权力都交出去,任凭卫箴彻查他。
他有一瞬的心慌,却立时明白过来,卫箴没有打算对他出手,也并没有因为疑心了蒋招,就把这份儿怀疑挪到他头上来,不然眼下卫箴不会说这些。
卫箴现在要的,是他收手,对蒋招,不管不问,真正坐到陛下所吩咐的——一切听从卫箴的安排和吩咐。
郑扬心有不甘,却不得不说,卫箴今次这样信他,他虽不知是为何,也仍该好好地感谢,至于给卫箴添乱捣乱,甚至是同他针锋相对这样的事儿,他再干,那就真是以怨报德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要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要干什么
卫箴在等,郑扬,也在等。
可此时二人心境却大不相同。
郑扬自十四岁在徐贵妃面前得脸,十七岁得势,至于今日,就再没有一日似目下这般,担惊受怕的。
他深感这或许是个圈套。
陛下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蒋招的事情,而这事情,实际上也是张显阳捅出去的……
他到底坐不住,只是在卫箴等人面前,总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于是他等了须臾,又起了身,告辞了一番,便自顾自的上了楼。
谢池春目光追随着他看了会儿,叹了声气:“竟叫郑公也担心成了这样。”
“他担心的,根本就不是蒋招会不会露面。”
卫箴冷不丁的丢出这样一句,又回了神去看她:“你真觉得,一个蒋招,就能叫他慌张至此了吗?”
不是蒋招,那是谁?
吴赞却立时听明白他什么意思,倒吸口气:“老大是说,陛下——?”
谢池春拧眉顺势也看过去,却瞧见卫箴点了头。
她心头一紧:“陛下?”
“不然呢?”卫箴又扭头往楼上方向看,郑扬的房门却紧闭。
所以说,活的太明白,有什么意思呢。
糊里糊涂的,反倒不会有这样多的担忧。
他顿了须臾而已:“你们说,张显阳当初上密折参汪易昌,会放过蒋招吗?”
众人一时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便皆是一愣。
临了了,竟还是厉霄最先反应过来,拍了脑门儿一把说不会。
吴赞同谢池春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应该是不会的,只是二人都没再开口而已,不过是等着卫箴往下说罢了。
果然卫箴顺着厉霄的话又接过来:“他在见到我们之后,哪怕是当着郑扬的面儿,其实都一直在攀咬蒋招,当初上密折,怎么可能放过蒋招?只有把蒋招和汪易昌绑在一起,才能证明,汪易昌也许真的通倭且收买了蒋招,不然一个守备太监,凭何在数年间,都未曾向京中透露只言片语呢?张显阳要说服内阁的大人们,叫他们把奏疏呈送御前,自然就得攀咬蒋招。”
“可要是——”谢池春犹豫了下,抿紧了唇角又仔细想了想,一时后话没有说。
直到卫箴催了她一声:“可是什么?”
她其实不大拿得准,更怕自己想岔了,可是卫箴问了,吴赞又在旁边儿一个劲儿的使眼色,示意她直说无妨,她定了心神,便把心中所想尽数说与了卫箴等人知晓:“蒋招毕竟是宫里的人,得罪了他,就等于是得罪了宫里,他身后还有郑公这么一颗大树好乘凉。算算日子,张大人的密折送往京城时,应该正是郑公被调回京城的旨意派下去的时候。郑公回京,重领西厂,又有昭德宫为他撑腰,得罪他,不是划算的买卖。”
谢池春略微的顿了一下,偷偷地打量卫箴神色,但见他神色如旧,并无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