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南北-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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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在御书房门口的婢女不敢多言,甚至一点儿动静都不敢发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打开门,旋即躬身退下。
丝丝冷雨伴着风吹卷进来,扑打在乐昌的衣袖上、秀发上以及脸颊上,不过乐昌对于这冷意无动于衷,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迈过门槛,几名跟着她过来的婢女急忙迎上来。
“轰隆!”一声闷雷在天空中炸响。
耀眼的电光刺破黑暗,无数的闪电顺着乌云的缝隙不断地扩张,蜿蜒如火蛇。
电光照耀在乐昌的俏脸上,让毫无表情的脸颊变得忽明忽暗。
“我们······回去。”乐昌轻轻摆了摆手,看也不看身后御书房中摇曳的烛火。
而敞开的大门此时也被宫女缓缓合上。
“殿下。”一名婢女有些担心的看着乐昌,相比于刚才,乐昌的俏脸不但阴沉,而且更多几分疲惫、愤怒和无奈,而刚才陛下的吼声她们也都听到了,要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没事。”乐昌低声说道,直到此时她似乎才鼓起勇气缓缓回头,不过所看到的就只有紧闭的御书房。
这一刻,乐昌觉得这个自己从小就万分熟悉的御书房,还有御书房中那个兢兢业业批改奏章的父皇,都变得那么疏远和陌生。
明明是触手可及,却仿佛隔着天涯。
而乐昌并不知道,此时御书房中,陈顼似乎被抽调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坐倒在那不知多少人眼热的龙椅上,他脸上的皱纹刹那间看上去更深了几分,整个人显得愈发苍老和病态。
闭上眼睛,陈顼缓缓拿过来下一本奏章,却并没有着急打开,而是喃喃说道:
“乐儿,你的心思爹爹明白,陈叔宝和陈叔陵是你的兄长不假,是朕的儿子也不假,但是他们更主要的还是太子和扬州刺史,当然······还有一句话爹爹应该告诉你,相比于一个父亲,爹爹更重要的,还是大陈的皇帝·······”
话音在御书房中缓缓回荡着,只不过那一闪看上去并不是很厚的门挡住了外面的风雨,也挡住了陈顼这一段话。
而陈顼霍然睁开眼睛,微微颤抖着打开手中的奏章,轻声说道:“乐儿,愿你来世莫生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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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如晦,议事堂中烛火摇曳。
萧摩诃伸手从衣袖中掏出来一份军报:“这是八百里加急从淮北送过来的消息,宇文邕正在调集全国兵马,准备北上讨伐突厥,在其调动的军队当中,主要都是北周之前讨伐北齐的军队,另外还有淮北的小部分驻军以及襄阳一带的绝大多数兵马。”
李荩忱三人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是微微一变,萧世廉兴奋的看向李荩忱:“世忠,没有想到还真被你料中了!”
“这宇文邕年轻气盛,肯定见不得突厥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所以举兵北上也在情理之中。”李荩忱不慌不忙的说道,“现在不管北周蛮夷到底能和突厥打成什么样子,这个好机会咱们说什么都不能放过。”
萧摩诃点了点头,一边将军报递给李荩忱几人,一边沉声说道:“这军报某已经看过,此次调集北上的都是原来就属于北周的兵马,留下来防守各处防线的则是收编的北齐兵马,在淮北的守将还是‘老熟人’王轨。”
“老熟人”这三个字萧摩诃咬得死死的,对于王轨这个对手,萧摩诃显然到现在依旧记忆犹新,上一次在吕梁,南陈数十年积攒的本钱险些就葬送在王轨手中,这“恩情”萧摩诃可忘不了。
“王轨在淮北,说明北周蛮夷对于淮北还是不会掉以轻心,”裴子烈轻轻摩挲着下巴,一到军情面前,他就会变得比平素还要冷静,甚至可以说冷漠,“那就算是抽调了襄阳一带守军,也会留下来一个足够分量的大将驻守······”
“尉迟迥。”萧摩诃沉声说道,“以尉迟迥替换杨坚,而杨坚和韦孝宽将会作为大军的左右副帅,追随宇文邕北上。”
“看来对于杨坚这个亲家,宇文邕并不怎么放心啊。”李荩忱轻笑一声说道。杨坚的女儿是宇文邕太子宇文赟的正妻,杨坚和宇文邕是不折不扣的亲家。
不过此时宇文邕御驾亲征,刻意以尉迟迥替换杨坚,与其说是赏识杨坚的能力,倒不如说是对自己这个一向心怀鬼胎的亲家并不怎么信任。
众所周知,所谓的御驾亲征,皇帝陛下是主帅,而其余就算是再怎么战功赫赫的将领,也都只有给皇帝陛下打下手的选择,无论是调兵遣将还是执行其余命令,都要受制于陛下,而等到战争结束,功劳首先是陛下的,如果不幸打败了,肯定背锅的都是左右随驾将领。
所以对于皇帝,御驾亲征是很威风,但是对于朝中随驾文武,这可就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活计了,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大多数皇帝御驾亲征,都会遭到满朝文武的反对。皇帝本身亲临一线很危险是一个方面,他们对自己心有担忧也是不可忽略的一个方面。
尤其是杨坚此人,相比于征伐作战,更善于处理政务,在他统筹治理下的襄阳颇有繁华景象,此时临阵将尉迟迥这个年迈老将换成杨坚,强行让杨坚从一个出镇地方的文官再变成武将,多少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这是北周蛮夷之间的矛盾,我们无从插手。不过现在他们临阵换将,对于我们可是好事。”萧摩诃淡淡说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弃子()
“杨坚这人不仅仅年轻力盛,而且一直是个有野心的家伙,”萧世廉显然在这之前也下了功课,他虽然性格随意,但是并不是那种无所作为的公子哥,关于敌人的资料早就已经在心里背得烂熟,“之前宇文邕那家伙进攻北齐也用了杨坚,此人不可小觑,被调走了也是好事。”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不是伯清你一贯的作风啊。”李荩忱忍不住轻笑一声。萧世廉的性格大家可都清楚,还真是少见他对什么人如此忌惮。
不过萧世廉的忌惮,李荩忱当然也理解,杨坚是什么人,李荩忱可要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而杨坚现在实际上就已经展露出来枭雄之姿,只不过一直都有宇文邕压制着,所以没有那么明显罢了。
据传闻宇文邕还曾经派出相面之人给杨坚相面,最后却并没有在意相面之人颇有些担忧的结果,只是说了一句“听天由命”便草草了事,可能当时的宇文邕也没有想到,比自己还要年长两岁、现在更是被自己死死压制的杨坚,竟然会有一天将北周的天下取而代之吧。
毕竟宇文邕怎么都不会料到,自己竟然只活了三十五年。
“某这只是在说一个事实罢了,那杨坚是不好对付。”萧世廉不忿的说道,“但是他要是真的敢来,咱们照样杀的他丢盔弃甲!”
而萧摩诃此时重重咳嗽一声,不满的瞪了自己儿子一样,旋即说道:“尉迟迥是北周蛮夷之中成名已久的老将,当年率军入蜀平定萧纪的雷霆手段,想必你们也知道,万万不可因为杨坚的离开而掉以轻心。”
裴子烈和李荩忱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凝重。
正如萧摩诃所说,这尉迟迥虽然是老将,但是也是有着辉煌战绩的老将,当年尉迟迥奉北周开国皇帝宇文泰之命进攻空虚的川蜀,以奇兵长驱栈道,星夜兼程,数日便杀到剑阁,吓得毫无准备的川蜀萧纪麾下各州府望风而降,真可谓是雷霆手段。
而十六年前,宇文护率兵东征,面对北齐来势汹汹的反扑,北周各部惊慌失措,唯有尉迟迥率兵逆行突进,使得大军得以平安撤退,而这也是尉迟迥最后一次身临战场。
之后的尉迟迥因为年事已高,逐步退出一线,随着韦孝宽、杨坚、王轨等新一代将领逐步成长起来,已经用不到尉迟迥再征战沙场,而他的主要任务也变成了奔波各地、镇守后方。
毕竟相比于那些年轻将领,还是尉迟迥这等成名已久、战功赫赫的老将更有震慑力。
因此此次宇文邕临阵换将,把杨坚换成尉迟迥,确实耐人寻味,却并不代表尉迟迥就是好相与之辈,说句不好听的,萧摩诃还在嗷嗷待哺的时候,尉迟迥就已经开始在沙场之中摸爬滚打,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将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也是为什么萧摩诃专门强调一遍,对于尉迟迥,必须保持和对于杨坚一样的决定和谨慎。
“尉迟迥所能调动的兵力有多少?”裴子烈想起来什么,急忙问道,“宇文邕既然要北上进攻突厥,那么留给他的军队必然不会多。”
萧摩诃微微颔首:“具体有多少军队并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原本的襄阳驻军应该被抽调走了大半,剩下的军队数量应该不会超过五万,而且这五万当中还有不少是北齐的降军整编之后的队伍,其斗志可想而知。更何况我们这一次的目标并不是襄阳,而是江陵。”
李荩忱和萧世廉等人都有些诧异的互相看了一眼,宇文邕如此安排布置,固然可以集中最多的兵力,给突厥致命一击,但是也会让原本的全面防御变成重点防御,毕竟北周的兵力再多,终究是有一定数量的,而很显然宇文邕对于刚刚整编没有多久的北齐军队并不信任。
他这是在赌博,赌的是南陈会继续进攻淮北而不是荆襄。
“宇文邕这是打算放弃西梁了。”李荩忱缓缓说道。
萧世廉哼了一声说道:“西梁蕞尔小国,不过只是北朝蛮夷的附庸罢了,横竖不出江陵周围几城的地方,上一次吴司空进攻江陵,如果不是北周横插一手,现在西梁早就是我们的了。”
对于这一点,显然萧摩诃和裴子烈也很是赞同,南陈最大的敌人是北周,西梁最多只能算北周的一个马前卒,而且是很虚弱的马前卒,只要没有北周,萧摩诃有信心将西梁直接“斩于马下”。
这一次宇文邕既然如此大规模的调动军队北上,自然就得做好有所牺牲的准备,而从现在来看,显然宇文邕并不想放弃淮北这个可以直下江南的跳板,所以并不直接属于自己统辖、这些年更是非但没有建树反而总是惹麻烦的西梁,就成了宇文邕最好的牺牲品。
如果南陈还在一如既往地进攻淮北,那自然是最好,就算是南陈转而进攻西梁,只要尉迟迥能够守住襄阳一带,保住北周在荆州境内的势力存在,那宇文邕十有八九就不会在意西梁的存亡。
“此事已经告知陛下了么?”李荩忱想起来什么。
萧摩诃摇了摇头:“这军报是从淮北直接送入大营的,应该再由某转交给陛下。”
“事不宜迟,请将军现在就入宫面见陛下,”李荩忱沉声说道,“若是时间拖得久了,陛下从别的地方得知这个消息,对将军、甚至对整个东宫都没有好处,另外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对手是谁,剩下的也不是将军以及你我所能够决定的了。”
之前萧摩诃向陈顼担保宇文邕会出兵北上,现在时机已到,南陈自从吕梁战后,潜心准备了这么久,可不能再无所事事了。上一次北周以雷霆万钧之势吞并北齐、导致南陈连汤都没有喝上一口的教训,萧摩诃可记得清楚,想必陈顼更是永远不可能忘。
萧摩诃径直伸手去拿自己的蓑衣和斗笠:“世忠此言不假,某现在就入宫,事不宜迟,你们也准备一下,应该明天或者后天就要准备出征了!”
李荩忱三人同时郑重一拱手。
吕梁之战仓皇撤退的耻辱,必须要用血火来湔雪!
第一百七十五章 雨夜()
李荩忱缓步走出议事堂,凉爽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雨丝,带来凉意。而李荩忱深深呼了一口气,之前因为逛了一天街而刻满脸颊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
算起来来到这个时代也已经有几个月了,转眼之间已经从春天到了夏天,可以说从李荩忱在那吕梁山中的小村落的竹床上睁开眼的那一刻,就仿佛有一只命运的手在背后操控着他,让他就算是对这个时代并非不无了解,也不得不跟着命运已经划定好的轨道前进。
李荩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整个村落毁灭在血火中,只能看着南陈军队不得不从吕梁撤退,他所能主动去做的很少,被命运操控着不得不去做、不得不去看的却有很多。
这个战火笼罩下沉闷的时代,让李荩忱总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作为一个前世没有什么作为、只能闲散过日子的小白领,李荩忱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沉重的压力,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压力,在不断的打磨着他,磨练着他的思维、也磨练着他的意志。
而到了今天,这个雨夜,萧摩诃带着北周开始进攻突厥的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