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南北-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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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下虽然微弱,却还在顽强的照耀周围黑暗。
几名婢女已经手忙脚乱的拿着披风和外衣进来,害怕随着风涌进来的雨水将乐昌单薄的衣衫打湿。
“关上窗户。”乐昌沉声说道,“走,我们去御书房!”
“殿下,这时候?”几名婢女脸色都是变了变。外面这突如其来的风雨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从乐昌的寝宫到御书房虽然道路不远、中间还有风雨长廊相连接,但是看着雷霆风雨的架势,无论是油纸伞也好、风雨长廊也罢,估计都起不到作用。
乐昌一边小心翼翼的亲自将那《仕女图》收起来,一边郑重的说道:“没错,就是现在,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婢女们不敢多犹豫,殿下虽然对人一向温和可亲,但是这也只是在不忤逆她的情况下,如果一味地反对殿下所坚持的,难免会引来殿下的火气。
尤其是现在,怎么看殿下心情都不好。
窗户缓缓关上,而乐昌只是静静的看着窗户留下的最后缝隙,那缝隙之中正是灯火摇晃的御书房所在,喃喃说道:
“父皇,这样的兄弟阋墙、两败俱伤,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天都已经变了,你的心还是那样坚硬如铁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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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密密的雨笼罩着街道,原本灯火通明的秦淮两岸也逐渐安静下来,沉寂在这潇潇雨声中。
大多数的街巷已经被黑暗所吞没,也就只有权贵豪门云集的乌衣巷到夫子庙一带,尚且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嗒嗒”的马蹄声踏碎风雨,在街边两侧府邸的灯笼光芒中向前奔驰,忽明忽暗的光芒勉强指引着道路和方向。马蹄踏在青石板街道上,迸溅起水花。
灯笼在风中高低起伏飘荡,而萧摩诃府邸的大门已经打开,几名家丁撑着伞、打着灯笼着急的张望,看到一辆马车从黑暗之中冲出来,停在家门口,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纷纷迎上去。
“小心点儿。”李荩忱一把掀开车帘,冒着雨跳下马车,伸出手拽李怜儿下来,一对兄妹颇有些狼狈的跑到不远处屋檐下。
“头儿,您慢点儿!”李平这个李荩忱的亲兵手里撑着油纸伞,快步跟上来,李荩忱和李怜儿跑得太快,他都没有来得及反应,此时面带羞愧神色微微低头,不敢看李荩忱半边已经湿透的衣服。
刚才李荩忱伸出衣袖帮李怜儿挡住风雨,自然而然这边衣袖承受了大多数的风雨,不湿是不可能的。
李怜儿急忙拽住李荩忱的手腕:“阿兄,快快进屋,你衣服都湿了”
“无碍。”李荩忱看上去还有些心事,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无碍个什么,快走快走!”萧世廉和裴子烈从后面快步冲入房檐下,等候的仆人急忙迎上来,有拿着干衣服的,有举起灯笼的,一时间大门口一片手忙脚乱。
跺了跺脚,萧世廉一挥衣袖:“快快,回去再换衣服!世忠老弟,怜儿姑娘,失陪了!”
裴子烈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沙场征战已久的他来说,这点儿小雨还算不得什么。
“轰隆!”一声惊雷在天空之中炸开,闪电将整个建康府都照亮。
李荩忱霍然回头,看着雷鸣滚滚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变天了!
而马蹄声从远处黑暗之中响起,萧世廉和裴子烈等人眉头微皱,都心生警惕,这个时候在街巷之中策马狂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而李荩忱伸手将李怜儿护在身后,微微皱眉看向黑暗。
马蹄踏碎风雨,轰隆隆的雷声和耀眼的电光笼罩下,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几名骑士一直冲到萧摩诃府邸大门口。
裴子烈的手不知不觉已经搭在剑柄上,而其余萧家仆人也都是警惕看着来人,这些仆人之中有不少都是追随萧摩诃征战沙场的亲卫,因为年老或者受伤之后不得不从沙场上退下来,方才到萧家做了仆役,哪怕是岁月消磨,这刻入骨子当中的杀人本事都还是在的。
当先一名骑士狠狠一拽马缰,战马人立而起,雨水顺着他的斗笠哗哗流淌到蓑衣和马背上,而骑士毫不在意的伸手一扯斗笠,将斗笠直接扔给门口一名严阵以待的萧家仆人,那仆人下意识的伸手接住。
而虽然隔着风雨,萧世廉也看清楚来人是谁,不由得惊喜的喊道:“阿爹,你怎么回来了?”
萧摩诃翻下马背,径直走入大门,他的脸色凝重,握住佩剑剑柄的手一直在有些紧张和着急的微微跳动,此时听到萧世廉的话,沉声说道:“人都在啊,走,回去说!”
李荩忱和裴子烈惊讶的对视一眼,而萧家仆人都松了一口气,敢情是老爷回来了,倒是虚惊一场。
“萧将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裴子烈眉毛一挑。
要知道萧摩诃这几天一直在城外军营,训练新兵、调集辎重、筹备粮草等等诸多事宜颇为繁重,虽然每一项都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但是也需要他的居中调度指挥,所以萧摩诃干脆就住在军营,建康府中的家也是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近来东宫和扬州刺史之间的斗争中,甚至就连徐陵这等人物都已经被卷了进来,却看不到萧摩诃的身影。
而现在萧摩诃不惜冒着大雨从军营回来,说明肯定有大事发生了。
李荩忱一摊手,萧摩诃既然说要进去说,现在他们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没有什么用,倒不如赶快跟上萧摩诃的步伐。
转身冲着李怜儿打了一个手势,让妹妹自己先回去休息,李荩忱径直一扯裴子烈和萧世廉,两人此时也回过神来,追上萧摩诃。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毫无疑问,要变天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盛怒()
御书房之中烛火摇曳,在这后宫之中大多数的宫殿都已经陷入黑暗的风雨夜里,御书房的灯火尽最大可能驱散着周围无声无息的黑暗和丝丝缕缕、沁人肌骨的寒意。
清脆而单调的脚步声在御书房外响起,紧闭的房门缓缓推开,乐昌公主一挥手让婢女留下,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举步进入灯火尚且明亮的御书房。
一如既往,御书房之中的宦官早就让对宦官并无什么好感的陈顼屏退,只有几个伺候的婢女畏畏缩缩的站在帘幕一侧,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口。以陛下的脾气,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让她们倒霉。
而陈顼正坐在龙椅上,手中捧着一本奏章,眉头紧锁,此时听到脚步声,随手将奏章往桌子上一拍:“朕不是说了么,让你们不要走来走去!都没有带耳朵么?!”
话音未落,陈顼才发现走进来的是乐昌,脸上愤怒的神情方才有些收敛,沉声问道:“乐儿,时候不早了,外面又是风雨交加,你此时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乐昌躬身行礼:“女儿前来,是向父皇请罪的。女儿未经父皇应允,私自以万贯之价买下聚宝斋今日展出之《仕女图》,还请父皇恕罪。”
陈顼原本拿向下一本奏章的手缓缓收住,面色愈发阴冷:“这件事朕已经听说了,本来朕只道是你不懂事顽劣,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听你所言,似乎乐昌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错在哪里。”
陈顼对于乐昌、宁远这几个女儿素来宠爱,就算是平日里在气头上,也会温言相向,此时语气之冰冷,已经超出乐昌的预料,乐昌向后缩了缩,不知道自家父皇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伸手敲了敲桌子,陈顼冷声说道:“乐昌你做的最大的错事,不是花了多少钱买回来那一幅《仕女图》,只要你喜欢,别说万贯,就算是五万贯、十万贯,父皇都不会说一个不字,皇室虽然也不是富得流油,但是这点儿钱还是能拿得出来的。你错就错在是从沈君高和陈伯固的手下买回来的这幅画!”
乐昌打了一个寒颤,聚宝斋的情况显然现在陈顼都已经了如指掌,也不知道是有人早早的就给陈顼通风报信,还是陈顼本来在聚宝斋就安排了眼线。现在乐昌并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陈顼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犹如雷霆在她的心头炸响。
果然······父皇是想看着东宫和扬州刺史斗得两败俱伤。
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乐昌霍然抬起头,迎着陈顼锋锐的目光:“父皇,女儿愚钝,不明白为什么父皇非得要唆使长兄和二哥自相残杀,就算是他们真的有做出什么对不起父皇的事情,终究也是父皇的骨血······这样斗下去,现在还是沈公和陈侍中之间的斗争,或许过不了都就是长兄和二哥之间的斗争了!”
顿了一下,乐昌不等陈顼开口,接着说道:“女儿敢问父皇,这样的骨肉残杀、兄弟阋墙,本来就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父皇为何不但不阻止,反而还在放纵孝穆公设下今日之圈套?!”
“放肆!”陈顼一拍桌子,声音已经变得有些结巴,伸手指着乐昌,“乐昌,你······你是在批评指责父皇了?!”
乐昌急忙后退一步,躬身说道:“女儿不敢,女儿只是说了心中所思所想罢了。”
“乐昌啊乐昌,你心地善良不假,但是现在心地善良,就是糊涂!”陈顼哼了一声,“在你看来,这是你长兄和二哥,是陈叔宝和陈叔陵之间的斗争,可是你并没有想过,他们除了是你兄长,还有另外的身份,另外让他们更为之痴狂的身份!”
乐昌诧异的看着陈顼,而陈顼的手转而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龙椅:“他们还是大陈的太子和扬州刺史,是皇子,是有身份和有能力争夺这龙椅的人!”
陈顼的话掷地有声,而乐昌脸色变了变,自家父皇这句话可以说是毫无遮拦了,现在东宫和扬州刺史打的如火如荼,双方在这建康府中勾心斗角,到头来所为的可不就是这一张龙椅么。
这是权力的象征,是整个大陈至高无上的位置,为了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骨肉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乐儿,你······太善良了。”陈顼的脸色虽然依旧阴沉,但是声音总算是缓和下来,对于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他终究还是不可能一直绷着脸。
在这一刻,陈顼多少也有些懊悔,或许这么多年来自己还是太宠爱乐昌了,虽然乐昌并没有因为这种宠爱、更甚至已经可以说是溺爱而变成诸如南朝宋等朝代的公主,将自己变成放浪形骸又或者其余难以理解的模样——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南朝宋的山阴公主刘楚玉——但是也造成她的性格温柔,尤其是面对这帝王之位的争斗,自然也无法理解。
乐昌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径直向前一步:“父皇,长兄和二哥本来就已经斗的你死我活了,父皇又何必······何必更添一把火?”
不等陈顼回答,乐昌双腿一弯,径直跪倒在地上:“父皇,女儿斗胆,恳请你且罢手吧!”
“乐昌!”陈顼的脸已经涨得通红,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显然陈顼已经到了气头上,“你······你还是要说朕做得不对么,朕的所思所想、所为的是什么,难道你不清楚?!”
乐昌直视着陈顼的目光,义正言辞的说道:“父皇所做,女儿一清二楚,只是女儿坚持认为,父皇所作所为不过是让······”
“住口!”陈顼又是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伸手指着乐昌说道,“你滚,给朕滚!朕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女儿!”
“如果父皇所谓的不知好歹,是为了让东宫和扬州之间不再自相残杀,是为了整个大陈不再内耗,那女儿便是不知好歹!”乐昌朝着陈顼的方向拜倒。
可惜须发尽张的陈顼此时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乐昌所说,伸手直指着大门:“你给朕出去,自己去清醒清醒,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什么时候来见朕!”
第一百七十三章 风雨如晦()
乐昌公主缓缓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双眸之中已经有晶莹闪动,梨花带雨,令人怜惜。不过乐昌坚持着缓缓站起来,直接用衣袖抹了抹眼角,转身径直向着门口走去。
这一次,她头也不回。
“开门,给她开门,以后没有朕的准许,她······不,所有人,都不准随意进入御书房!”陈顼不耐烦的声音从乐昌身后炸响,旋即可以听见花盆瓷器碎裂的声音,显然陈顼又到了气头上,而且这一次并没有因为乐昌的在场而有所收敛。
等候在御书房门口的婢女不敢多言,甚至一点儿动静都不敢发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打开门,旋即躬身退下。
丝丝冷雨伴着风吹卷进来,扑打在乐昌的衣袖上、秀发上以及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