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南北-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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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乐昌终于下定了决心,重新饱沾了墨水的毛笔并没有再一次落下,反而提了起来放在一边。
她缓缓侧头看向一侧的墙壁上,那里挂着精心装裱起来的一幅字,是李荩忱抵达漳川郡之后着人送来的。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总共只有十个字,说不上是诗词还是歌谣,甚至可以说是一句话。十个字铁钩银划、墨汁淋漓,带着李荩忱一向的大开大合气概,虽然算不上漂亮,但是足够潇洒,至少在这个时代特立独行。
将所有的纸都收起来,乐昌只是静静盯着那一幅字。
自己终究是有私心的,只是不知道向父皇隐瞒李荩忱真正的身世,对于大陈到底是好是坏?
不过这或许是自己现在能给在前面拼命的李荩忱所做的少有的贡献了,至少不会让他更多担心身后的麻烦。
更何况无论怎么说,现在的李荩忱都是在为大陈拼杀。乐昌轻轻摇了摇头,真是一个安慰自己的好借口,不过对于今天的放弃,她并不后悔,若是以后真的有机会,自己会向父皇和李荩忱分别坦白这其中的原委。
不过她秀眉微蹙,看着那一幅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个时时刻刻牵动自己心的男人,有的时候梦想宏大的涵盖整个天下,而有的时候却又只希望一切能够平平安安、长长久久,还真是看不透他。
又或许是因为这种看不透,才让自己觉得之前曾经遇到过的那些所谓的“年轻俊彦”们不值一提。
回想起李荩忱之前在那含翠楼上拜托自己的事情,乐昌轻轻攥紧袖子。李怜儿嫁给萧世廉,自然就意味着李家和萧家紧紧捆绑在了一起,不但有了上下属关系,而且还将会变成名副其实的亲家关系。
对于李荩忱来说,现在就算是没有这一层关系,萧摩诃照样不会丧失对李荩忱的信任,毕竟现在的李荩忱可以没有萧摩诃而立足于世,但是无论是东宫还是萧摩诃无疑都不能离开李荩忱。
不过就算如此,李荩忱并没有将自己的妹妹送出去另结亲事的意思,在这个家族中女性的存在往往只是为了加强两个家族之间联系、帮助家族获得更多盟友的时代,无疑这对于李荩忱来说是一种浪费。
然而他依旧毫不犹豫的浪费掉了。
想到这里,乐昌觉得自己愈发看不透李荩忱,或者说不明白李荩忱,然而就是因此,这个男人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魅力在牢牢吸引着她,让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请公主当媒婆,太子当月老,你还真是心疼这个妹妹啊,”乐昌喃喃说道。
婢女再一次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正好看到乐昌静静站在那一幅字下面发呆,顿时屏住呼吸。
殿下瘦削的身影,还有那痴痴的神情,让这刚刚到乐昌身边时间不长的婢女第一次感受到这位公主殿下并不是想象中的享尽富贵、无忧无虑。
而就在屋外,树影婆娑,月挂中天。
第三百四十六章 落子何处()
千里之外的建康府,同样是在一轮明月下。
徐府之中,半边屋舍已经陷入黑暗之中,不过徐陵的书房依旧亮着灯,成为这黑暗之中为数不多尚且闪动着光芒的地方。
自从东宫派系崛起,扬州刺史那边反应也一直很激烈,双方在官场上甚至战场上你追我赶、明争暗斗,很快就把整个南陈朝野牵扯进去,这以陈叔陵和陈叔宝为核心的旋涡已经越来越大,并且发展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不过似乎所有人都忘了,整个朝野上下,真正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上的那个人,却似乎一直没有表态。朝堂上、战场上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东宫沉寂多年之后崛起的势头也势不可挡,可是这位孝穆公徐陵,却似乎一直是风轻云淡、事不关己的样子。
无论是东宫还是扬州刺史那边,在最初对徐陵态度的试探受阻之后,就都纷纷退缩。对于这个老狐狸他们只能保持很高的警惕,无论是代表东宫的沈君高还是代表扬州刺史的陈伯固,显然都不想轻易去招惹这个老狐狸。
徐陵什么道行他们心中有数,到时候有可能非但拿不下这个老狐狸,还有可能惹上一身骚。
不过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老狐狸如果真的说属于谁,那应该说是陈顼的人。这是陈顼给正在斗争的两边划分的底线,谁敢轻易越过这个底线,少不了要被看上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陈顼教训。
而此时就在徐陵的书房中,一名年轻人微微低头站着:“大父,您唤孙儿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一直背对着他站在前面不远处的徐陵并没有转身,依旧看着那一张并不怎么详细的天下舆图:“修远(作者按:徐德言表字)你来看,这偌大的棋盘,应该如何落子?”
徐德言怔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么晚了徐陵把自己叫过来,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过他也知道大父肯定不是那种闲来无事发疯的人,这句话必然有他的意义。
当即顺着徐陵的目光看去,这舆图上山川纵横,一座座城池点缀其间,就像是棋盘上的一颗颗黑白棋子。这应该算是徐德言这辈子见过的最怪异也是最磅礴大气的棋盘了。
下意识的看向徐陵,徐德言心中暗暗感慨一声。他之前也曾经听到过街头巷尾的不少流言蜚语,说徐陵已经失势,只是一个傀儡宰相,但是当徐德言看到今日此时站在舆图前的徐陵时候,就知道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无妄之言。
自家大父依旧是那个一言九鼎的宰相,他的眼睛里也依旧是整个天下。
沉思片刻,徐德言沉声说道:“现在这棋局上厮杀最猛烈的地方当时在荆州,若是大父想要落子,当然是在荆州。只是孙儿有一事不明。”
徐陵眉毛微微一动,却依旧没有转身:“问吧。”
咬了咬牙,徐德言低声说道:“不知道大父落下这一子,是为了大陈,还是为了徐家?”
整个书房之中登时安静下来,只有徐德言和徐陵的呼吸声可闻。
良久之后,当徐德言的额头上因为紧张都冒出汗珠的时候,徐陵方才轻轻笑了一声:“修远,让你来算是大父没有看错人。”
徐德言也随之松了一口气。他父亲徐俭是家中长子,但是他不是家中长孙,当徐陵的荣光落到他的头上时候已经所剩无几,所以就算是徐德言想要出人头地,也少不了要有一番拼搏,而现在很显然自己应该就是徐陵选中的人。
“老夫落下这一子,为的是大陈,也为的是徐家,”徐陵淡淡说道,“大陈的国祚要延续,我徐家的香火也不能断,所以这一步棋必须要走,有的时候等待是不错的选择,但有的时候却很容易致命。”
徐德言怔了一下,他甚至没有心思去细细品味徐陵这句话之中的意思,徐陵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足够让他震惊。
因为不管这句话的深层意思是什么,至少浅层意思很明确,徐陵不打算等下去了。这旋涡已经越来越大,原来站在山上静看风起云涌的徐陵,若是再等下去恐怕就连进入旋涡的机会都没有了。
“荆州确实是现在最需要落子的地方啊。”徐陵淡淡说道,也不知道是说给徐德言听得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天下很大,徐家想要在徐陵百年之后依旧是这南陈第一世家,更或者在上层之中占据一定位置,当然不可能一直守着建康府这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或许很多人对于世家、尤其是那些心高气傲、走路甚至都恨不得抬着头的世家纨绔嗤之以鼻,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世家纨绔之所以能够如此,是因为他们的祖先冒着生死风险、付出几倍于平头百姓的血汗方才换来的。
现在徐家尚且刚刚走向辉煌,徐陵不想,徐德言也不想看着徐家就此开始走下坡路。
随着萧摩诃等人以江陵为中心展开对北周的新一轮攻势、随着东宫体系内的官员开始大量抽调向江陵,谁都知道一个以江陵为中心的新的政治军事体系即将形成。
不管这个新的政治军事体系会不会在未来取代建康现有的体系执掌整个南陈的大权,更或者很快就在陈顼采取的一些措施之下消散,只是昙花一现,至少现在徐家不可能在江陵城中一个人都没有。
徐德言的目光之中带着火热,他很清楚徐陵的意思。
南陈在荆州落子,徐家也需要在荆州落子,而很显然已经看出了徐陵意图并且能够领会徐陵意思的他就是最好的人选。
徐陵缓缓回头看向徐德言,老人的目光充满锋锐斗志:“修远,你可愿意去江陵?”
徐德言郑重一拱手:“孙儿不才,愿意为徐家走一遭。”
徐陵点了点头:“现在江陵战事紧张,正是需要官员的时候,老夫想无论是周确还是萧摩诃,都还是愿意卖老夫这个面子的。带着老夫的亲笔信去,老夫相信你不会让整个徐家失望。”
“大父放心!”徐德言急忙回答,“孙儿明日一早就动身。”
“走的时候还是小声点儿好。”徐陵又不慌不忙的叮嘱了一声,“现在不是张扬的时候。”
第三百四十七章 初生牛犊()
徐德言怔了一下,旋即明白徐陵的意思,又点了点头。
现在徐家的基本战略还是左右不相帮,更何况徐陵的一举一动随时都有可能引起整个南陈官场上的大地震,所以低调一些至少对于现在的徐家还是很重要的。
徐德言冲着徐陵的背影一拱手,转身走到门口,看着并不算高的门槛,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自己从这里跨过去的时候,也代表徐陵和徐家一脚跨入了那漩涡之中。
可是现在的徐家还有别的选择么?
徐德言径直迈过门槛,月色如水,洒在他的身上。
而等到徐德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徐陵方才再一次缓缓回过头,沉默着轻轻抚摸自己手上的皱褶。
曾经是自己为了徐家提着头颅赌博,现在自己老了,又换下一代人了。只是可惜自己那个儿子徐俭,不让人省心啊······
想着想着,徐陵再一次回头看向舆图。
荆州,荆州,难道东宫真的打算一股脑的投入到荆州之中么?
在这月色之中,多少人蠢蠢欲动,多少人已经开始向前?自己这一次落子,只是为了追赶其他人的第一步啊,至于之后又要走向何方,甚至已经不是远在建康府的自己能够判断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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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荩忱是八月初五抵达信州城的。
信州名曰“州”,但是实际上境内就只有一个安蜀城(今宜昌西北)勉强能够算得上城池,是南陈最偏远的州府之一。这安蜀城就坐落在西陵峡的出口南侧,是扼守西陵峡出口的重镇。
这城中基本都是驻军,除了偶尔来往的客商,几乎没有多少百姓,不过为了避免过于声张,李荩忱还是没有进城,只是让水师战船趁着夜色停泊在安蜀城对岸的岐亭外江面上。
一来李荩忱可以趁此机会见一见信州刺史骆牙,二来水师将士也可以修整一下,准备应对接下来更加凶险的三峡航道。
“荡寇将军。”骆牙大步走入船舱,冲着李荩忱一拱手。
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骆牙早就不是李荩忱初见他时候的模样,不但脸上晒黑了不少,而且衣着打扮也不再是一个风雅名士,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健壮结实的手臂,显然这一个月没有少受累。
不过骆牙变成这样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信州安蜀城不比江陵城,城池需要维修、军营需要翻新、粮草需要转运,还有器械之类的都需要重新打造,这些活计没有一个是轻松的。
李荩忱微微一笑:“骆兄辛苦了。”
骆牙怔了一下,脸上旋即露出笑容。李荩忱这一声“骆兄”无疑拉近了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刚才自己那一声“荡寇将军”反倒是显得有些生分了:
“李兄客气。”
李荩忱点了点头:“水师在信州的停留时间不可能太长,最多过了今夜,明天天亮之前我们就得动身,争取在明天夜里或者后天上午抵达白帝城,所以还得劳烦骆兄抓紧介绍一下情况。”
“这是自然,”骆牙当然也明白李荩忱根本没有时间能够拿来寒暄,急忙上前一步,径直走到李荩忱船舱中挂着的舆图上,沉声说道,“世忠兄你来看,这三峡曲折回旋,从安蜀城一直到白帝城,是整个大江上最惊险的航段之一。”
顿了一下,骆牙伸手在舆图上接连指出三峡之中几处危险的激流险滩:“现在正是水满的时候,倒是应该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