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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芳姐-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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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我值得他尊敬。

    他说他尊敬昂上夫人,但是也尊敬我。

    我就笑,我说我不能和昂山夫人比。

    他说,我们都一样。

    我没再往下问。我是真的不行啦。一口咸湿的海水,已经灌进了我的喉咙里。我如果再吞下几口,我呼吸不畅,就会失去全部的力气,我的身体就会一点一点地往下沉,直至被大海吞没。

    我必须听阮永泰的。

    他拉着我的手,一把就将我拽上了小艇。

    我长吁了一口气,身子湿漉漉的,一下打了几个寒颤。

    阮永泰给我扔了一条毛巾,他叫我擦头发和身体。

    他看着我的眼睛,没有了**和暧昧,却多了几分温暖。

    他说赶紧擦,以免着凉。

    我坐在他身边,看着阮永泰以飞快的速度驶向昆仑岛。我的心里也很激动、很激动。在他的指点下,我已经能看到昆仑道的轮廓了。我这意味着,很快我就能到那儿了。

    阮永泰一边驾驶,一边就对我说,说这一次,只怕他要和我永别了。

    我听了,就不说话。因为从始至终,我都无法给予他什么。既然做不到,又何必多言?

    他问我怎么不说话?

    我说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问我们是不是朋友?

    我说,是。

    我说,中国有一首古诗,是唐朝一个诗人写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说虽然不大贴切,但我说,既然是朋友,我都会好好珍惜的。

    他听了,就很感慨。

    他说,我说这样的话,令狐飙知道了,是会嫉妒的。

    我说,他嫉妒就嫉妒吧。我说我水芳不能不忠于我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

    他听了,就很激动。

    他说他很高兴我拿他当朋友。

    我就笑,我说中国还有一句古话,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说你可以做到。我说你的本质不坏。

    阮永泰听了,就轻轻一笑,说放下屠刀已经做不到了,他说他在江湖多年,已经积下诸多恩怨。他说他已经不能回头。他说人各有命。但他感谢上苍,让他在生命中遇到了我。

    我听了,心里就觉得沉重,很沉重很沉重。

    我想,我不是他,一定也不懂他这一路走来的心路。

    但我还是安慰,我说没有什么迟到不迟到,没有什么来得及来不及,只要心存善念,生活总会报之以微笑。

    我说这些有点虚,缺乏力量。

    他就摇摇头,说谢谢我的好意。他说他更信那一句“人在做,天在看”。

    我的头发被海风吹的已经有点干了。我看见我离昆仑岛越来越近,一颗心已经在跳跃了。

    阮永泰告诉我,说亲爱的姑娘,将你送到岸后,我就要和你离别了。他说他羡慕令狐飙,永远地羡慕他,说令狐飙会投胎,一生下来,就可以比他少努力几十年。而他的爷爷,始终又是他的庇佑伞。

    他说令狐飙少年得志,青年放荡,到了三十几岁,却又能得我这样一个红颜。

    我听了,就笑。我说要真是这样通天,那令狐飙又怎么会被缅军方的人抓去?

    阮永泰说,那是令狐泽的爷爷在昆仑岛避世而居,他不知道。但我上了岛了,令狐泽疼惜他的孙子,一定会找人对缅军方施加压力。

    原来飙哥的爷爷叫令狐泽。

    我说飙哥爷爷的力量真这么大?阮永泰说他认识很多政治老人。虽然缅甸时局变幻莫测,但一些老人在其中仍有其难背的影响。

    我听了这些话,当然开心。我记得飙哥和我说过的,他说他会安全回到昆仑岛,叫我安心等着他。

    但我马上又说,你告诉我说飙哥会死的。你这样说话,前后矛盾,不是很奇怪吗?

    阮永泰说没啥奇怪的。他说令狐泽出面,事情就大不一样了。

    小艇快上岸了。我打量着面前的狭长型岛屿。大片大片的棕榈树,一簇一簇的香蕉树,稀稀疏疏的椰子树,在影影绰绰的树影下,我发现了一些来回走动的人。

    他们统一戴着又尖又窄的斗笠,卷着裤腿,在一块又一块的水田里弯着腰,手里拿着一株株绿色的秧苗。我忽然意识到,他们是在田里种庄稼。

    算算这个时节,也该种水稻了。我见了,心里就陡然感到亲切,说不出的亲切。

    阮永泰看着我,就说我该下船了。

    他说去问那些种水稻的农民,就能知道令狐泽隐居的地方了。

    我忽然那就对阮永泰表示感谢。

    他说他哪里值得我谢?说要不是他,我现在还和飙哥在一起,一起绑着又去了河内,一起遭受**变态的折磨。

    我听出了阮永泰这话里的讽刺意味。

    河内?阮永泰说飙哥在河内?我知道河内是越南的首都。那么说来,飙哥人还在越南。我又觉得心安。

    阮永泰说他该走了。

    我说你可以去见见令狐泽。

    他听了,就摇头,说不想见那老头。他说令狐家族的人,给过他一段童年的噩梦,他说他怎样也不会忘记。

第149章 纠结意味着在乎() 
好吧。我说那么你走吧。

    他听了,却又依依不舍地看着我,说要目送我离开。

    他说他心里还是舍不得我。他说他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他说现在不得不注视一个心爱的女人渐渐远离他,并且以后也不再能见到,他说他很凄凉,很孤单。

    我听了,就转身看了他一眼。

    他的眸子很惆怅,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在骗我。

    我知道,和我在一起时,他对我是敞开了他的真心的。

    我就有点感动。不管在这之前他用了怎样的卑鄙手段。他此刻的真诚和坦率,令我几乎忘记了那些难堪的过往。

    我就迎上他的眸子。

    我心里还是有话想问他。“阮永泰,你之前说过,那一晚上,你在杯子里放了迷药,说迷药的药力只能维持三个小时,我想知道,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听了,就笑,就缓缓问我,说这个重要吗?

    我说当然重要。

    他说他不告诉我。说让我自己去猜。

    我就皱眉,我说我不知道答案,我会纠结。

    他说,要的就是我纠结。

    他说:纠结——意味着在乎。

    我愣了。我说你先别走,我要想清楚。我说我容不下心里种种的疑惑。

    我说我从来都是一个明朗的人。

    他听了,就告诉我:“水芳,你还是别想清楚的好。这世上,有许多事,本来就是说不清楚的。”

    我说我必须弄清楚。我说我喜欢飙哥,我爱的人是飙哥。我说爱是有排他性和专一性的。我说我既然心里有飙哥,那么就不会对他动感情。

    阮永泰就说,我没对他动感情。

    我说我知道。

    我摸着头,请他告诉我真相。

    他就叹息,说我太较真了。他说男人和女人之间,除了爱情,还有身体的本能。

    他说我和他,就是处于特殊情况下的一种本能。

    但我听了,依旧不能释然。

    我说,我知道自己的道德操守,我说我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和一个不熟悉的陌生的男人发生关系。

    阮永泰说我的头发乱了,被风吹的乱了,他说他要帮我拂。

    我一动不动。

    他拂好了,再一次赞美我好看,说那种令他刻骨铭心地好看。

    我不说话。

    我心里就觉得悲哀,说不出的悲哀。

    我的眼睛湿润了。

    他告诉我,说他行将老去,说他在江湖上积怨甚多,说他的下场不会好。

    他说,要是有一天,当我翻看着报纸,在报纸上听说他暴毙而亡的消息后,一定不要吃惊。

    他说,如果真有这么一天的话,他请求我去他的坟头上,放一束鲜花。一束洁白的茉莉。他说他喜欢茉莉。

    他说我身上就有茉莉的芬芳。

    他说我不要哭。我说我没哭,我只是感慨。

    他说他是坏人。不值得我哭。

    我说,你并不老。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有什么老不老的?

    可阮永泰说,他就是老啦。他说他十五岁起,就在西贡街头混了。他说像他这样的草根,终其一生,对令狐飙这样的人,都是羡慕嫉妒的。

    他说,他恨这个世界,恨这个泾渭分明等级森严的世界。

    他说他是孤儿。出身底层,又少读书,他说他经历了不知多少的磨难,才混到现在这样。不过他又说,即使他现在有钱有地位了,也还是毫无作用。

    他说,他在边缘游走,手上积累了几条人命。他说上层的人,最见不得就是他这一种。他说,他只是晚上权贵们使用的夜壶,需要的时候就提溜出来,不需要的时候,就一脚踢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既然当了夜壶,就只得与黑暗为伴,终生也不能见到光明。

    他说,他为自己悲哀。他说每晚睡觉,一睁开眼,他就觉得自己还是当年西贡街头那个一无所有但又意气风发的穷小子。

    那个懵懂的,而又下决心要改变自己命运的穷小子。

    那个可笑而又幼稚的穷小子。

    那个一迎风,眼角就湿润的穷小子。

    迎风落泪,是他早年闯荡积下来的毛病。

    他说,他这样的人,令狐飙永远也不会理解。他说这是阶级的天然鸿沟。

    他说,他为那时候的自己骄傲。

    我听了,就说,不要说啦,我说你这像临终遗言。

    他说,的确像。

    我就说,你对令狐飙的误会很深。我说这世界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黑暗。我说我也经历过黑暗,我也吃过许多苦,但我从不走歪路。

    我说我受过的苦难,都会在有一天积累成我的财富。

    我说,你这样痛苦,主要是内心没有信念,内心没有支撑的力量。我说你不是信佛的吗?那就好好读读经书,早晚诵经。

    他听了,就说我就是支撑他的力量。说我的出现,就是他的救世主。

    但他说,可惜我现在要走了。

    我听了,就告诉他,我说这世上,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我说你的救世主,只能是你阮永泰自己。

    他听了,就陷入沉默。

    我说,如果你不想回答我的话,那就不要勉强了。

    我听见这岛上有布谷鸟的叫声。我一直觉得布谷鸟就是希望之鸟。

    我告诉阮永泰,既然是人,就该好好珍惜生命。

    他听了,就对我哭笑。

    我将头转过去,我不能和他磨叽啦。我还有我的事。

    但我是真的希望他能好——作为一个朋友衷心的希望。

    “水芳……”阮永泰告诉我,“我说的,自然是假的。如果不是迷药,你这样刚烈,一定不会那样顺从。”

    他说我是好姑娘,很好很好的姑娘。

    我听了,眼泪就流了下来。我说我不会恨他。我只是悲天悯人。

    他就笑,说虽然如此,但我真的非常热烈。他说他永远忘不了,忘不了一个叫水芳的中国姑娘。

    我就说,阮永泰,好好活着。我说这世上是有灵魂的。行善和行恶,灵魂总会知道。

    他说他懂我的意思。

    他说,不和我罗嗦了。

    他说,最近他投资了一部电影,电影里的姑娘就是我的原形。

    我说不要。

    他说非要。

    他说拍这部电影是为了纪念我。

    我说我还没死呢!

    他说,非要拍,他就是要让令狐飙嫉妒。他说他要让令狐飙知道,更爱我的人,是他。

    他说,按着设想好的剧本,按着电影里的桥段,在影片的结尾,女主被感动了,是跟着男主一起走的。

    我听了,就笑。我仍然能看见阮永泰眼里的热切。

    他——依然在等待我。

    我就笑,很真诚的笑。

    我说,阮永泰,很可惜,从一开始,你就不是我心中的男主角。

    他听了,说为什么?

    我就说,你出场太晚了。

    他不甘,说出场晚了,又会怎样?

    我说出场晚了,一切就变了。我说女主只有一颗心脏。我说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实在没有足够的情感包容了。

    他听了,想了想,就放狠话,说要颠倒乾坤。

    我说,心中切勿再有恶念。

    我说,你投资的电影一定会很好看,我说上映时,我一定会去看。

    我问他电影的名字。他说叫《阿芳》。

    我听了,就笑。说叫阿芳也好,一个地道而又普通的越南姑娘名字。

    阮永泰说他真的要走啦。他说在走之前,要抱抱我。

    我让他抱了,很大方很坦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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