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长生-第2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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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钱悔,朱定北撑不住面露疲惫。
宁衡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见他和钱悔说话才没有出来打扰,此时见他按着自己的眉心,大步走过来将他揽到怀中,低声道:“长生,你需要休息。”
他强硬地将朱定北抱回房中。
广州这一场战打下来,沦陷的还是宁家大本营之一的南海郡,主家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宁衡纵然担心朱定北也不能时时陪在他身边。原本他昨天就应当从主宅赶回南海城,但不想洛京传来急讯说太后娘娘病重时日无多,皇帝已经将她接回宫中准备后事,而他宁家作为太后母族也要赶去奔丧,安排了许多事宜,连夜未眠。今日赶回时才撑不住在房里睡了片刻,原本朱定北是陪在他身边的,但想也知道他没有睡着。
宁衡揉着他头上的穴道,让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连日的忙碌让朱定北声音沙哑,他闭着眼睛,问宁衡:“阿衡,俞登在没有动静,我都要相信他是真的退兵了。”
“若是真的呢?”
宁衡低声回应。
“那他们图的是什么?”朱定北睁开眼睛,仰视着宁衡,“不仅是大靖兵,他的族人死伤也很惨重,不论是大靖还是他们都已经骑虎难下,便是他真的不想打了,他的族人也不会允许。”
所以,朱定北至始至终都没有相信俞登是真的撤离,与大靖止战。
宁衡静静地看着他。
朱定北把脸贴在他的掌心,侧过头去,半晌才低声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连藏宝图的诱饵他都不屑一顾……朱定北明白自己为什么这般不安,因为,一切都在与前世背离,这原本是他重生后一直追求的结果,可当俞登将利箭送进甄飞河心口的那一刻,他就明白,接下来的事情,或许,即将脱离他的掌控。
朱定北睡了小半个时辰就被叫醒,是去而复还的钱悔。他盯着宁衡杀气腾腾的视线,硬着头皮对朱定北汇报道:“主君,董明和想见您。”
董明和?
朱定北和宁衡对视一眼,没有耽搁,当即便乘船出海。
董明和请他挥退左右,这才请两人进了他的屋中。他的住处并没有想象中的不整洁,反而像是被人精心打理收拾过一般,朱定北和宁衡心下一惊,心里蓦然生出一点防备来,但这样的戒备在董明和衣柜中走出一人时,被打消了。
竟然,是黄煜。
两人来回看了看董明和和黄煜,被眼前的情况搞糊涂了。
董明和的消瘦不似作假,他紧紧拉着黄煜,一向健谈的他此时一声不吭只盯着黄煜。黄煜请两人坐下,说道:“我知两位侯爷心中现在必定疑虑重重,但在我说明事端之前,还请两位别过之后仍然当我是死人,从未见过我。”
“黄煜师兄,这是为何?”
黄煜顿了顿,轻声道:“当日我和钱悔被俞登擒住,他的所作所为确实让我捉摸不透。直到那日,他离开之后岛中便有来刺杀我的人,而当我跌入悬崖之后,便早有人在崖壁上救下我,将我藏身崖壁之中,制造我坠海身亡的假象。”
朱定北知道,这是钱悔当日看到的情形。
他们凝神再听黄煜说下去,“后来,俞登留了我几天,今日他将我秘密送到这里与阿和见面。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退兵,而他让我向你递一句话。”
俞登说:一切即将结束了,此后大靖宁氏再无瓜葛。
“我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所以原话转达。”
朱定北拧眉,即将,也就是说俞登在大靖还有未完的动作?
想不出所以然来,他问道:“既然他要退兵,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制造你假死的事故?”
黄煜也不明白,沉吟道:“我只知道他跟我说过,我跟他有故,皇帝一定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阿和,所以他要我做一个死人,让我同阿和,从此不再踏足洛京,隐姓埋名。”
“皇帝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定北说着,突然想通了什么,他骤然看向宁衡,后者怔了一下,也随之色变。
俞登说,一切即将结束。难道,他最后要对付的人,竟然是贞元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弹~
【嘤嘤嘤,知道为啥今天写到这么晚吗?因为写着写着,我突然发现,正文情节马上就要完结啦!!!!我去,舍不得,脑子缺氧,啊啊啊啊啊!!如果作者君估计没出错的话,明天,正文部分就要完结了……】
第317章 皇帝毒()
第三百一十七章
皇帝在朱定北和宁衡赶回洛京的途中就收到了宁衡的示警。
暗首:“陛下,长信侯爷虽无证据,但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还请陛下近日多加小心,切莫离开暗卫的防护之中。”
暗卫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从宁家得到有人要刺杀皇帝的密信,但不管此时是否是长信侯爷多虑,事关皇帝陛下性命安危,他们只会抱一万个小心,不能有丝毫的放松。皇帝没有回答,默许了暗首的话。他凝眉正在思考什么,半晌,东升太监入内道:“陛下,慈宁宫中传信,太后娘娘想安排一顿家宴,请陛下过去团聚。奴才多嘴问了一句,几位皇子殿下和宫中有品级的嫔妃都已受邀。”
皇帝淡声道:“太后身体承受得住吗?”
东升太监回话道:“奴才请教过太医院的吴太医,他说是……太后娘娘今日灵台清明,但……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话虽说的含蓄,但意思很清楚,重病中的太后兴师动众盖因回光返照,想在入土前吃一顿团圆饭。
如此,皇帝虽与太后关系淡薄,但也应了下来。
当晚,御驾进了慈宁宫,皇子宫妃们已经久候多时,只除了“病弱”的六皇子怕冲撞了太后的福运,被虞妃留在了殿中。
太后还在屋内听人念经,皇子和宫妃们都还未见着她的面,皇帝作为人子为显示孝道,吩咐传膳后亲自如内请他出来。太后的眼神差了许多,看见明黄色的光晕还呐呐地喊了一声:“陛下……”
琪玉姑姑眉头一跳,赶忙行礼道:“奴婢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此郑重的唱喏声,让太后回过神来,她伸手搭在琪玉姑姑手上,下到床来,笑了一声说:“看我,惊扰了皇儿。”方才是她恍惚了,还以为看见了先皇陛下,或许大限将至,先皇已经等不及要让她下去继续夫妻情分了。
她让念经的大宫女退下,起身对贞元皇帝道:“人老了,便爱热闹。往后再无这样的机会,还望皇儿莫怪哀家兴师动众。”
贞元皇帝道:“母后言重了。太医说您身体大好,您在宫中将养着,会好起来的,还请母后放宽心怀,珍重自己。”
从前皇帝厌恶太后,是因为他一直认为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养母。但时过境迁,往事真相也随之浮出水面,他虽然对宁太后已不能有爱重之心,到底有一些愧疚之意。而且人之将死,他对太后虽然不在意但也多了一份宽和。
太后又笑了,“人必有一死,哀家知道自己的身体。这么多年了,哀家也能与先皇相聚,没什么不好的。”
皇帝接不上话,便闭了嘴。好在一行人很快到了殿内,皇子们与众妃相继朝拜,太后与皇后没什么情分,而是招了陈妃上前来给自己布菜。在座的人多少都知道这一顿饭意味着什么,对于陈妃取代皇后娘娘本该站的位置也没有人提出来,随太后的意思摆弄。
一顿饭吃得安静,末了,太后叫了几个皇孙道自己面前来。她挨个地看过去,这是她最后一次见这些孩子了,儿孙饶膝是每个老人的期盼,她虽没有亲生自己,但身为皇帝嫡母,这些孩子自小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与自己的亲孙子已没有不同。这样的日子,幽居在府的大皇子和被贬斥为郡王的四皇子也被皇帝准允进宫,却唯独没有看到六皇子,宁太后便问了一句。
虞妃连忙道:“太后娘娘,宇钧服了汤剂早早便睡下了,不敢冲撞您,便没有让他来。”
太后娘娘虽然久离后宫,但也知道六皇子的情况,闻言便有些心疼道:“没什么,哀家只盼着他的身体能好些,小小年纪便要受这世间千般苦楚,哀家于心不忍。虞妃,你是个好的,好好照顾他,你们呀,哀家都只盼着你们和和美美。”
众人纷纷对太后道谢,其乐融融。
不多时,太监进来请示户部尚书李韬求见,皇帝便寻了一个借口离开。留了宫妃和皇子相伴太后,他交办给户部的差事是紧急核算战后的各项收支。
从匈奴得到的财帛都已经入了国库,但比起战后要花费的银两,仍然填不满这个缺口。立功的士兵们要犒赏,死伤的士兵要抚恤,损废的兵器军甲要补充,被殃及的城池要重建,新纳入版图的匈奴要拨银管理,冬日在即,西北两地的边民也需要大笔银两度过这个寒冬……哦,如今还添置了太后丧仪的花用,种种种种,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匈奴的战利品中能直接利用起来的金银不够填补这个缺口,那自然要向南蛮和东夷讨要。
这就是皇帝为什么一直拖着两边请求停战的国书没有处理的原因。要大靖罢兵,总要付出代价,他们既然都不肯成为大靖的附属国,等这一次户部算出有多少缺口,那便要南蛮和东夷十倍补上来。
而此时,镇北侯府。
老侯爷晚皇帝一步得到朱定北送回的示警,对老侯爷说的话,可就比对皇帝说得更透彻一些。
老侯爷没滋没味地吃了晚膳,便与古朝安商议该如何是好。
古朝安沉思半晌,道:“宁衡既然已经告知陛下,想必皇帝会加倍小心。他身边不算御林军,也有暗卫,足以护得住他的暗卫。”
“话是这么说,可我这心里头就是不安定啊。”老侯爷抹了把脸,“当初长生离京的时候就说过,甄飞河留了一批死士。现在没了甄飞河,这些死士就成了这个俞登的人。真要说起来,硬碰硬,我们没什么好怕他的。你且看他行事诡秘,连甄飞河眼睛不眨一下就杀了,又命海寇退兵,此子心性莫测,我只怕,他们还有什么阴诡招数未出。”
古朝安抿唇,半晌才道:“皇帝陛下的心智犹在你我之上,他是大靖天子,他的命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人算计的。叔父还请宽心些,长生虽然留了这些人手给我们,但我们总不能明目张胆让他们去保护皇帝吧?一切,等长生回来再从长计议。”
老侯爷闻言,叹了一口气,“长生这孩子,总算是回来了。”
在自己身边养大的孩子,却总能让他这个半截入土的祖父惊诧。他身边有古朝安在,当初羌族如何倒戈,匈奴如何兵败,个中隐情他也听古朝安说了几分,哪怕还不是全部的事实,他就已经吃惊不小了。实在无法想象到,翻云覆雨力王狂澜的竟会是自己还未弱冠的小孙儿。
想当初他们如何狼狈地从鲜卑回到洛京,当时当日何曾想过会有今日的场面?
古朝安也盼着朱定北回来呢,他对老侯爷道:“叔父,待长生回来,我……想回鲜卑一趟,然后南下去广州。”
老侯爷吃了一惊。
古朝安笑道:“我娘如今身体不算太好,当日南海郡沦陷,我便提心吊胆,细细想来,当真愧为人子。这么多年,我都未曾在她身边尽孝,还让她为我担惊受怕,实在……待此间事了,我便去鲜卑看看主帅,再见一见小胡子,亲自与他道别。委屈这孩子挂在我的名下,往后我与母亲便留在广州,再不出世,代我百年,让那孩子清明寒食祭奠一番便可,改名换姓的事便罢了。”
老侯爷反驳道:“如今你们梁家已经平反,再不是罪臣身份,虽无法复官,但也是良民之身。朱家既然让那孩子给梁家的先祖磕了头,那便是你们梁家的子孙,自然应该记在梁家的名下!”
古朝安摇头,“小胡子是我的儿子,我从没想过否认。只是叔父,如今天下人多少双眼睛盯着朱家,他是朱家的幼孙,有在皇帝身边留了两日,若是突然换了梁姓,该让天下人如何议论他?议论朱家?我只盼着那孩子能平安康顺地长大,若我身子骨争气些,等他大了,还能来广州看看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
“叔父就听我一言吧。”
古朝安语气温和,而强硬。
翌日,朱定北一行已经从海路转入河道,算算日子,两日后便能抵达洛京。
水生入内道:“少爷,朱响传来消息,皇宫已经戒严。”
宁衡摸了摸朱定北的头,对他道:“这下可放心了?晚上多用一些,你这几日都没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