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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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七不是那种心思缜密深沉的人,很多时候都随着性子肆意,但在某些方面又有惊人的敏锐。
比如现在,她什么都还没说,他就提到了翰林院。
从白云寺回来她就把朱家给告了,郁七虽然没有多问,恐怕早已对她的做法有所猜测。
其实也不难猜,长姐若是受害,朱子玉本来就是首当其冲怀疑的对象。任他表现得如何夫妻情深,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而显然,郁七也这么认为。
这个时候,姜似已经没有隐瞒得必要,直言道:“我想看看那个人与朱家有没有关系。”
“这个很简单,那种混子最是没骨气,抓起来等不到用刑就会有什么说什么。”郁谨说完这话,默默叹气。
那个长衫男子到现在都撬不开嘴,还真是不如混混可爱。
“我想亲自问问。”
郁谨一怔,很快点头:“没问题,我这就安排。”
康平坊聚集着三教九流,眼下正是热闹的时候。
老鱼从一条暗巷钻出来,睡眼惺忪往前走,很快就碰见了常在一起混的人。
“哟,老鱼,这是去潇洒了啊,看你眼下青影重的,可要悠着点儿。”
老鱼喜滋滋摆手:“去,老子好不容易不用靠手,少咒我!”
搭话的人满是羡慕打探着:“我说老鱼,这些日子你手头很宽裕啊,在哪儿发财呢?”
老鱼白了那人一眼:“少管闲事!”
眼见老鱼脚步虚浮往巷口走,那人呸了一声:“得意什么,要是有钱怎么不去金水河呢——”
后面的话突然就被卡住了。
那人一脸惊恐看着走到巷子口的老鱼被人迅速打晕了抗走,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左右看看,那人头一低冲了出去,撒丫子就跑。
至于帮老鱼呼救,不可能的,老鱼逛窑子的时候也没叫他一起啊。
老鱼清醒过来,发现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之地,伸手四处摸摸,触到的是不冷不热的硬壁。
这是什么地方?
老鱼纳闷且惊恐,大声喊了一句。
发出来的声音似乎都被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老鱼越发恐惧了,一边大喊一边手足胡乱挥动,无意间对着上方推了一下,登时传来响动。
老鱼登时吓得一动不敢动,很快又反应过来,用力推动上方。
随着缝隙一点点拉开,光线似乎亮了起来。
老鱼从困住的地方爬出来,定睛一看,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妈呀,那是一口棺材!
第305章 求证()
老鱼吓得神智险些失常,爬起来就跑,碰到堵住去路的高壁也分不清是墙还是门,死命捶打着。
一道没有温度的声音从他身后幽幽响起:“这样出不去的。”
老鱼动作一停,猛然转身。
比之在棺材里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候的光线虽然昏暗,至少能看到不远处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轮廓。
老鱼吓得整个身子往下滑,胯下湿乎乎一片往下滴着水。
娘啊,见到人比什么都见不到还吓人啊。
联想到刚才爬出来的地方,老鱼只能想到眼前这个人是鬼,还是个女鬼!
女鬼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老鱼心中百般不情愿,可腿却完全不受控制,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女鬼近前,这才发现女鬼身旁还有一只男鬼。
两只鬼,更没救了。
他腿一软跌坐到地上,连连求饶:“阿弥陀佛,神仙保佑,二位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千万别找我……”
郁谨虽然很想把这满口胡咧咧的人踹到南墙上去,可还是忍了下来。
等阿似问过话再收拾不迟。
“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回答得让我满意就放你走。”姜似皱眉忍着从老鱼身上传来的尿骚味,缓缓开口。
“你,你们不是鬼?”老鱼的脸上多了一点血色。
少女声音冰冷,神色冷漠:“不好好回答,你会变成鬼,那棺材用不用得上就看你自己了。”
老鱼打了个哆嗦,那点血色又褪下去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有了几分心安。
只要是人,还能讲点道理,鬼可不讲道理的。
别问他怎么知道,人们都这么说。
“为什么给雨儿赎身?”
老鱼一愣,眼珠乱转下意识就要撒谎:“雨儿啊,那是我老相好——”
少女素白的手伸出,轻轻扣了扣棺材壁:“看来我说的话你没听懂。公子,您说剁下他一根手指还是两根手指呢?”
姜似还是小丫鬟打扮,对郁谨叫起公子来丝毫不显违和。
少女神色乖巧,声音甜美,郁谨听得满是欢喜,心道阿似叫起公子来真好听,等成了亲定叫她多喊两声才行。
冷光飞出,一柄匕首把老鱼的手钉在了地上。
郁谨笑吟吟道:“剁几根都行,端看你满意。”
鲜血很快就涌了出来,老鱼惨叫几声,连连道:“我说,我说!”
姜似冷笑:“都说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胆子倒是很大,棺材在这里摆着还要耍花样。我再问一遍刚才的问题,这一次你想好再回答。”
老鱼已经被吓破了胆,一叠声道:“不用想,我说!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雨儿,是一个年轻人给了我钱,让我去燕春班把一个叫雨儿的花娘赎出来的。”
“赎出来之后呢?”
“之后?之后那个人就把雨儿带走了啊。”
姜似顿时有些失望。
她还以为对方既然通过老鱼去赎人,说不定一事不烦二主,就让老鱼把雨儿送回兄长那里了,这样就能顺便找到雨儿的兄长。
现在看来,还是太乐观了。
“那个年轻人长什么样子?有无特征?或者你留意到什么不同都可以说出来。”
对方如此谨慎,指望老鱼认识那个年轻人是不可能的,倘若能指出对方某些特征,就算有收获。
老鱼却突然沉默了。
手掌上钉着的匕首令他感到钻心得疼,不过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受伤是常事,在性命暂时无忧的情况下,这种痛还能忍受,也必须忍受。
郁谨突然开了口:“看样子你不只是留意到那个人长什么样这么简单……说吧,你是不是认识他?”
老鱼猛然抬头,诧异望向郁谨。
这是个昏暗的屋子,唯一的光源便是从高窗投过来的阳光。
那些光线聚成一束,浮动着无数灰尘。
老鱼还是瞧不太清楚郁谨的长相,却能感觉到对方神色的冰冷。
那是对他这种蝼蚁之人的漠然。
偏头看了一眼黑黝黝的棺材,老鱼只犹豫了一瞬就下了决定,心一横道:“小人是认识那个人……”
“是谁?”郁谨不动声色追问。
姜似诧异且惊喜,看向郁谨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果然还是没他狡猾。
老鱼摇头:“说不出那人的名字。小人说是认识,其实是恰好见过。他好像是一位大家公子的小厮,有一次与那位公子从小人常逗留的地方路过,在卖花郎那里买了一捧鲜花。因是男人买花,小人特意多看了两眼,就给记住了。没想到前不久他找上我,要我给一个花娘赎身……”
“这么说,他不知道你知道他。他找上你,纯粹是巧合?”
老鱼点点头:“应该是。”
“那要是让你见到那个人,你能不能认出来?”
老鱼毫不犹豫道:“当然能了。”
郁谨看向姜似。
姜似压下心头激动,又问了老鱼一个问题:“倘若让你见到那位大家公子,你能不能认出来?”
“能。”老鱼肯定道。
姜似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就好,那位大家公子是不是朱子玉很快就能弄清楚了。
翰林院算是京城最清闲的衙门之一,哪怕是一日里才拉开序幕的上午,都透着那么一股子悠闲劲儿。
朱子玉刚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才喝上两口就有个人走了进来:“朱兄,外头有人找。”
这个时候有人找他?
朱子玉虽然有些疑惑,还是走出了翰林院的大门。
衙门外空荡荡,只有不远处的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
人呢?
朱子玉左右张望,又等了片刻也不见有人,皱眉转身返回。
对面的茶楼上,郁谨问老鱼:“是那个人吗?”
“是……”
姜似回想了一下,问老鱼:“那个小厮是不是瘦瘦小小,长着一张娃娃脸?”
虽然不曾多留意,她隐约记得朱子玉身边有这么一个下人。
她与朱子玉见面机会本来就不多,能留下印象的下人显然是常伴朱子玉左右的。
老鱼连连点头:“对,对,瞧着怪小的,所以一听让我去金水河给花娘赎身,小人还有点惊讶呢。”
郁谨示意龙旦把老鱼带了下去。
姜似从窗口看着对面的翰林院衙门,心凉如冰。
第306章 赖上()
翰林院是最清贵的衙门,随着那些翰林走向不同的职位,在朝中形成一股庞大的清流,会成为任何势力无法忽视的力量。
这可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时代,是读书人最好的时代。
在翰林院的每一个人都是世人艳羡的天之骄子,会把所有的溢美之词往他们身上安放。可有些人哪怕有着谦谦君子的风貌,却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确定了是朱子玉的那个瞬间,姜似竟不知是愤怒还是松了口气了。
是他也好,有了明确的目标,一切都好说。
姜似抬头。
天高云淡,是令人心情阔朗的高远。
她没有问郁谨怎么打发的老鱼。郁七既然插了手,这些善后的事就不用她多操心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是等。
先前说实在不行就把朱子玉弄死拉倒,那是万不得已的法子,也是最下策。
杀人终究是不对的,也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出路。
别的不说,她出手把朱子玉弄死,长姐知道了恐怕要恨她一辈子。
姜似很贪心,也很小心眼。
凭什么害人的畜生要被长姐想着念着记一辈子,而她与长姐却要姐妹离心?
朱子玉这样的人就该身败名裂,妻离子散,受尽世人白眼。而长姐会带着嫣嫣回到东平伯府,一时心灰意冷也无妨,只要能看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她相信长姐早晚有放下的那一日。
察觉姜似心情不怎么美好,郁谨凑过来哄她:“阿似,你看看,女子嫁人可比赌钱风险还大,万一嫁个人面兽心的男人,这一生就毁了。”
“嗯。”
“所以啊,嫁给我这样的才能安心。”
姜似没心思与他贫,随口道:“没人会把‘恶人’两个字写在脸上。”
郁谨被噎得好一会儿找不到说辞,最后憋出一句话来:“日久见人心。”
这话姜似听着颇顺耳。
在没解决这些糟心事之前,她一点嫁人的想法都没有,既然郁七这么说,至少会给她很长的思考时间。
姜似深感自己在感情上是个懦夫,一方面舍不得这个人的情,一方面又不敢从龟缩的硬壳里探出头来。
她决定以后养上一只乌龟,每日对着骂上几遍,权当骂自己了。
“对了,那位楚楚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姜似想了想道:“既然出来了,那我去见一见吧。”
朱子玉这边有阿飞那些人盯着,长姐那边的晴儿有阿雅看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无论如何惶惶不安,也不能除了长姐的事别的都不做了。
松子巷正是安静的时候。
一日之计在于晨,老百姓们为了讨生活早早出了门,一般要到傍晚才回来,留下的多是老人幼童。
楚楚在院子里活动完筋骨,百无聊赖蹲在墙根叹气。
虽然说留在这里吃喝不愁还能养伤,可那种来去不自由的感觉太不爽了,跟坐牢有什么区别呢?
她甚至都开始怀念那些倒霉日子,至少她想去哪去哪,没人管。
楚楚恨恨瞪了盯着她的人一眼,心中把郁谨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
门口传来动静,正被腹诽的少年带着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
“咳咳。”见楚楚大大咧咧蹲在墙根,郁谨冷着脸咳嗽了一声。
一定要阿似远离这个人,不能学坏了。
楚楚扫了郁谨一眼,无聊收回视线,头也不抬道:“余公子的未婚妻到底什么时候来?再不来我真要走了。我跟你说,你弄个丫鬟来是没用的,我不用人伺候……”
“楚楚姑娘。”姜似开口。
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楚楚一怔,皱眉打量姜似好一会儿,诧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