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谋-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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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九抿唇不语。
杜五微微一笑,道:“因此我才想用司空八郎与梁二交易,梁二此人最是沽名钓誉,司空八郎为他被掳,便是为了梁家的名声,他也不会袖手。”
徐九侧目,没能忍住心里的疑问,道:“五郎所为,当真不是因梁二掳截所生的报复?“
杜五的心一晃,抬眼去看徐九。
却只看到一些好奇和疑惑。
他定了定神,做出郁愤而又难过的样子,道:“郎君,你难道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徐九眉宇微动。
杜五眼眶一红,哽咽着垂头,道:“郎君且细想,你我兄弟相交十余载,我可有因己身,而损了郎君一点?”
徐九嘴唇蠕了蠕,想起这些年他在大兄和阿耶面前替自己背的黑锅,叹气道:“是我失言,某给你赔不是。”
杜五掩面,低低抽涕。
徐九将他扶去坐榻上,道:“你是知我的,总是有口无心,以后我注意就是。”
杜五以袖擦干泪痕,俯首与地道:“郎君言重了。”
他道:“郎君与我这般想说便说,便是以心相交,我心生欢喜还来不及。”
他拿了案上的雕花小壶,斟了杯甜浆,放在徐九跟前。
徐九侧目望他,眼神温暖和顺,一如从前。
杜五心里微松,起身道:“郎君,我去下面舱室看看,那个仲六受伤颇重,总要着人包扎一下。”
徐九摆手,由得他出去。
杜五退到舱门外,转眼望河岸低矮的屋舍,微微吐了口气。
没想到徐九竟然还能想到就此换粮,但若如此,岂不坏了他的打算?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那般羞辱过,此仇不报,他怎会甘心?
杜五来到底下的货仓,仲六被五花大绑的扔在这里。
杜五走到距离他几步开外,半蹲下身体,端量他。
“你说,要是用你换你家郎君,你家郎君可会愿意?”
仲六迷糊的睁开眼睛,好半晌才看清来人。
他呵呵一笑,猛地抬头,呸了口。
唾沫划着弧线往杜五飞来。
杜五忙歪头闪躲,却还是有星星点点落在衣袍之上。
“你这狗奴,”杜五略微有点洁癖,登时变脸。
他狠踹仲六伤处一脚,见仲六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才觉得解了几分气。
他吩咐把手舱室护卫,“只给他水喝,不许让他睡觉。”
他拂袖而去,并没看到仲六因此释然的模样。
两护卫领命。
待到杜五离开,一把守的护卫低语,“那不会把这人饿死吧。”
“怕什么,”另一个则道:“这不是杜郎君吩咐的吗?”
“可这人要是死了,那司空八郎还会愿意交换吗?”
这话一出,货舱里便安静了,两护卫谁也拿不准这事。
仲六浅浅的勾了勾嘴角。
他家郎君聪明着呢,只要他死了,郎君是绝不会过来送死的。
而此时,被仲六心心念念的郎君正心急如焚。
他本就酒意未退,此番更是面红如赤。
好在他早前灌了几碗醒酒汤,此时神志清楚。
他一边派紧急过来报信的车夫往元白居士与此地明府的府邸,将长随被劫掳的消息详细告知,一边又命车夫车马疾奔,随楼船航线,直奔城外。
车夫顾念街上行人,无法策马驰骋,眼见楼船越走越远,便道:“郎君,这样不行,还是回去再想办法吧。”
“回去就晚了,”司空八郎怒吼,“还不与我追上。”
车夫无奈,只得一鞭抽下,并大呼街市上的人群让路。
一时间街市乱作一团,高头大马痛得发出嘶鸣,撒开蹄子就往街道尽头奔去。
司空八郎往后仰了下,忙扶住厢板,道:“再快点。”
车夫努力稳住己身,道:“郎君,已经最快了。”
司空八郎急怒,却也知车夫所说乃是实情,再快只怕车轴将会承受不住。
远处有一小厮四下张望,见马车疾奔,他眼睛一亮,赶忙追赶着呼喝,“司空郎君,我家郎君命我来传话。”
第八十三章 皮肤太白惹的祸()
听到这声呼喝,车夫扭头去看,认出是元白居士府里的,便道:“郎君怎么办?”
司空八郎撩帘一望,迟疑片刻才道:“停下吧。”
车夫吆喝着将车子拉停,小厮气喘吁吁的跑来跟前,道:“司空郎君,我家郎君让我与你说,稍安勿躁,徐家将人带走,便是打算要挟与你,望你莫要乱了分寸,慌了阵脚才好。”
司空八郎垂眸沉默,半晌他道:“多谢居士提点,某明白了,待到此事了结,某定与居士再行痛饮。”
小厮拱手,退去人群里。
车夫问:“郎君,那咱们现在?”
司空八郎有气无力的摆手道:“回去。”
车夫答应着调转马头,将他送回小院。
此时,早前赴宴的世家子已散了,仆从们早将空瓮酒器等物收拾妥当。
司空八郎回到自己屋子,有些颓然的歪在坐榻上。
仲六的劝慰还在耳旁,人却已不知生死,也不知他还能不能再听到那些关怀的唠叨了。
门外有仆从探头探脑。
司空八郎振作起精神道:“何事?”
仆从进来,道:“郎君,有人送来这个。”
他两手平摊,露出一枝短箭,上面还绑着一个布条。
司空八郎拿过,微微摆手。
待到仆从退下,才打开来。
其上写着,欲救仆从,亲身来换。
字字殷红如血,笔笔直透布面。
司空八郎将布条凑到鼻端,没有闻到一点血腥气,才松了口气。
他想了想,来到书案前,写了份字条,交与仆从,吩咐用最快的信鸽送走。
又过半刻,仆从再送来一布条,这一次写得是在哪里交换。
司空八郎闭了闭眼,信鸽才一发就来指令,这说明这个院子已经被徐家人尽收眼底了。
他起身来回踱步,最终来到桌案前,一连写了几张帖子,才叫来仆从,道:”把这些连夜送出去。”
仆从见上面署名均是这些日子常来拜访的世家子,便恭顺的退了出去。
司空八郎仰头望着屋脊,久久方大喝:“来人,备船。”
仆从闻言,忙去后面阜头准备。
但司空八郎已经等不得了,他抓起披风,阔步放后面行去。
仆从在后追赶道:“郎君慢些,等将一应物什备好。”
“不用,”司空八郎摆手,想想又道:“准备些金疮药和疗伤的草药即可。”
仆从闻言一惊,忙道:“郎君,你这是要去哪儿?”
司空八郎没有回答,只推开厚重的角门,直奔不远的楼船。
候在在暗处的谷大看到这一幕轻出口气,悄悄的溜上一早准备的小舟。
楼船很快动了起来,此时天色还亮,河道上舟船川流不息,谷大混在后面,倒也不显眼。
待到将过关卡,谷大悄然进了等待出卡的船堆里,一番排队等下来,竟比司空八郎还要先出卡口。
飘在四下散开的篷船之间,谷大无奈了。
他坐在船尾,痴痴回望,很怕一眼错开,就丢了司空家的楼船。
好在司空八郎也没让他多等,只一刻钟多些便悠悠滑出。
谷大长出了口气,赶忙把留下来的信鸽放飞,并命护卫将小舟好好划起来。
楼船上,司空八郎满脸郁郁,一旁仆从陪着笑脸。
“郎君,你别跟那些小差小吏计较,”仆从小心睨他,道:“再说,他们给我面子,还不是因为你的面子够大?”
司空八郎斜他一眼,道:“行了,别跟这儿絮叨了,赶紧把药煎了,免得仲六上船还得等。”
仆从答应了声,又迟疑道:“郎君,那徐家护卫众多,咱们就这么去呀?”
“不然呢?”
司空八郎道:“你还指望明府先行派一队公差随行?”
仆从垂下眼,司空八郎走到船舷边,迎着略显冷厉的和风,猛吸一口气。
忽的,他定睛往前,道:“你来看,那人是不是在看这边?”
仆从闻言赶忙过来,看到频频望来的谷大,道:“好像真的是看咱们。”。。
司空八郎嘴角下撇,脸色转冷,道:“贴上去。”
“郎君,”仆从迟疑。
仲六被擒,郎君心情不好,他也是能理解。
只是百姓生活不易,不好因为人家多看两眼,就把人家吃饭家伙毁了吧?
司空八郎冷睨他。
仆从唬了一跳,赶忙去吩咐舵手。
楼船徐徐转了个方向。
正应谷大吩咐,准备撑船的护卫惊恐的发现,那楼船竟然是在朝着自己这边开来。
他急忙叫了谷大道:“这怎么办?”
谷大急得额际冒汗,道:“什么怎么办,还不快些撑?”
护卫频频拉杆、落杆,努力将舟划远。
奈何两人的力量怎及得十几人的力量,没多会楼船就贴上小舟。
经过一阵剧烈的摩擦,小舟颤颤,几欲翻倒。
谷大无奈,只能做惊恐状,道:“郎君,这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恳请郎君饶过啊。”
很是仆从不忍,道:“郎君,要不还是算了。”
司空八郎哼道:“你瞎了,哪个讨生活的船家脸和脖子会那么白?”
仆从这才发现,即便小舟上的三人,皮肤都白得很。
司空八郎道:“把船撞翻,把人捞上来。”
他说着回了船舱。
仆从在知道这些人不对之后,也就没有了怜悯之心,他朝舵手打了个手势,抓紧船舷示意。
楼船立刻就往小舟方向荡了过去。
就如漂浮在水面的一片枯叶,小舟顷刻便在碰撞里倾覆。
仆从扶着船舷往下张望,当瞧见谷大和两护卫时,他扬声问:“几位可要帮忙?”
说话间,已有七八个人立在船舷,以绝对标准的姿势弹跳如何。
谷大捏着呛水的鼻子,连咳都来不及,就忙憋气往岸上潜去。
他很清楚,自己和杜五不合,此时所有的事情都由他做主,若自己被擒,以他的脾性,除开怪自己无用外,是绝不会用答应交换仲六的。
他还不想死,求生的欲望让他拼了命的游着。
在他将将摸到岸边之时,他转过头去望,借机恢复些体力。
此时,那两个护卫已被擒获,还有两人正往他这边游来。
谷大再不敢耽搁,忙硬撑着爬上岸去,试图在一片败黄的枯草里,挣扎出一条路来。
第八十四章 心急火燎去救人()
仆从此时已来到岸边,遥望一人多高的枯草,又扭脸往楼船上看。
司空八郎已经出来,立在高高的甲板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逃出一段距离的谷大,以仆此时的距离,已经很难追上。
他不愿仆从浪费力气,便示意他们回来。
待到众人都回到船上,司空八郎命他们回去休整,而后信步来到被扔在甲板上的护卫跟前。
“你们可是徐家的?”
两护卫闷闷的低着头,不语。
司空八郎扯开两人衣领,捏着湿透了的衣襟仔细捻了捻。
地道的江南细麻,做工考究,质地柔软。
司空八郎轻笑一声,道:“把他们押起来。”
仆从领命,扯了来两人走开。
司空八郎一直紧绷着的心,微微松懈,有了这两人做筹码,他多少也能谈些条件。
几乎差不多的工夫,司空家的祖宅里,司空八郎的阿耶司空茂接到儿子传讯,知道儿子要以身涉险,他气得跳起来,直道胡闹。
他绕在厅堂转了两圈,道:“阿良,谷仓里的粮食还有多少?”
担当管家一职的阿良拱手,道:“今年收成不错,差不多八百石的样子。”
司空茂道:“装一半上船,即刻赶去新繁。”
“是,”阿良撩了袍脚,直奔谷仓,同时招呼院子里的仆从小厮全都过去帮忙装船。
司空茂等声音远去,才闭眼叹息道:“孽障,我就知道他那性子早晚会惹来祸事。”
而在另一边,元白与新繁县令那里得知司空八郎出城的消息,他复又捏了昨晚送来的贴子看了遍,长叹一声,又去拜访县令,请他派公差前往新繁通往帝都的水路上。
太阳缓缓落入地平线之下,徐家的楼船上,终于有一莹白如雪的鸽子落下。
护卫急忙将鸽子拿去楼上。
一早等得不耐烦的徐九一把揪过,当看完鸽爪上拴着字条之后,徐九露出一点笑意。
“五郎,你果然料事如神,这司空竟当真来了。”
杜五微微的笑,修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