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谋-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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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三郎微眯着眼,看柳福儿眉头越锁越紧,便坐起身道:“我走的那条路仅有家仆几个才知,那些人都已经丧命,没有人再知晓的。”
柳福儿看他一眼,道:“派出的人皆没有消息,便是不知你们走得那边,汪奂也会对这条路多加提防。”
“那你要我怎么做?”
他背脊挺直,努力掩饰心里的情绪。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他们兄弟去集上,最好挂些彩,让佯攻而来的那些人发现,如此汪奂才会放下大半警惕,进而大举进发。
只是……
柳福儿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小小一团。
心头有些软。
这么小的孩子,她又怎么忍心。
她道:“你从那边过来,应该知道那边地形,你且画来与我。”
汪三郎过来近前,在脑子里仔细过了一遍曾经的路途,才捡了个棍子画起来。
柳福儿拨弄了下篝火,摊开地图,依照他所画一一对照。
“那些人在哪儿身亡的?”
汪三郎指了最高的地方,道:“这儿。”
他道:“这里最为陡峭,路也十分窄仄,仅能两人并行。”
碎发轻拂,搔动脸颊。
柳福儿挠了一下,随意把头发扯开,反复对照,她指了其中一处问,“这里如何?”
“这里平缓一些,路也更宽,两车齐过绝没有问题。”
柳福儿点了点头,蹙眉沉思了会儿,又指一处道:“那这里呢?”
汪三郎回想了下。
两兄弟埋葬母亲忠仆,踉跄行来时的路途,道:“还算平坦吧。”
听得他这么说,柳福儿微勾嘴角。
此时天际已微微发亮,几许微熹透过枝叶,照了进来。
柳福儿扬声道:“醒醒,收拾一下,该动身了。”
司空八郎和赤槿听得动静,便坐起身来。
汪四郎昨天跟着汪三郎跑了一整天外带半宿,一两个时辰的休息根本不能让他解乏。
众人都拾掇完了,他还在睡着。
汪三郎过去将他推醒,低声道:“快起来,该吃早饭了。”
“什么?”
大约是这几天饥饿的感受太深了,听到这话,汪四郎睁开了眼。
汪三郎心里一阵发酸,扶着他起来道:“快洗漱下,大家都等你吃早饭呢。”
汪四郎转眼,见大家都看着他,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起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 你倒是防啊!()
凤翔与凤州交界的山池县境内。
一片黑压压的军队沉默而快速的行着。
前方探察的哨探从远处疾驰而来。
待到近前,他翻身下马,道:“禀大人,前方四十里便是维山山脚,周围并无异动。”
汪奂勒着马缰,神情淡淡点头,道:“再探。”
哨探领命,翻身上马,重又往来路奔去。
位于汪奂半步的汪大郎上前道:“阿耶,二郎在东边阵势不小,这曹达八成还在梦里呢。”
汪奂浅浅扯了下嘴角,道:“全军整军,全速前进。”
汪大郎得令,策马去后面并旗手传令。
随着两边小旗的舞动,浩浩队伍顷刻加快了速度。
半日的行程竟只两个时辰不到便已赶至。
立在维山脚下,汪奂仰头看崇峻的高山。
半晌他侧头问:“派去的人还没回信?”
汪大郎微微倾身,道:“最后一次来信便是进山之前发来的。”
汪奂吸了口气,道:“罢了,左右已至此,也无谓再多几个敌人。”。。
哨探疾驰而来,回禀前方一切正常。
汪奂看了眼天色,命众人整军。
第二天天才将亮,大军开拔往山中进发。
行到半山腰,山路渐渐变窄。
大军从十六人成排逐渐减为四人。
汪奂无奈,只得命大军驻扎,哨探出动。
再三探过,确定未有埋伏,大军这才前行。
只是这一次,大军的速度缓慢如龟爬。
从半山到山脊,足足用了一天多的工夫。
仰望左侧陡峭如斧劈的山峰,俯视右边深不见底的山崖,立在仅能两人环抱通过的小路之上的汪奂不敢妄动。
他再次命大军驻扎,且命哨探攀爬上去,仔细勘察。
一番查探归来,确定并没有埋伏。
汪奂松了口气,命粮草皆由马匹人力背抱着前行。
因着一早就打算从这儿通过,将士们皆精简装备,笨重的投石机等物,皆不曾带来。
抛下拉着粮草的车子,倒也损失不大。
兵士们提着心,小心翼翼的通过窄仄的山路。
待到来到宽阔的平地,大家皆松了口气。
汪奂依然保持警惕,他连派两拨哨探再次往前探路。
大军借着这时间整军歇息。
没多久,哨探再来报,前面依然还是一片坦途。
再往前可就没有险路了,出了这山,就是成州地界。
那里有河道可直通山南,汪二郎正带兵前往。
到时两边夹击,以魏堰的兵力和能耐,山南便是他的囊中物。
成功眼看在即,汪奂面上非但没有兴奋,反而迟疑起来。
他此番过来,并没有太过掩藏踪迹。
即便有二郎遮掩,他也行军神速,可到底快不过信鸽儿。
这一路行来,不说该有的阻拦,便是半个兵士也不见,且这山里也不曾设伏。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曹达亦对唐皇不满,有心借自己的手自立?
应该不会吧,这曹达可是梁帅最为忠心的铁杆。
一旁汪大郎听到汪奂自语,便道:“阿耶,这人心都是思变的,曹达被梁帅扔在这儿也有七八年了吧。镇日的喝沙吃土,便是再忠心也扛不住啊。”
“咱们这一路行来,曹达不可能不知,但他没有一点动作,这足以表明他的意思。”
“阿耶不必忧虑,如今我们该考虑的是尽快寻找合适木材,好就地凿船渡河。”
汪奂看他一眼,没有吭气。
但汪大郎是他亲儿,怎不知这话已说到他心里去了。
汪奂再次命人探路,得了依然没有埋伏的回禀之后,命大军进发。
从这里往后一片开阔,骑兵几人并排在前开路,步兵在后列阵紧随。
大军向前进发。
风从头顶吹来,拂动藤蔓,发出簌簌声响。
汪奂扫了一眼,见藤蔓如同活动一搬往上窜了窜。
他顿时警觉,忙再看去。
此时藤蔓已往上提了半尺,一个物什随之翻开,地面开出一个大大的洞口。
汪奂忙抬手,没等喊停,便听到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马匹忽然暴躁的嘶鸣着踢踏着,即便背上坐着的是它熟悉的主人也无法安抚。
汪奂扯紧缰绳,紧盯着洞口。
眼看着黑压压的东西从洞口爬出,如潮水向地面席卷。
靠得最近的那匹马只在顷刻便已被黑色覆盖,骑手惊慌跳下,却也还是没能逃脱。
剧痛让他失态的挣扎,他拍打着爬到身的甲虫,试图摆脱出来。
奈何,他拍掉两个,却有更多的聚集过来。
很快的他身上皆是甲虫。
他鲜血横流的嘶吼着,向周围的人求救。
可当此之时,谁敢上前。
只是一瞬间,不必汪奂下令,大家都已争先恐后的奔逃。
后面的兵士却不知情况,他们还在照着原来的速度前行。
一方向前,另一方却要向后。
本来还算宽敞的道路因为混乱而被堵死。
汪大郎盯着被虫子爬过之后留下的森然白骨,牙齿不受控制的碰撞起来。
细微的咄咄声,引得汪奂盯了他一眼。
汪奂翻身下马,并将马一刀劈倒,道:“杀马,把马都扔在前面。”
骑兵们立刻反应过来,他这是要用马来喂饱这些虫子。
骑兵们抽出佩刀,望着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狠了狠心,将佩刀扎进马匹的脖子。
鲜血如潮涌般喷薄而出。
甲虫们如闻到腥味的苍蝇,大部分调转方向,直奔马匹,余下的少部分也在解决了齿下的食物,急忙赶去。
骑兵们手持佩刀护卫着汪奂和汪大郎往后退。
其后,兵士们还拥堵着,前不得进,退无可退。
忽然的,一阵急促的鼓声从后面而来。
“阿耶,”汪大郎紧张的握着佩刀,面色苍白。
汪奂这时也反应过来,他这是中计了。
他喝令全军备战,准备应敌。
但此时兵士们人心惶惶,便是迎战也发挥不出平日的实力。
尤其再往前便是窄仄的山路,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粉身碎骨。
曹达带着兵堵在四人并行的路上,只大声吆喝,半点也没过来的意思。
且他本人还弄了个凉榻,就摆在最前面,他歪靠在上头,舒坦的吃着果子。
汪奂看到这一幕,久久沉默。
第三百三十五章 峰回路转,再追击()
山腰上,虫子一肉眼可见的快速消灭上千头马匹之后,重又进入觅食状态。
这一次它们沿着路面,向上向下扩散开来。
曾担任前锋,而今负责殿后的兵士眼见虫子来势汹汹,急忙挥舞着长枪和盾牌。
虫子的颚齿虽然厉害,身上的甲壳却不是十分坚硬。
兵士们也是历经操练折磨的老兵,手上力道都不弱。
只三两下,虫子的壳便碎了。
随着体液的流出,虫子只挣扎几下,便再没有动静。
兵士们渐长,纷纷抄起家伙,或扎或砸,很快消灭一片。
但这对于大批的虫子而言,那些不过是一小部分而已。
随着虫子越来越多,兵士们没等砸死眼前的,便有新的跟上。
很快的,虫子突破阻拦,再次肆意的收割血肉。
痛苦凄厉的哀嚎再次接连响起,有些不堪忍受被噬咬的折磨,挣扎着奔去崖边,纵身跳了下去。
这一跳便如同打开了某个机关,许多还在挣扎着的也跟着跳了下去。
身后骚乱正在加剧,与曹达对峙的汪奂浑身颤抖的吸了口气,喝令先锋营强攻。
战鼓阵阵,激昂振奋。
曹达一个骨碌从榻上爬起。
“这就对了,都已经碰上了,就别磨蹭,打上一仗才是正经。”
他扬起手,身后持着盾牌的兵士顷刻聚拢,手持长矛和长弓的兵士次第排开。
前锋营准备完毕,来人请示之时,汪奂闭了闭眼,微微点头。
来人一声长喝,手持盾牌的兵士一步一挪的向下挪腾。
曹达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待到兵士踏入射程,他猛一挥手。
箭矢如雨直奔高处,复又精准的落下。
两个负责打头的兵士只挡了几箭,便跌落崖底。
其后立刻便有兵士顶上,护着身后之人再次向前,只是才走两步,便步了前面的后尘。
如此反复,如此前进。
短短几百米,走了小半个时辰,用了几百条性命也没走到一半。
其后,虫子还在窸窣紧逼。
曹达却已不耐烦了,他喝令兵士加紧射击,同时他也挽弓连射,皆中眉心。
眼前前面之人连一步都没能走上,便栽到崖下,便是兵士们有着必死的心,也还是生了怯意。
汪奂亲信见状,便上前道:“大人,山道窄仄,实在难行,不如下崖另寻生路吧。”
汪奂侧头。
汪大郎转眼看石壁上的藤蔓,用力好大的力气才扯了一根下来。
亲信指了藤蔓道:“可用这个结成绳索,末将愿先下去一探。”
前面,曹达紧紧守着,箭矢好像无穷无尽。
汪奂转头,背后人头攒动,不时还有惨呼传来。
他长叹一声,微微点头,并命大军后撤。
亲信喝令兵士扯藤编绳,严明此乃唯一一条生路。。。
得知有生还希望,大家皆精神一振,便是动作也快了许多。
万余人的行动力不是盖的,很快便有四五条,足有几千丈的绳索编了出来。
亲信要将绳索绑与腰际。
其后,有兵士自告奋勇。
绳索扔下,三名兵士沿着崖边往下攀爬。
约莫两刻钟,其上扯了两下。
兵士立刻将再度结好的藤蔓接上。
如此几次,方得了确定信号。
亲信大喜,急忙回禀,并表示先带人下去探路。
得汪奂首肯,便带人下去。
如此又是一个时辰,眼见着天就要黑了,才有兵士回返。
又下了几波,天色已经彻底黑透。
确定没有埋伏,汪大郎和汪奂才跟着下去。
从几近山顶一直爬去下面,即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