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大师-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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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朱怀仁扫视了会场一眼,回答说:“正好没有什么事,所以出来逛逛。”
明显的谎话,逛逛就能这么精准地坐到自己身边?而且,很明显朱怀仁是不习惯说谎话的,所以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显得挺不自在。想想他背后的那位顾帅,易之也没打算深究,就当他说的是实话,笑笑了事。
此时,那位老先生已经出了自己的题目:“要说最需要简练直白的,就是电报这个东西了。我们就分别以文言文和白话文写一封电报,让大家评判如何?”
“电报的内容呢?”
“呃,定为丈夫外出打拼,妻子在家看顾老父幼子,这老父年事已高疾病交加就要驾鹤了,妻子忙着给丈夫发电报让他回来。”老先生说着,然后笑了,“我已经有了腹稿,你听好了:父病危,速归。妻。如何?”
演讲的先生听了,脸色沉了下去。他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让对方指定题目,简直就是拱手认输嘛。
旁边有人立刻就嚷嚷了起来:“这不对!哪有用这样特别的例子举例的!”
“嘿,不是你们说的白话文比文言文简练直白吗?既然这样在什么地方都应该是白话文更好用的,哪能像现在这样明显文言文更好用啊?”老先生得意得胡须都要翘了起来,得理不饶人了。
“不行,这不行,得换个题目!”会场里吵吵嚷嚷,一时间颇为热闹。
“得了,我也不欺负你们,说吧,换什么题目啊?”捻着自己的胡须,老先生就像是个老小孩似的,得意洋洋地问众人。
易之耸耸肩,这种比试他不看都知道结果了,谁出题谁占优势,文言和白话之间的很多问题,根本就不是后世人理所当然地想的那么简单。谁更容易理解,谁更简练,那还的看语境。
作者有话要说: 老先生的那个电报例子是化用了的,大家都知道吧?
关于文化圈子的事迹,包括国际友人那事,是实事。学派的话川大似乎是章黄学派……具体我不是很清楚我真的只是个不努力的文科生。研讨会的事情是老师给我们聊的,说开研讨会的时候几位先生上去按照古曲唱词,发现在音乐上大家的审美果然发生了变化,后来提到的那国家就是东边所谓一衣带水想打过去分分钟的国家,手里拿着研究某位诗人的独一份的资料,恨死个人了。个人觉得出离愤怒的教授先生真的很心酸,哎,动乱百年,国家不争气啊,丢失了那么多东西。
第27章 文无第一()
既然老先生如此大包大揽,台上的先生也不客气了。他一拍桌子,说:“题目也简单,就定为在外面读书的儿子没钱了,找父亲要生活费。我也已经写好了,您且听好——钱!儿。敢问先生能够写出更加简略易懂的电报吗?”
笑声在会场里响起了。一个钱字,加上一个儿的署名,简直将如今的某些年轻人的形象描绘得惟妙惟肖。不知和父亲报平安,不知关心父母,发一封电报就为了钱。然而,这样一封电报,也不得不说是简练直白到了极点。
老先生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想不出能够比这封电报更简练的话,不由有些恼了,把拐棍在地上重重地拄了好几下,嚷嚷道:“这不成!成何体统!一个儿子哪能对爹这么说话呢!写得不好,写得不好!”
“诶!一开始说写的时候就只说是要简练直白,什么时候说过要符合其他规范了?”旁人插着嘴。
老先生不依不饶了,“哼,白话文就是这样,就算简练直白了,也少了应该遵守的其他道德。这算个什么事儿啊!反正,我说,白话文哪一点都不如文言文的!”
众人只是笑。
台上的先生又开口了,“先生,我倒是觉得,白话文哪一点不如文言文了?就算刚才那例子不大守礼,但是我们比的是白话文和文言文之间的简练直白,容易让人理解吧?若是要白话文守礼,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您何必这么较真?”
“我哪能不较真!”老先生瞪眼,“要知道,从古而来,这文言文就是我们读书人应该用的文字,写文章,作诗词,哪一种不是用文言文?你非要用本来市井里面的话和平时说的大白话来取代文言,这合适吗!分明就是不顾身为读书人的身份,自降格调。”
“谁说白话文就不能用来写文章,写诗了?”立刻有人反驳起来,“听听这首诗如何!”说罢,立刻念起诗来:
“若我有天国的锦缎/以金银色的光线编织/还有湛蓝的夜色与洁白的昼光……”
老先生直接打断了他的念诵,“西方叶芝的《天国的嫁衣》?哼,我早就说过,这白话文远不如文言之美,这样美的诗都被你们翻译成了什么样子!听好了,这才是真正信达雅的翻译——”
“如有天孙锦,愿为君铺地。镶金复镶银,明暗日夜继。家贫锦难求,唯有以梦替。践履慎轻置,吾梦不堪碎。”
“你觉得如何?到底是文言文好,还是白话文好!”念完这首诗,老先生鼓着双颊瞪着那起来说白话文诗歌的人,露出自傲的表情。
掌声在会场中响起。为了这绝妙的翻译。
叹为观止!绝对的叹为观止!听着老先生将这首诗如此翻译,易之只觉心潮澎湃。等到后世,已经很少有人能做出如此经典的翻译了。不要提那些半吊子连虚拟语气都无法翻译出来的所谓“翻译家”们,大部分时候,因为严格讲求照字面翻译,能够在翻译中将一篇作品的“神”紧紧抓住的翻译作品,几乎绝迹。对于易之而言,翻译本质上是一次再创作,假使翻译过后的作品能够保有原作品中间的韵味,将之化作国人能够理解的情感传达,那必定是传世佳作。然而,那样的作品,只有几十年前的大家们能够翻译得出来。
此时此刻,易之正在聆听着大家们的话语。
不胜荣幸。
“好诗。”坐在旁边的朱怀仁低声说了一句。这个时候,忙着关注场上对话的易之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来着。之前,朱怀仁的注意力明显也被先生们的争论吸引过去了。事实上,即使是不怎么懂得文学的人,在听到他们念诵的诗词的时候,也会感受到一种无法抵抗的美。
太美了,那些文字组合在一起,交织变幻作无限蔓延的景色。忽而高飞三十三天,于月宫折桂花幽香;忽而远下碧落黄泉,在忘川赏彼岸花如血。
易之不会忘记,在旁人都以为自己应该充分利用天赋,去学习理工类的学科的时候,他是如何为这文字的美丽所诱惑,走上了如今这条道路的。而只要这样的美好不逝去,他就绝不会后悔。
“当然是好诗。”笑着这么对朱怀仁说,此时此刻的易之半点不在意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目的。只要体味那文字的美好就可以了,何必想太多?
场上,争论还在继续,“先生,您这是强词夺理。”台上的先生对老先生说,“文言文有好的作品,白话文就没有吗?最近我才得了一首白话文写的诗歌,您听听看。”
深吸了一口气,酝酿出足够的感情,这位先生缓缓念出了他所说的那首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半晌,场内寂静无声。
然而他没有再说话。
就这两句?太短了吧?反应过来的人这样觉得。然而,这首诗是好诗,毋庸置疑。
明明是无比浅显的字眼,即使是白话文,也不算是多么优美的白话文。组合在一起,听在人的耳朵里,却无端让人动容。
挣扎,难过,痛苦,希望,奋发,向上。无数情感交织在这首诗中,让人在听见这首诗的第一时间五味陈杂,欲诉还休。最后只能是沉默。
又一次,掌声响起。
在这个会场中,人们为文言文的诗歌鼓过掌,也为白话文的诗歌鼓掌。他们是在争论文言和白话的高低,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同时欣赏这两种不同的表现形式。到底,真正触动他们的是文字本身的美感,是里面蕴含的无限情感。为何人们会认为诗歌是高雅的?无非就是为了这样细腻而无孔不入的触动。
太美了。
台上的先生乘胜追击了,他对老先生说:“我个人认为,文言文和白话文是各有千秋的。然而,现在这个社会,有时候需要简练直白胜过需要美丽。在这一方面,白话文占据了很大的优势。您觉得呢?倒不是说白话文会取代文言文,只要有人会被中华文字的就不会没落。只是现在,出于很多方面的考量,白话文在日常交流中会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他的话很中肯,很多人都在轻轻点头。
老先生却“哼”了一声,生着闷气坐下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钱和儿子那个电报也是化用的历史事件,都知道吧?
本章诗词,为叶芝的《天国的嫁衣》的两个翻译版本。文言版翻译者居浩然。不得不说,文言版的美轮美奂。
黑夜那句,是顾城的《一代人》,当然我觉得大家都应该知道……总之还是注解一下。事实上,这首诗要放在浩劫之后,那会儿的时代和背景是最适合的,放在这个地方举例有点降低了诗的格调,产生的影响力也不会太大,因为共鸣感的缺少。不过……既然用了,那就不管了。
为什么不用施氏食狮史这样的文章举例呢?很简单,这一段的情节并不是要贬低白话抬高文言……也不是要贬低文言褒扬白话,所以用作举例的例子需要中正。当然,什么用西方的文字取代中国原本的汉字这种蠢毙了的情节,我是不会写的。就是激进派也没有那么**好吧!他们好歹还是有理智的好吧!
目前正在进行的情节是文言和白话的争论,当然,同样来自于新文化运动的背景……有一己之见。
昨天接近十一点才睡,早上五点起有点为难我了困。等会儿去睡个回笼觉吧。说起来自从我把很喜欢的歌曲设定为手机铃声之后,以后再听到这首歌我就有一种要心肌梗塞的感觉好痛苦。
第28章 正义者()
论战暂告段落,正常的研究汇报继续。此时易之转过头,打量了一下表情正直无比的朱怀仁,然后冲他笑了笑。既然对方说的是没事儿在这里逛逛,那他也没有必要多说什么。管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事情就算了。反正,对方就算有什么目的,总是要说出来才能奏效的,也不必多想。
更何况,以朱怀仁这个人的性格,怎么都不是那种能弄出什么阴谋诡计的样子,即使是执行别人的计划,他恐怕也是会露出破绽的吧。
除了之前的插曲和现在会场周围坐在的不速之客们,一切都按照大会之前安排好的流程进行。
不断有人走上讲台,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告诉大家。几首白话诗歌,一篇不错的白话文章,或者白话文的应用,白话文和文言文的比较。这样的大会并不显得枯燥,每一个人所讲述的东西都显得颇有意趣。至少,即使是已经习惯了白话文当道的易之,听着学者们的研究报告,也觉得很是有趣。在这个白话文还不如后世那样大行其道的时代,人们对白话文的认识也带有这个时代独特的特征,或许并不如后世那样成熟,却颇为可爱。
“很快就要轮到你了吧?”朱怀仁的手里拿着一张大会的时间安排表,按照上面的流程,很快就轮到易之上台发言了。
易之点点头,在之前,他本来是备下了一篇中规中矩的发言稿,只能说是将他讲课的时候说出来的东西稍微深化了一些而已,虽然有趣也具有前瞻性,到底还是有所拘束。但是在刚才听了那么精彩的一场争论之后,在看着其他学者们都想到什么说什么之后,易之现在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想要按照自己的讲稿来说话了。他越发能够体会这个时代学者们的想法,此时此刻,他也想要口无遮拦地把自己的观点说出来。何必去管其他人如何看你的观点呢?何必守着固有的观点不放呢?假如一个学者只知道重复前人的观点,没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的话,他还算什么学者?依样画葫芦,永远成不了画家。
易之已经有了腹稿。
“下一位,请易之易先生发言。”主持人看着流程表,慢吞吞地宣布着,惹得人着急。
易之走了上去,他的稿子留在了位置上。
朱怀仁伸出手,拿起易之桌子上的稿件,扫了一眼上面的标题,皱起眉。怎么,这不是易之事先准备好的演讲稿吗?为什么不带上去呢?还是说易之已经完全脱稿,随便就可以讲出内容了?
在主持人叫出易之的名字的时候,场中发生了细微的骚动。易之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文化圈子里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