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君三尺-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若是平时,我会配合地笑出声来,可是此刻我怎么也笑不出来,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离陌……”君墨宸忽然出声唤道,他近前的一名男子应声而出,着暗色劲装身形利落,拿剑的姿势都是防守状态,一看便知非庸碌之辈。
他直直地盯住严奕,眼神锐利,仿若一匹看见猎物的狼。
我心中“咯噔”一下,猛烈地跳动起来,恐惧油然而生,那君墨宸竟是要置严奕于死地吗?
看着离陌一步步向我们走来,我心中焦急,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严奕,声音急切,“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们?”
离陌脚步未停,却见君墨宸饶有兴趣地摊开手掌,嗤笑道,“木槿花开?”
那支木槿花开步摇在君墨宸手中折射出光芒,美丽非常,却只是被人紧握掌中,不能在发间摇曳生姿——如她的主人一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眼看着离陌越来越紧,一步步都像踏在心上,仿佛正迎接着死神的到来,我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
只听得君墨宸道,“若我放过你们,那谁来祭奠我死去的将士?”
听得这话,我当即便气的站起身来,那些将士也是可怜之人,白白地为君墨宸的野心做了垫脚石,若他真的那样在意那些将士,便不会发动战争,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踩在累累白骨之上谈笑风生,可如今他却要把这罪过安在旁人身上,我如何能容。
我愤愤道,“你可别忘了,这场战乱是你君墨宸挑起的,又何必惺惺作态,装出珍惜这许多性命的样子?当真恶心的慌。”
他抬眼看我,眸中神色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连声音都是淡淡的,“从来都是胜者王侯败者寇,历史是由胜利者改写的,百年之后,谁还会来计较我君墨宸今日是对是错?”
胜者王侯败者寇?
我身体凉凉地打了个颤,正是呢,他君墨宸样样皆是得意的了,天下一统,坐拥万里江山,美人如云,权倾天下,我如今算什么呢?这样与他叫板。
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轰隆隆响了一声闷雷,有细细的雨点落下,离陌就站在面前,轻轻一扒拉,我便软软地倒在地上,周身再无一点力气。
离陌不急不忙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小的刀刃,干净利落地在严奕身上划下一刀,又一刀。
严奕早已是无甚力气了,此刻只紧皱了眉,手掌中的长剑费力扬起,又虚虚地在半空落下,这样的严奕对离陌没有一丝威胁。刀刃刺破皮肉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畔,每一刀都似割在我身上,我拼命摇头,却是一句话都喊不出来。
那离陌只管一刀刀划在严奕身上,面无表情,仿若只在雕刻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我转身向着君墨宸,他的面色平静如秋水,我绝望的一点一点俯下身去,重重叩在地上。
雨渐渐大了起来,如兰在哭喊些什么,我全然不闻,一心只想救他,什么公主的尊贵,皇室的颜面与他想比,根本不重要。
雨水滴到眼睛里,一眨又顺着眼角滑落在脸颊,落到唇瓣。我反复地立起,叩头。额角磕得生疼,有血液混合着雨水流了满脸,一滴一滴落在身边。
不知严奕被划了多少刀,也不知我磕了多久,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只觉得天地都是晃动的,才听得君墨宸冷冷道,“停下罢。”
离陌闻言,收刀,入鞘,退回到君墨宸身后,地上的血水早已被冲刷干净,仿若这里什么都未发生过。
雨水“哗哗”,天地一片茫然,君墨宸身后立着撑伞的侍卫,却仍淋湿了半边身子。
严奕早已不支,昏迷过去,身下淌出细细血流,我身体一阵寒凉,不住发颤。
我极费力地对上君墨宸的双目,我看到自己——披头散发,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活像女鬼。
君,墨,宸。
我一点一点将这三个字刻在心间。
抓住严奕不远处的手指,紧紧握住,巨大的无力感将我包围,耳朵里只剩盛大的雨声,铺天盖地,绵绵不绝。
只觉得有亮亮的光影在脸上一下一下跳跃,晃动,眼皮肿胀,头痛欲裂,费了好大力气才张开眼睛。
四周竟是昏暗的,只有床前一支两指粗的蜡烛,那烛芯已燃了好长,烛火光亮,跳跃不停,我便是被这烛火晃醒的。
抬眼便发现榻边趴着一个女孩儿,梳着双丫髻,形容尚小,竟是难得的面目清秀。
手掌用白色的布条包裹,额头也被包上,周身像被火炉熏烤着,异常难受。
这时失去意识前严奕满身的鲜血,君墨宸的满目冰霜霎时冲进脑海,我再不能安心躺着了。
环顾殿中,除那女孩儿外,却是再无旁人了。
半撑着床榻想要起身,手掌一用力便痛起来,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如散了一般,起到一半便又重跌回去,如此几次已经是眼冒金星。
身边睡着的女孩儿被惊醒,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看到我,眼睛瞬间清明起来,惊喜道,“姑娘醒了。”
我艰难地扯扯嘴角,问她,“这是哪里?你又是谁……”话刚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犹如破锣一般。
那女孩儿忙回身倒水,又细心地将我扶起靠在迎枕上,我就着她的手喝完一杯水,嗓子才舒服了许多。
缓了片刻,心中平静下来,知道现在最是急不得的。
她低了头向我行礼,“回姑娘,奴婢千落。”
略略思索,我问她,“可是千度回首,春深沉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千落?”
“奴婢不识得字,这名是夫人赐的,大约如此吧。”
我见她礼数周全且对答从容,想必不是随随便便的侍者,宫女。
“夫人?”我轻声疑问。
“是,奴婢是宁馨夫人的贴身侍女,被夫人派来照看姑娘。”
果然,我不动声色地说下去,“可是宸国沈将军之女沈笑薇?后嫁与离王,封为宁馨夫人的?”
“正是。”千落一脸欣喜,“你竟知我家夫人?”
“夫人美貌且贤惠淑良,倾颜仰慕已久。”
千落听我这样说,抿起嘴唇浅浅的笑起来。眼角眉梢遮不住的得意,“殿下宠爱夫人,独独带了夫人出来,这份恩宠确是无人能及呢。”
果真如此吗?若一个男子真正爱这个女子,那他必不会带她出入战场这等凶险之地吧。
第三章 我有所念人()
见她已不如方才那样神色拘谨,我状似不经意的试探她,只盼她日日跟着宁馨夫人可以知道些什么。
“你说我们这些淩国余党,你们离王会如何处置呢?”
与她闲话这许久,现在才是最终的目的。
那丫头眼眸转了几转,声音脆生生的。
“殿下向来严明,想必自有决断,岂是我们这些人能随便揣度的?”小丫头回答严谨而一丝不漏。
我却仍不死心,“那……你……”
“姑娘才醒来,还是好好休养,多思于痊愈无益。”她一句话便将我塞了回去。
我心知再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作罢,倚在床畔假寐。
心却还是高吊着,严奕伤重生死未卜,如兰也不知被带去了何处,如今真是孤家寡人了。
转眼已是日头偏西,殿中还未点灯,夕阳的余晖铺满整个殿阁。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轻轻的感叹了一声。
入夜,君墨宸才踏入殿中,原本睡意昏沉的我,一看到殿门口一晃一晃的光影,大脑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出现的赫然便是君墨宸,他身后一众侍卫自行把守在殿门,并未进来,几个侍女上前来把殿中的烛火点着,顿时殿中明亮起来,有隐隐浮香飘荡出来,好闻得很。
借着光亮我这才注意到此次来的并不是君墨宸一人,他带了一名女子……不用想,这必是宁馨夫人。
在灯下细细打量,果真芳华绝代,名不虚传。
但见她一身绛紫色长裙,绣着富贵牡丹,水绿色的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完美身段立显无疑。
我也算是后宫众多女子中长大的,但仍忍不住赞了一声,好一个美娘子,看她形容举止亦是落落大方,不愧是大家闺秀。
她走上前来,执了我的手,柔声一笑道,“果然是个标致的人物呢,连我见了都喜欢的不行。”
随即眉头一皱,嗔了千落一句,“你这丫头,竟是越发不懂事了,怎的不给姑娘换身衣衫呢。”
我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还是白日那件月白色素袍,血迹斑驳,潮湿地贴在身上,我心中冷笑,却不置一词。
她一拂袖,便有宫女恭敬地递了食盒与服饰上来。“姑娘想必饿了,先用些饭吧,再让千落服侍姑娘沐浴更衣。”
我并不看那些食物服饰,眼睛直直地看着君墨宸越过宁馨夫人走到他面前。
“还我。”还我奕郎,还我如兰,还我步摇。
聪明如他,我知他明白。
他只盯着我,面色平静,出口的话却是,“笑薇,你们都退下吧。”
半晌,他忽然笑起来。
一张坏坏的笑脸,两道浓眉也因着这笑容泛起柔柔的涟漪,弯弯的,像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目光灼灼。
不知怎的,这样的眼睛令我无法直视下去,略低了头,脸上飞起一抹绯红。
他压抑的笑声从头顶传来,“你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般抓尖儿要强。”
听得他话里的揶揄,我不甘示弱地重新抬起头,“离王倒是变了许多,当日唯唯诺诺的少年,如今已是君临天下了。”
话毕,便觉不妥,忙顾左右,才发现殿中不知何时只余我们二人……此时晚风徐徐,烛火摇曳,月光从窗射进,静静地洒了一地。
“那时你还很是刁蛮,不过是言语上恼了几句,便推我入水,真真是……”
“还我。”我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他的手掌之上,淩国子民的鲜血还未干,父皇的尸骨未寒,他凭什么以为我会与他忆起旧事?
他盯着我的眸子淡淡眯起,只是片刻便恢复。
“你先歇着吧。本王明日再来看你。”
“你……”
他行至宫门,却又忽然回身,“这几日不要出这座殿门。”
说完不等我回答便转身离去。
再要追去时,门口的侍卫长剑一横,便将我阻在门里,我心头懊恼,却别无他法。
我跺了跺脚,返回殿中。
“……姐姐!”这样熟悉的声音,是如兰!
我急急地抬头朝声源处看……果真是她。
我再顾不得什么矜持礼数,奔了过去,急切地执了她手上下查看,见她安好无损,才放下心来。
冰冷的宫墙之内,我终于可以不再是独自一人了。
如兰的眼睛里已满是泪,此刻只是极力忍着不落下来,声音却已经哽咽了,“劳姐姐牵肠挂肚,如兰该死。”说着便要跪下去。
我在半空扶住她,“以前这个皇城再冰冷,有父皇在,它也是我的归处。如今国破家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身边可依靠的也只有你与严奕了。”
我紧握了她的手,虽是一番安慰,却也是实情,“你我又一同长大,如今你便是我的亲姐妹,姐妹之间又何必行这些虚礼。”
如兰满脸泪痕,喃喃道,“如兰是有多大的福气,才能与您做姐妹?”
我不答这一句只问她,“如兰,你可知他被带去了哪里?”
如兰摇头,“只听说将军的伤很严重,怕是要费一番周折,其他的,奴婢便不知了。”
听如兰如此说,担心又重了一分……
一口气沉沉的堵在胸口,怎么也不通畅,呼吸间满是沉重。
“姐姐,如兰觉得……离王会救严奕将军。”如兰看我不置一词,又小心翼翼地接下去,“若是他有杀将军的心思,那便不会把将军带回去。之前将军便已……实在不必再动什么心思了。”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我亦知,若他存了杀意,即使他现在救了严奕,又焉知日后不会杀他。
“姐姐,奴婢看这衣衫精致,您不如换了吧。”见我神色怏怏,如兰赶忙转移话题。
我缓缓移步过去,是宁馨夫人留下的服饰……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披身的翠水薄烟纱,一支蜜花色水晶发钗,一对白玉耳坠,一只绞丝银镯。
“她倒是有心了。”如此精细,确实令我意外,只是心里却无端的想起宁馨夫人赐给千落的名字。
千度回首,春深沉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想必那样风光的宁馨夫人,背后也有诸多苦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