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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避君三尺-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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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医搭脉诊断后道,“姑娘的病不严重,只是淋了雨偶感风寒,吃几剂药便好了。”

    君墨宸道,“若如你说的这么简单,那怎么会呕血?”

    太医恭敬地作了个揖,“哀莫大于心死,姑娘这是心病,恕微臣无能为力。”

    殿中忽然安静下来,许久,只听得他极轻极缓地道,“你的心病从来都只有严奕啊。”

    我怔了怔,侧头看他,他的整张脸都掩映在阴影里,晦暗不明,那一刻心里竟生出一股别样的情愫来。

    侍女品儿进来跪在面前,恭敬道,“陛下,姑娘的药已经煎好了,可要现在拿进来吗?”

    “拿进来罢。”想了想,君墨宸忽然加了一句,“多备几碗。”

    我想起上次生病,拂了一十二碗药汁,他这是生怕我再将药拂到地上呢。

    可是,我如今不会了,奕郎屈膝求人,拼死也要让我留下这条命,我便再也不会随意糟蹋了。

    我会听他的话好好活下去,只是忘记他,我却是断断做不到的。

    君墨宸看到我顺从地从品儿手中接过药汁,连蜜饯都不用便大口喝完时,他的脸上是有惊讶的。

    且不说他,就连我自己也是惊讶的。

    我从前极为怕苦,但凡食物中有一丁点儿苦味,我便是一碰也不碰的。

    记得幼时一次偶感风寒,我无论如何也不肯吃药,一闻到苦味便远远地避开了去,母妃捧了药碗跟在身后一声声道,“公雅乖,快些来吃药,母妃这里有蜜饯哦……”

    我巴巴地望着母妃手中的蜜饯,再看看那碗墨黑的药汁,终究还是远远地躲开了去。

    ……

    品儿端来的药汁熬的浓稠,极苦,只是此刻喝在嘴里也是甜的。

    正所谓身上苦了,心里也便不觉得苦了。

    他静默片刻,道,“其实,你那样怕苦原不必吃这药汁,我命人煮了红糖姜水……”

    我冷冷地瞥他一眼,他未说完的话就那样卡住,我这才将药碗放到侍女手中,重新回到榻上,面对墙壁。

    我不会忘记,那道斩令是他君墨宸下的,如今又来这里惺惺作态?当真可笑。

    再者,有什么药能比心里还苦呢?

    我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的,原本只是面朝里不愿看见他,却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入夜。

    那之后许久君墨宸再未来过,房中的琴,棋,书,墨宝之类倒是被我倒腾了个遍。

    只是再怎样都觉得心里仿若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整个人竟成了行尸走肉一般,食不知味,睡也无梦,整日里过得浑浑噩噩。

    那些时日正值三伏天,正是最热的时候,我却总觉得冷。

    这样的情景一直持续到秋日,病虽大好了,人却瘦了一大圈。

第十六章 故地重游泪满襟() 
如兰进来时,我正倚着窗框发呆,连自己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却生生站了一个时辰。

    如兰小心翼翼道,“姐姐别在那风口站着了,仔细着了风。”

    我不为所动,窗外凉风送爽,枝摇叶动,我抬头望向窗外的四角天空,喃喃自语,“不知今夜会不会有月亮。”

    “许是有的罢,今儿天气不大好。”如兰走近了些许,“姐姐披件衣裳罢,外面起风了,凉。”

    我缓缓收回目光回过头来,如兰的臂弯挎着我一向穿着的那件大氅,我摇摇头推开,径直走回桌边坐下。

    如兰才要跟来,殿门一声轻响,君墨宸一身石青色衣裳跨进来,我一时恍惚手指猛然收紧,扣住桌角。

    记得严奕最是偏好石青,天水碧,惨绿这样的颜色,他原本也是温润的人,这样一来更是衬得一双眉眼清秀澄澈。

    如今这样的颜色穿在君墨宸身上,一样的身高服侍,恍惚间竟有些相像之处。

    只是他的气质与严奕是全然不同的——严奕刚硬却温润,君墨宸却戾气霸道。

    待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不苟言笑,菱角锋利的君墨宸,遂镇定下来,低头抠着手指掩饰方才的失态。

    也许是因多日病着,指甲并不如先前红润晶透,反倒透着一股子憔悴。

    “今儿怎么闲坐下来了?”君墨宸唇角带笑,一派温和的模样。

    这些日子他倒是常来,我也不赶他,只做自己的事情,他亦不多言,命离陌将奏疏拿到我殿中批阅,一待便是一整日,如今可不是成了习惯。

    我侧头看去,并未看到捧着奏疏的离陌,有些奇怪,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睛,不置一词。

    他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笑道,“你忙你的便是,我只过来躲个懒,只消一会儿便可。”

    躲懒?

    如兰见我望着手指不言语,忽然道,“姐姐可记得以前在宫中时嬷嬷用来染甲的法子?将花朵放在容器里加白矾捣烂了堆在指甲上,待干了去掉,那颜色也就染成了,姐姐可还记得?”

    我如何会不记得呢?

    女孩子家总是爱美的,又爱在这些细节上花功夫,记得有次嬷嬷给我染了指甲,是淡淡的粉红,我喜欢的紧,翻来覆去地看。

    后来给母妃见了,她还颇有些不开心,说,“你是堂堂公主,怎么用这样简陋的东西,若是想染了,母妃那里有几瓶子上好的甲膏,颜色也鲜艳,快把这个洗了去,没得叫人笑话。”

    只是当时还未过了那股子新鲜劲儿,哪里肯就这样洗了,哭哭闹闹如何也不肯。

    母妃无法,只得随了我,后来因我喜欢,母妃还经常亲自采了花朵捣烂,然后翘着手指帮我上色……

    想着想着,我不禁轻轻地笑起来。

    “你若是想去便去罢,长乐宫还如原来一样,我一直空着,没有去的。”一旁闭眼休憩的君墨宸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我有些心动的,自从淩国攻破,已是月余,我再没有回过长乐宫,如今倒真是想要回去看看了。

    我看眼君墨宸,他未曾移动一下甚至连眼睛没有睁开,兀自躺在贵妃榻上休憩,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那便瞧瞧罢,我也许久未去过了。”连自己也不知道,这竟是从严奕离开后,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话语中透着欢欣。

    如兰欣喜地将大氅拿上,又急急地跑出去备下步辇,甚至还装了一小盒玫瑰酥。

    我有些苦笑不得,不过一刻钟的路程而已,何须这样麻烦,却又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是装作视而不见。

    步辇行至上林苑,其中各色花朵竞相绽放,桂花飘香,菊花争艳,开的好不热闹,闻着花香心情顿时也好了不少。

    只是这点喜悦,越接近长乐宫便越是一点点地流失殆尽。

    手指不自知地攥住衣角,指节一阵阵地发白。

    我无颜再回到这座宫殿,亡国家恨,亲人俱亡,百姓生灵涂炭,我与君墨宸应最是不共戴天的,可是如今我非但置血海深仇于不顾,还与君墨宸……有了肌肤之亲。

    我扬手将步辇停下,伏在一边大口喘气,如兰紧张地上前来询问,“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么?”

    我缓缓摇头,从步辇上下来,徒步往前过去。

    心跳一下下沉重起来,不知母妃可会原谅我。

    她生前在这座宫殿里也并非是快乐的,最是帝王薄情,父皇是男子,也是天子,他一定也曾让母妃伤心。

    长乐宫距麟趾宫不远不近,抄近路有之,绕远也未为不可。曾听宫人说起,母妃受宠时父皇便是日日抄了近路来,速度极快,可是后来,母妃殁逝后,我便再也未见过父皇的车架路过长乐宫。

    倾颜?

    以色示人者总免不了色衰而爱驰的结果,纵有倾城容颜,不过转瞬即逝罢了,这也许便是母妃为我取这个名字的用意吧。

    既如此,我只是不想一生都活在仇恨之中,永不见天日。

    长乐宫的宫门只是虚掩着,只轻轻一推便向两处大开来,殿中还与那日离开时是一样的,甚至还有我匆忙换下来的一件蟹壳青流彩绣夹竹桃的衣裳,胡乱地掷在榻上。

    手指一件件地划过这些物什,顿时便热泪盈眶,有一种回家的归属感,也许这座早已姓宸的宫城里只有这一处长乐宫还容得下我。

    不知长乐宫会留多久,日后是哪位美人住进这长乐宫,那她必定是最幸福之人了。

    因为这长乐宫是一块福地,是承载了淩倾颜所有开心与难过的地方。

    “姐姐,还去后园吗?”如兰见我许久不动,天色又渐暗下来,是以出言提醒道。

    这才想起来时的目的,竟是不觉间出了神,忙道,“自然是去的,这便走吧。”

    心中还颇有些不舍,闭上殿门时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天际昏暗下来,却是难得的澄澈透亮,满园鲜花招展,芳香扑鼻。

    殿后的小花园还是母妃在世时,父皇开辟出来让母妃解闷的,又搜罗了各种奇花异卉将这园子打理的颇为美丽。

    只是我离开的时日长久,园中却无一根杂草,各色花朵更是长势喜人。

    我垂了眼睑,心中知晓,可见君墨宸是有心的了。

    如兰早已撒欢儿地在花丛中了,一会俯身嗅花香,一会又折了花枝插在鬓边,十足的小女孩形态。

    她回过头来问我,“姐姐,你快瞧瞧喜欢哪种花朵来染,咱们便摘回去一些。”

    我环顾四周,见得园子角落有大簇玫瑰开得甚是好看,红艳艳的,肆意张扬,便定了主意,只要这玫瑰便好。

    打定了主意,便往那簇玫瑰从走去,在一大片花丛中穿过,倒颇有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感觉呢。

    心里想着将那玫瑰摘了回去,除了染指甲,还可做一个香袋放在身上的,眼瞧着就要到了,却是想的太入神了些竟未注意脚下。

    “啊”只觉得脚下一轻还未明白是怎么了,身子便直直地坠下去,我下意识地尖叫出声。

    重重摔在泥土上,仿佛肝胆俱裂一般,疼痛难忍,眼前黑暗一片。

    许久那阵疼痛才过去,在睁开眼睛时,四周已是黑暗一片,我强自支撑着坐起来,抬头一看,是一个两人高的深坑,四壁还有凌乱地树枝杂草之类遮蔽,洞口被掩映得只余几道缝隙。

    我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了自己一下,衣裳划破好几道,手臂,脖颈更是血痕斑斑,狼狈不堪。

    我试图站起来,脚踝处立即传来剧烈的疼痛,想来应是崴伤了,只好又坐下来。

    以手括在嘴边,喊上面的如兰,只愿她能听到,找人来拉我上去。

    因着伤痛,连声音也是虚弱不堪,喊了许多声仍不见人来,我一时有些心灰意冷。

    坑中土质松软,手指用力一按便会塌泄一块,无论如何也撑不住人的。

    正头顶传来两声寂寞的鸟鸣,夜风吹的枝叶沙沙作响,我有些害怕起来,难不成我要在此过夜吗?要知道我最是怕黑的。

    想到此,我再次鼓足力气放声喊起来,却只听到自己空荡荡的回声。

    我沮丧地垂下头揉着脚踝,这时忽然有声音在头顶响起,疑惑着询问道,“有人吗?”

    天色黑暗又加之枝叶遮挡,我看不见他的脸,听声音只知是个男子。

    我欣喜若狂,竟果真喊来了人,立即出声回应,“有的有的,烦劳可否拉我上去?”

    那人道,“稍等片刻,我想想办法。”

    “多谢。”我心中万分感激。

    上面半晌没了响动,就在我以为他走掉了时,忽然有一条长绳垂下来,男子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你将绳子系在腰上,我拉你上来。”

    我依言照做。

    绳子拉到一半时,因半壁中横斜出来的枝叶阻挡,颇有些费力,裸露在外的皮肤再次被划出了伤口。

    忽然绳子松了一下,我猛的往下坠了一节,情急之中伸手抓住半壁的枝条,想要借力往上,力气大了,那枝条竟被轻易地拔了出来,幸亏上面的男子及时拉住绳子,我才稳在半空。

    心中却忽然生出了些别的思绪,方才那枝条瞬间拔出的感觉……太轻易了些,倒像是,被人提前移栽过来的一般。

    还有我生活了数十年的花园,如何会莫名其妙地出来一个两人深的大坑?并且这人如何会在夜幕沉沉时出现在长乐宫,将我救起?

    这不得不令我起疑。

第十七章 素衣雪月绝风华() 
思绪飞转之间,我已被拉了上来,地面上月色明亮,我借着月光看到一个着云青色衣衫的男子,他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眸色深沉的像一潭湖水,又像最亮的星子。

    “伤得严重么?”他第一句便是问我的伤势,倒不像是图谋不轨的人。

    随即又想到,如今我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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