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窟-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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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还愿意嫁我吗？”千叶问完，却又立刻阻止她，“先不要回答。”
他牵着莫朝云的手，继续拾阶而上。
她问，“去哪儿？”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从锁魔塔出去的吗？”
困在锁魔塔的日子对于千叶而言，只是习惯，而对于魔主来说却是煎熬，是牢笼、是枷锁，是挥之不去的阴魂。
她养尊处优惯了，锁魔塔的日子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噩梦。千叶每日都将食物递到她面前，可是她总是吃的时候少，不吃的时候多，所以她很快便病病殃殃、有气无力。
这世上最奇怪的相处，大概便是同坐囚牢，成为囚徒。但他们还和普通的囚徒不同，不，远远复杂得多。他们既是母子，又是仇人，彼此怨恨却又血脉相连。
在黑暗永远多于光明的锁魔塔里，相伴是弥足珍贵的，哪怕原本是生死仇敌的两个人，终究会败给度日如年的时间。
薄太后精神不好的时候，千叶会替她梳头。她真是天生夺目，即使到了这个年纪，一头乌发依旧滑润无比。
“整日里只会怨我，可若不是我，谁将你生得如此好看。”
自恋至极的女人，不过千叶懒得嘲讽她，于是道：“好看与丑陋，最终都要掩埋在黄土之中，所以要来又有何用？”
薄太后骂他的时候，精神头最好，“真希望陪在身边的是怿儿，他可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呢。”
怿儿。听名字，千叶就决定讨厌他到底。幸福地生活在万众瞩目下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惹人讨厌？
可是终有一日，他和这个讨人厌的孩子不期而遇了。
“美人哥哥。”这是那个孩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而彼时千叶已经安然而待必死的命运。
第202章（）
那时候薄太后已经死了大概半个月左右。千叶知道她迟早会死，因为她本就不是可以忍受寂寞的人。她的世界需要赞美和奉承，需要万众瞩目的荣光与宠爱，孤寂阴暗的囚塔生涯，她坚持不了多久的。
建造这座高塔之初，就是为了除掉魔主。可是等到她真的死了，千叶又觉得心中仿佛少了一些什么。这个人像个梦魇一样存在于千叶的想象世界里，逼得他一直与之相斗相争，可最后的结局却无比的荒诞可笑。
即使魔主不是他的母亲，即使她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陌生人，可终有一日，这个似乎穷尽一生都无法战胜的陌生人，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死掉了，那又会是个什么光景？似乎一下子，人生变得毫无意义。
人生中最大的目标没有了，心内便一片迷惘荒芜，尤其还是被困在一个暗无天日，永远无法离开的地方。
千叶曾经尝试过离开高塔，但最终还是失败告终。从设计高塔最初，他便没有预留生路，这也是当初给廉真看图纸的时候，他极力反对的原因。
以身相殉到底值不值得？一个人在无边无际的空寂中打坐时，千叶也曾经想过。不过他更多想起的是莫朝云。
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其实他始终不懂。真正搞明白千夜口中那种难以言传的滋味时，却是在永远离开她之后。
他曾经想要将她送给霍西云，那个时候也难过、也抑郁，但是却并不太后悔，因为他坚信自己的决定才是最正确的，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他不是她的良人归宿，霍西云才是可以和她相伴白头的人。
但此时此刻困在塔中，他每每想到，或许莫朝云以为他已经死了，或许她终于死心，嫁给了霍西云，或许……莫名恼火！只是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就令他恼火得静不下心来。
引霍西云出兵自然是为了对付魔主，但不可否认他自己也存了私心，因为只要霍西云在，无论他届时身在何处，是个什么结局，莫朝云都会安然无恙，因为他信霍西云一定会不计前嫌去救她的。
一切都和计划中一样的顺利，可是他后悔了。因为永囚锁魔塔，再也不可能见到莫朝云，于是他生平第一次后悔到静不下心来做任何事情。
人生而孤独，他从小便习惯于如此一个人，可此刻他原本以为求之不得的塔内安宁，却令他极度焦躁。他刻意压制自己不去想莫朝云，因为只要想到她，就会进而想到自己无能的窘境。为什么他会再也出不去，而她将会和别的男人共度余生……无法容忍。
魔主是他的生母并不是他今生最大的讽刺，自负才是。如今被困在此，便是对他自负的惩罚，无止无休，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
他曾对廉真说，孤独终老也是一种幸福。可恶，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孤独终老，他想念莫朝云，想要再次见到她，想要和她在一起，与她成亲生子，一辈子相守……
只能想想罢了。
平生第一次的挫败，无可奈何，呵呵。一切只能想想而已。
在千叶几近绝望的时候，云怿凭空出现了。对，就是从顶子上掉下来的。
“美人哥哥好，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但其实我是你弟弟，真的，我叫云怿。”掉进锁魔塔的少年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笑起来有些腼腆，“你真好看，嗯，比画像上还要好看。”
美人哥哥是个什么鬼？还有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显然云怿也知道千叶在奇怪什么，但他只是伸出手，一脸友善，“我可以慢慢解释给美人哥哥听，不过还是先和我出去吧，说实话，地洞有点挖偏了，好像挖到外面了，要是一会儿塌了就不好了。”
那个薄太后口中的怿儿，那个千叶决定一辈子讨厌的怿儿，却救了他，将他带离了锁魔塔。
事起只因前缘误，那不过是千叶一时动的恻隐之心而已，却成了救他一命的由头。
“从前母后从那里凭空消失过，所以我找过宫中的匠师挖过一阵子，不过后来被母后发现了，于是便草草封了洞口。”云怿很是喜欢和千叶说话，“不过后来还是薛简哥哥提醒的，我才想起来这个洞，于是开始继续挖，美人哥哥，你也知道地底下嘛，毫无方向感，匠人们又没有挖过那么长的洞，所以跑偏也是可以理解的是吧？正所谓挖错了，就重新再挖回来……”
见千叶蹙眉盯着他，少年有些心虚道：“所以……所以就耗时比较久了……”
真难相信，眼前这个鸹躁的少年，会是已经亲政的南越新国君。千叶扶额，万万没想到，薄太后口中那个听话的傀儡大王怿儿，会是这么一副胸无城府的样子。难怪太后娘娘要垂帘听政了，忽然又有些理解薄太后的难处了。
引北昭军攻打魔窟，是一步险棋，因为北昭军可用，同时也难控。一旦北昭军趁机攻打南越，南越若是毫无防备，必然落于颓势，这样一来，恐怕战火又要重新燃起。届时两国再度交兵，苦的不过是天底下那些无辜之人。
薄太后为了一己私利妄图挑动干戈，他不想步其后尘。牺牲天下人，只为完成自己的夙愿，他还是做不到那个地步。所以他暗中放出消息给薛简，北昭军来犯魔窟时，南越也不可坐以待毙。
或许，南越新国君只是感念他这番“善举”，故而来救？不，或许只是为了来救他的母后。
“我知道你是我的哥哥，我见过你的画像。”千叶并不爱搭理云怿，可是他依旧愿意围着他说个不停，“很多张很多张，各个年纪的都有，不过到了十几岁，对对，就是美人哥哥你现在这个模样后的便没有了。”
千叶冷笑，“真难得，薄太后竟然会对你承认，我是你的哥哥。”
“那还用说吗？你长得和母后好像啊美人哥哥，我就不像母后，唉。”
千叶怒道：“你能不能把美人两个字去掉！”
“那你是承认，你是我哥哥了？”云怿叫得流畅，“哥哥！”
千叶：“……”狡猾至极的少年，或许之前他是看走眼了。
“我不是你的哥哥，我是你的杀母仇人。”
“母后的尸首在下葬前，太医们会诊过，母后是怎么死的，我心中有数，哥哥也不用往身上揽责。如果哥哥真的想杀掉母后，也不会在她死后用药物保她尸身不腐了。”
云怿说这话的时候，却意外得沉稳可靠，“哥哥，我今年不过十四岁，可是我自幼有名师教我读书写字和做人的道理，家国天下排在首位，我是南越国君，这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千叶蹙眉不语，云怿却过来握住他的手，“同母异父也是兄弟。无论哥哥你信不信，这话是母后亲口说的。”
“哥哥，其实我很小的时候也曾经许愿过，如果母后可以永远消失就好了，不过她真的消失了，我却……”云怿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相信哥哥和我的心，也是一样的。”
或许血脉真是这世上最奇妙的联系与纠葛吧，又或许这个千叶原本认定要讨厌一生的少年国君实在狡猾得可爱，所以薛简来劝说他留下时，他犹豫过，却还是没有拒绝。
“大王身边需要有可靠的人辅佐，但薄太后一事影响甚广，朝中大臣对此事暗中颇多微词，所以对于大王而言，这是极为艰难的一个时期，乍一掌权却孤立无援，所以……”
“所以？”千叶淡淡问道：“所以我为何要留下帮忙？”
“你们毕竟是兄弟，你难道还会害大王吗？”
千叶冷笑，“那可未必。”
“你就别嘴硬了，你要是想让大王死，他现在还能安稳地坐在王位上？”薛简劝道：“王家之争原本最是难测，不过你们这对兄弟倒是让人放心，至少我扫遍全朝，又有能力又可信赖的，就只有你了，余下会牵扯到利益相关的，基本上也不用考虑了。”
千叶嘲讽道：“听着还挺像托孤。”
“我父亲过世，我要守丧，等我是鞭长莫及了，只好找个可靠的人是不是？”
“连吊儿郎当的薛二公子，也能说出这么负责任的话了，真是天要变了。”千叶勾唇一笑，“从前和你说话时，倒没觉得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九微之死确实醍醐灌顶，让我想明白不少事情，也成长了不少，所以说女人才是男人最好的老师，你说是不是？”
千叶许久未言，他暗想，只是不知那个让他想明白一切的女人，现在又在何处？该怎么对她解释一切，又该怎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云怿很爱缠着他，随时随地都可能钻出来，所以他在画莫朝云的画像时，被他发现了。
“她是哥哥喜欢的人吗？”
“关你何事？”
“以画寄相思，必是有问题呀！”云怿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哥哥，你要是相信我，我保证你能抱得美人归。”
第203章（）
“所以你的好弟弟就给你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吗？”莫朝云又好气又好笑道。
千叶勾唇笑了笑，“不如你一会儿见到他，亲自问他吧。”
“我不，我就问你！”莫朝云揪住他不放，“许久没见，你不学好，偏学什么花花公子，还调戏我！难道这就是能够抱得美人归的好主意吗？依我看，打断半条腿还差不多！”
“小怿说女人都喜欢被男人追求，”千叶望着她，“细想想，我似乎确实从来没有追求过你，都是你一直围着我转。”
见莫朝云闻言有些吃惊地望着他，千叶微微一笑，“大概也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追求过什么人，所以就算小怿说了应该怎么做，我照做之后，还是变成了你眼中的登徒子吧。”
莫朝云闻言又开心起来，“原来你是想追求我啊？”
千叶一本正经道：“小怿说这方便他比我有经验，说你一准儿会满意。”
莫朝云闻言有些头痛道：“我真不知道是该开心你没经验好，还是郁闷你没经验好，你就算想追求我，也不能不让我知道你是谁呀！我知道你是千叶当然会开心，可若是陌生男子欺负我，我肯定会生气的！”
千叶勾唇笑道：“那你是喜欢我欺负你了？”
莫朝云又羞又气，“我哪有那么说！”
两人说话间，千叶牵着莫朝云的手，终于停了下来，随后指了指上面，“当初小怿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莫朝云抬头望去，上面是一整块莲花壁雕，“魔窟中似乎处处都可见莲花壁雕。”
“嗯，因为魔主喜欢。”千叶顿了顿，才道：“南越王宫里也是，有很大一池莲花，池中还有活鱼，每到盛夏池波莲动，倒也是清香怡人……她那样的人，竟然喜欢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花，倒也是奇怪，我一直以为她喜欢的应该是那些艳丽花哨的花才对。”
莫朝云道：“事到如今，你还是叫她魔主吗？”
千叶淡淡回，“她的确是。”
“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