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窟-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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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没有！”
莫朝云只是摇了摇头，“郡王，我欠了你十九年的恩情，无以为报。今日一别，再见无期，请你保重。”
话说到最后，莫朝云还是忍不住难过，微微侧过头去。
燕北气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想和郡王府一刀两断？可能吗？你也知道恩情难报？郡王将你养大，教你写字、射箭，甚至还为你废了右手，你拿什么偿还？你如何能和郡王两清？从小觉得你懂事理，谁想最后竟是如此忘恩负义！”
纠缠下去，只会继续痛苦。也罢。
莫朝云盯着霍西云道：“郡王养了我，但我入了魔窟，已经还过一条命。千叶说过，如今我重活一次，已经不欠任何人。我一直不知道，郡王的右手是因为我废掉的，我现在既然知道了，今日就还了这笔债……”
霍西云听她语意不祥，刚想开口阻止，却不及莫朝云反压弓弦的速度。她使弓本就是好手，速度力道都无可比拟，此刻又存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所以那一刻的动作简直快得惊人。
等所有人看清时，莫朝云右手的中指已被反弹的坚韧弓弦打断了半根。半根手指颓然落地，断指处鲜血迸溅淋漓，而她疼得一脸惨白，却没有叫出一声。
“伤了中指，我以后不能写字，当然也不能再挽弓，和一个废人也没区别了。”莫朝云抖着嘴唇，“不过也好，郡王教我的我已经悉数还回去了……我终于不再欠任何人了。”
“朝云！”霍西云几乎是怒吼了出来，但随后他整个人就突兀地栽倒了。周围的所有人都向他围拢而去，口中焦急担心，叫着郡王。
莫朝云看着那被众人簇拥的霍西云，她看着他面色青紫、双目紧闭，她木木看着，心中悲伤无比。她忍痛下马，捡回了那半根中指，又重新艰难上马。
她拍拍马背，□□马便驮着她出了旧王府。
雨渐渐小了，她的心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她默默想了想前因后果，嘴角泛起自嘲的笑意。
罢了，就再去最后一个地方，做个了结吧。
旧梦如烟，此夜或许终将一起逝去。
*****
此时已是酉时，莫朝云催快了马速，赶往星云渡。路上她又问了几个人，终于到了青冀地面上最大的码头。
雨还在绵绵下着，远远就能看到一艘巨大的舶船尚未离开码头。有人陆陆续续还在登船，因为人潮袭来，莫朝云还差了一段距离，便只得下马。
她牵着一匹马挤在涌向大船的人流中，很是突兀。等到人渐渐少了些后，莫朝云才发现，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有人背对她撑伞而立。
伞面很花，但是很好看，精美夺目，即使夜里望去，也很是显眼。撑伞的人衣着也很精美，夜里伴着浪潮声声，她身后锦裙的绸带也飞扬而起，飘飘欲仙。
莫朝云的眼光缓缓定在了撑伞之人的身上，而撑伞的女子似乎也被身后徐徐靠近的马蹄声惊动了，慢慢转过了身来。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莫朝云下意识将受伤的手指藏在了衣袖当中，而同时撑伞的女子也向她婀娜走过来。
“朝云，你来了。”
面前的女子总觉得许久未见了，那张脸依旧漂亮好看，可是从前两人间的亲密却一去不复返。
“满月长河上的那张图，是你留的吗？”
洛羽裳“嗯”了一声，“我还担心你看不到……其实我在这等你好久了。”
莫朝云忍不住握紧袖中的手指，但因为疼痛，又霍地松开。她因痛蹙眉，还未说话，却听洛羽裳道：“朝云，我们要走了。”
莫朝云迟钝地重复，“你们？你们都是谁？”
“我，沈归，无匡……”洛羽裳顿了顿，“还有千叶大人。”
心中即使有了准备，此时听到洛羽裳说出来，莫朝云心中还是抽得一疼。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声音发颤，“那我呢？”
洛羽裳“咦”了一声，“你不是攀上了高枝，不和我们回去了吗？”
“攀高枝？什么高枝？”莫朝云盯着洛羽裳，“谁说的？”
洛羽裳甜甜一笑，“我也是刚知道，原来朝云你是燕平郡王府的人。哎呀，朝云你命真好，能攀上北昭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权贵，听说霍郡王重掌了兵权，那你以后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
“我问你谁说的！”
莫朝云忽然厉声喝道，吓得洛羽裳一颤，“朝云，你怎么了？”
“是千叶说的吗？”莫朝云心酸问道：“是他吩咐你，在这里等我，跟我说这些的吗？”
洛羽裳终于收敛了笑意，“不，是我要等你，因为我有话想和你说。”
莫朝云胸口剧烈起伏，“还想说什么？我听着呢，你一口气都说完吧。”
洛羽裳伸出手，用力握紧莫朝云的左手臂，轻轻晃着，“朝云，我求求你，你别跟着我们回去了，好不好？你就留在郡王府吧，行不行？不要和我抢这个位置，你已经拥有一切了，而我只想活着……”
莫朝云哭笑不得看着她，“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我们一行人，式九微已经死了，千叶大人说了，只能带着三个人活着回去。”洛羽裳抽泣道：“我懂的朝云，只要有你在，被舍弃的人一定就是我了！我不想死朝云，所以你走吧求你了，别和我抢这个位置！”
“什么？”莫朝云颤声道：“院主她死了？她怎么死的？”
“被人砍了头，很惨的。”洛羽裳发抖道：“我不想死朝云，我不想被人砍了头！只要你走了，我们正好三个人……我们就可以安然回去了！朝云，你答应过我的，一定会保护我，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和我抢这最后一个位置的对不对？”
莫朝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出来，她对洛羽裳道：“你太看得起我了，你不用担心，千叶从来没想过带我回去，我才是那个被抛下的人。”
“不可能的，你是千叶大人的战仆，他如果知道你想回去，一定会带你走的。”
莫朝云哼了一声，似哭似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不和你抢，但我要见千叶一面，有些话我想当面问他。”战环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死，她也不想不明不白，死不瞑目。
洛羽裳急忙阻拦她，“朝云，你别见千叶大人了好吗？算我求求你，你就回去吧……”
两人拉扯间，莫朝云的手握住了洛羽裳的右上臂，虽然隔着衣衫，但掌心下的触感却是那么熟悉。莫朝云一怔，随后心底一凉。
“里面是什么？”莫朝云用力抓住洛羽裳的肩膀，“给我看看，你手臂上戴的是什么？”
洛羽裳大惊，拼命阻拦，“什么也没有，朝云，啊……”
她一个弱女子，哪挡得住莫朝云的手劲。只见莫朝云一把扯住她的袖子，往上拉去。夜风徐度，在洛羽裳玉藕般的手臂上，一圈暗金色的臂环，闪耀着无比妖娆的光辉，刺得人眼睛发疼。
第172章（）
莫朝云手上徐徐施力，疼得洛羽裳哀声求饶，“朝云，求求你，松开手……”
“那是什么？”莫朝云吼道：“你手上戴的是什么？”
洛羽裳吃痛不过，急急道：“你何必问我？你还不知道吗？是战环、战环！”
心犹如被抛进了冰川中，莫朝云握住洛羽裳手臂的那只手不断颤抖，“谁给你戴上的？”
洛羽裳一把挥开莫朝云的手，疾退了数步，才道：“千叶大人！莫朝云，我现在才是千叶大人的战仆，你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你还不懂吗？”
“那我的战环呢……”莫朝云泫然欲泣，“那我的战环是个笑话吗？我还没死它就掉了，是不是很可笑？”
“你真的不懂吗？你手臂上那个战环从头到尾就是假的！”洛羽裳一边防备地往后退，一边继续道：“我这个才是真的，我才是千叶大人的战仆！”
“什么……”莫朝云捂住胸口，悲声道：“原来从头到尾我这个战仆身份就是个笑话吗？这个身份又不是我求来的，为什么要骗我？”
“朝云，事到如今，你何必这样？千叶大人从来也不想选你做战仆，但是魔主的意思又不可违背，所以你只要安心留下，我们回去告诉魔主你死了，你就解脱了，朝云。以后天高云阔，你再也不用受制于魔窟……”
“那你为何不走？”莫朝云截住她，反问道。
“我有战环啊……我不是没办法吗？”洛羽裳说完，见莫朝云一脸不信地望着她，于是又道：“为了千叶大人，我愿意冒险留在魔窟，你满意了吗？”
果然是这样……莫朝云一边点头，一边往后退着，“洛羽裳，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洛羽裳也是一脸难过，“随你怎么想吧，只求你离开，再也别出现了。”
见莫朝云不动，洛羽裳忽然跪倒在地，哀声求道：“朝云，你走吧，我求求你了！”
莫朝云苦笑几声，“你不用再对我演戏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见千叶了。你转告他，不用再处心积虑赶我走了，我永远都不会再缠着他了。”
她说完后，便紧走几步，翻身上马，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洛羽裳跪在原地，好半晌都没有动。她将脸藏在双掌之间，喃喃道：“为什么总要让我做这种事情呢？难道我长了一张坏女人的脸吗？可恶，人家明明长得又美又善良！”
她一边叹气，一边收回手掌，刚要起身，却发现裙子边上沾上了点点红痕。不仅仅是裙子边，还有面前的地面上，点点斑驳都是暗红色的点子。
洛羽裳伸出手，探指一抹，凑到鼻端闻了闻，随后惊愕道：“是血……难道朝云受伤了？”
她吃了一惊，立刻从原地站起来，匆匆忙忙往大船的方向跑。等她停到一个容貌毫无特点的中年人跟前时，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中年人看着她，颇有些无奈，“你跑什么？”
“哥、哥……你听我说，我觉得朝云今夜一定出了别的事！”洛羽裳一脸烦躁，“真不明白千叶大人为何一定要这样做！”
“因为不这样，她是不会死心的。即使我们不告而别，她还是会执着来寻。她就是这种脾气的姑娘。”
这是千叶的原话。洛羽裳的问题他也曾问过尊主，虽然他本身并不赞同，但不得不说，尊主的想法该是对的。
“人都已经走了，还抱怨这些有何用？”无匡也很无奈，“一会儿见到尊主，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其实我觉得尊主心情也很不好。”
“反正坏人要我去当，他心情有什么不好的？”见无匡不赞同地看着她，洛羽裳低声抱怨，“吃得下、睡得着的，哪里心情不好了？我出来时，见他还点了酒吧？心情好着呢……”
无匡默然。正因为点了酒，才会说他心里其实也很难受。跟着千叶久了，对他的习惯不敢说了若指掌，但至少知道，他一直都是个很自律的人，平时很少饮酒，即使饮了也会很克制，可是刚刚出来寻洛羽裳前，去望了一眼，都空了两个瓶子了。
“尊主也有为难的地方。”无匡拍了拍洛羽裳的肩膀，“一会儿上船后，别在尊主面前再提起这件事了。”
洛羽裳依然泱泱不快，“哥，我长得很像坏女人吗？”
无匡：“……”
*****
风动雨急。今夜的雨好像没个完，一如她脸上的泪水，总以为终于停了干了，可是下一瞬又无奈地重新冒出来。
莫朝云骑在马上浑浑噩噩往前跑着，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或者说该去哪里。从前的十九年已经断指相还，而一直以为将会余生不离的那个人，也终于还是弃她而去了。
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做的一场梦，怨不得任何人。
莫熏曾经骂她的话很对，愚蠢天真轻信他人。难道不是吗？这个世上谁能给你永远的承诺呢？也好，从此无牵无挂，再也不欠任何人。
只是那股子低落和难受的心情，却无法瞬间全消。马的速度渐缓，想来它也是跑累了，于是莫朝云停下马，四周观望。
也不知道是哪里，不过近处有水声，正好过去让马饮水歇一歇。她牵着马寻到水源，然后松开马让它去喝水，而她则找了最近的一棵树靠过去休息。
淋了一整夜的雨，又纵马疾驰颠簸，手伤、心痛再加上哭泣，已经令莫朝云精疲力竭。她靠在树干上只觉得脑中昏昏沉沉，头重脚轻很快便闭上了眼睛。
许久，也许只是片刻。幽静的林间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来者带着黑纱斗笠，身上的衣衫却艳红如火。她的速度极快，且似乎林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