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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铁火君王-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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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下!”

    张宽仁屈膝朝拜。

    “把你这两天做的事情说清楚。”

    “弥勒教的人来找我,被张世策认出来了。”

    “是那个郑郎中吗?”

    “是!”

    张嗣博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鞭子,带着呜呜的风声抽在张宽仁的后背,“我看今天该断一指的不是张金宝,而是你。”

    张宽仁恭敬的磕头,右手抽出腰刀,带出滋滋的金属摩擦声,“儿子犯下戒律,自愿断去一指。”

    “你是想气死我吗?”张嗣博一鞭抽在他的手背上,胸口剧烈的起伏。他晚年得子,张宽仁文武双全,为人中之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他又怎么舍得断儿子一指。“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和弥勒教的人来往,你偏偏置若罔闻,你是在给张家招惹祸事啊。袁州流了那么多血,你看不见吗?”

    “爹,……”张宽仁想爬起来扶住父亲。

    “跪下,不许起来。”张嗣博严厉呵斥,“左旗的人先交出来吧,明月山这一片,我说的话还算数。”

    “遵命。”

    “郑郎中,他真是弥勒教的人啊,”张嗣博突然感叹,“彭莹玉处心积虑,所谋深远,到现在还能在官府人中埋下钉子,真是枭雄般的人物。”

    “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败了。”他扔下鞭子,“仁儿,爹我看过几十年的世事,没什么比吃饱饭安安稳稳过日子更重要,我挣下这么大的家业,都是留给你的啊。”

    他突然话锋一转,带着冷酷的狠意,“如果你要是走上邪路,莫要怪我手下无情。”

    “是,爹。”张宽仁像是一锅煮不开的温汤水,你发怒也好,劝诱也罢,他永远这个模样,“我驱除了张金宝。”

    “走了就算了吧。”老头子有点泄气,“你留在这里供奉光明佛,十日不准出院。”

    “是,爹。”

69。第69章 朝拜() 
山连着山,好在张金宝熟悉这里的路,手指钻心的疼,心中一片茫然。

    很久之前,在张家湾被官兵屠杀之前,造反之火便不时出来灼烧他的心。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这句话像魔咒,紧紧的捏住了明尊弟子的心——那些真正的明尊弟子。

    但想一想和真的去做,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张金宝!”三四个人从路边的松树林里露出头来。

    张金宝惊喜交加,“郑郎中,你没有走?”这里离翠竹坪不到二十里,郑晟竟然没有回罗霄山。

    郑晟几个大步冲过来,“我担心你啊,如果不是我,又怎么会给你惹来祸事。”他见到张金宝右手紧紧裹着纱布,隐隐有血渗出来。

    “你的手怎么了?”他一把拿着张金宝的右胳膊。

    “没事,断了一根手指,”张金宝强笑,“我原本是想断一只手的,少爷断了我一根手指封住了张世策的嘴。”

    郑晟歉然,这是他的错。为某一日重回袁州城,他必须要打消张世策的疑心,翠竹坪里那场面是张宽仁为他特意布置的,最后是张金宝付出了代价。

    “少爷让我跟着你,”张金宝举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右手,“断了一指,我还可以用刀。”

    郑晟拍拍他的肩膀,“能活着,什么都来的及,听张舍的口气,我真以为张世策会杀了你。”

    “差一点。”张金宝笑了。郑晟没有急匆匆逃向罗霄山,留在这里是为了等他,这让他心里舒服了许多。他只是个小人物,即使在张宽仁面前,也只是个小人物,明尊弟子无声无息的死了那么多,翠竹坪的人像是不知道,他们只是在假装不知道。

    “我会让张世策后悔的。”他摸了摸腰间的刀柄,这是张宽仁为他准备的,“走吧。”

    走过武功山的鱼背,进入云霄山的丛林,这里是为流民军天造地设的隐身之所。官府的触角伸不进深山老林,蒙古人的骑兵进了山毫无优势可言。

    一路悬崖峭壁,松涛竹林。在大元朝这里叫做罗霄山,在后世,郑晟知道这里有个更响亮的名字,从这里点燃的星星之火最终燃遍了整个中国,这里叫井冈山。

    三个亲随留在山洞里等杨老汉,郑晟带着张金宝踏上归途。他急于回笔架山找坐山虎要钱,但也绝不因此丢下杨老汉的心,蝼蚁般的山民们将是他斗翻坐山虎的依靠。

    张金宝的手指还在渗血,但精神很好,“我走遍了武功山,但从没踏入罗霄山。”

    “是因为那里有个坐山虎吗?”

    “是啊,谁会没事去找麻烦。”

    “我们已在笔架山脚下落脚了,罗霄山很快是我们的地盘,”郑晟狡猾的笑,像是藏身在丛林里蓄势待发的野兽,“在这之前,我们要先把那只老虎喂饱。”

    老虎正端坐在山顶俯视群羊。

    笔架山脚下。

    弥勒教人终于山里找到了一个窝,山里许多山民当初也是如这般逃荒进山,然后在这里生根。

    教众们都知道坐山虎支援了粮食,心里好像找到了一个依靠。虽然依靠的是恶名远扬的人,但为了活下去,没有人计较这些。

    草屋零零散散的摆放在山坡上,为了防止野兽侵扰,房子外围扎了一圈竹篱笆。山里有的是竹子,罗霄山的竹海一眼看不见边际,风吹过时,竹叶像海浪一般起起伏伏。周才德领着一帮汉子砍伐了一批老竹子晒干,准备用来做兵器。

    清晨,汉子们围成一团吃早饭,粥锅里热气腾腾。

    忽然,从山坡后走出六个人,周光走在最前面,朗声宣布:“各家各户听好了,香主有令,不许私自拜弥勒佛,各位回去把设立的佛堂全拆了。”

    吃早饭的汉子们都愣住了,他们盖好了草屋,第一件事便是在家里设立佛堂,祈求弥勒佛保佑。

    “为啥不许拜弥勒佛?”有人站出来。

    “不是不许拜弥勒佛,是不许你们私下里拜弥勒佛,堂主会在合适的时机领你们一起朝拜。”

    有人七嘴八舌,“以前怎么没这个规矩。”

    “袁州反鞑子失败,彭祖师和香主很伤心。弥勒佛祖托梦给祖师爷,我等信徒虽然心诚,但信奉不得其法。佛祖有云,不立偶像,不说神迹,才是信奉弥勒佛的大道。天下人若都能如此信奉弥勒佛,佛祖会早日下世,解救世人。”周光传教十几年,对佛教各部经书了如指掌,很快如郑晟所愿,找出一套理论依据。

    “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岂不是以后永远不能拜见弥勒佛像了?”

    场面轰然大乱,信奉弥勒佛可以去死的人不能拜弥勒佛,让这些人如何能够接受。

    “哐!”周光不知从哪里找来一面锣,“安静,安静!”

    “不要吵,军师专门来罗霄山,正是为了传达彭祖师的心悟。彭祖师犯了大错,正在佛前忏悔。”

    一个汉子站出来喊道:“胡说,彭祖师怎么可能会错,你怎么敢说彭祖师错了。”

    “错了就是错了,祖师说心诚则可以刀枪不入,就是错了!”周光说话斩金截铁,他横眉倒竖,俨然是不动明王的忿怒相,“除了佛祖,天下谁都可能犯错误。”

    传教十年,他知道怎么去威慑这些愚钝的汉子们。但是,凭借他的威望镇不住这些人。

    有人跪在地上,嘴里神神叨叨的念念有词,不让他们跪拜弥勒佛,等于剥夺他们的一切。

    “世子到。”东坡传来一个明朗的声音。

    周才德右手按刀护送周顺缓步走来。

    迷惘中的人像是突然见到了依靠,许多人往东坡涌过去。周顺和周才德的威望远高于周光,尤其是周顺,继承了周子旺周王的身份,被誉为弥勒佛前弟子转世。

    “各位站好,不要吵闹。”周顺稚嫩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他满脸痘疮留下来的疤痕,但在虔诚的弥勒教教众眼里,如白莲花般圣洁。

    彭莹玉把周子旺推上周王之位,为了迅速给他建立威望,神话了这个家族。

    许多人在期盼周顺说一句话,只要他否定了周光,激进的人早就做好了冲出去吊死周光的打算。他们是仁慈的,他们也是残忍的,他们脆弱的心灵中有一处无人能触及的地方,谁侵犯了那里,谁就得死。

    “心诚者,刀枪不入,”周顺张开双臂,“是彭祖师的错误。”

    犹如一颗惊雷敲在笔架山顶,山坡上死一般沉寂。有人撕开衣衫,用黝黑的指甲在胸口掐了一把,仿佛在验证刀枪不入究竟是不是真的错误。

    “不立偶像,不说神迹,是彭祖师的指示。”

    先指出彭祖师的错误,再以彭祖师的名义推行新的规矩,看上去那么奇怪的事情正发生在笔架山的东坡。

    许多人迷糊了,他们无所适从,而这正是郑晟希望看见的。打破旧的规矩,才能建立新的规矩。只有让他们思考,才能破除那些害死许多人的迷信。

    “各人回家破除佛像,不听号令者,将不再是我弥勒弟子。”周顺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少年人没有被家破人亡的惨剧击倒,只会变得坚强,“非我弥勒弟子,将被逐出这里,……”

    笔架山三十里外。

    郑晟指向那波澜起伏的山寨,“那里是我们的新家,从今以后,也是你的。”

    张金宝的断指已经不流血了,但微微肿起,有发炎的迹象,“住在那里,我也要拜弥勒佛吧。”

    “不,不用,但我们也不拜光明佛。”郑晟粗重的眉头挑起,“我们会找一个更合适朝拜的东西,它会想一盏明灯引领者我们,让我们不惧死亡,无谓恐惧。”

70。第70章 救人一命() 
笔架山很少来客人,因为坐山虎不需要朋友,也很少有人愿意做他的朋友,包括罗霄山那四位同盟者。

    他们的结盟,就像是在寒冷的冬季相互拥抱取暖,温暖的春天到了,结盟的基石就像山顶的冰雪消融的无影无踪。郑晟入山两个月,还没有见过其他几家盗贼的人。

    有人不喜欢坐山虎,有人畏惧坐山虎,但彭山康好像很享受这种感觉,那种被别人敬畏,远远的看见不敢抬头的感觉。那让他以为自己就像……皇帝,嗯,对,就是皇帝。周子旺能称周王,他为什么不能称皇帝。

    不过,那要等到他完全控制罗霄山区之后,再用弥勒教的名义向山外扩张。

    “弥勒下世,总要落到一个人头上,周子旺死了,彭莹玉遁了,我只能勉为其难了。”彭山康坐在披着虎皮的大椅上,面朝冉冉升起的朝阳,野心笼罩在视线触及处的壮丽山景上。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郑晟站在笔架山大寨的门前,看雾气缭绕的山峦出神:“山景很美。”他天黑从东坡出发,打着火把走了一截山路,在朝阳初起时到达笔架山山寨。

    “是吗?”彭文彬停下脚步,“我以为只有酸儒才会被山景触动,我看见的是山如迷宫,寨如铁铸。”

    “是啊,端是一个好地方,”郑晟笑起来,“酸儒?我也算吧。”

    “你不算,从来没有酸儒敢上山见虎王。”

    “我是来送礼的啊。”

    两个人并肩走进聚义厅,偌大的聚义厅中只有两个人,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

    “虎王,弥勒教军师带到。”郑晟躬身行礼,彭文彬退到一边。

    聚义厅总有片刻的安静,“你姓郑?”彭山康的嗓子沙哑,就像是很久没有上润滑油的轴承。听在耳里,让人感觉像脖子上被架了一柄锈迹斑斑的锯齿刀。

    他知道怎么让人害怕,这是他最擅长的,仿佛一言不对,就会痛下杀手。

    “是,我姓郑。”郑晟承认,坐山虎知道了他的身份。

    “赛罕在到处找你,没想到你把袁州的达鲁花赤也骗了,”彭山康笑起来,“但你为何欺骗我?”他像在和善的微笑,又像是冰冷的嘲笑。

    “因为我还想回袁州,我是传教者,不是义军的统领,我的愿望是让天下人都能感受弥勒佛祖的仁慈。”

    “你会离开?”

    “这是传教者必须要走的路。”郑晟郑重其事,恍如虔诚的教徒。弥勒教中有许多虔诚的教徒,但肯定不包括他。

    彭山康处心积虑做出的威严和恐吓像是一拳头打在虚无上,对于这种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人,他所做的一切显得那么可笑。他不理解这些人,就像他不懂山下的人会为了弥勒佛去在袁州城下作死,这就是有信仰的人和没信仰的人的区别。

    郑晟不想过多谈及自己身份,“虎王,在下为你带来了第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

    “三百柄或者更多的长刀,当然,穷困如我们拿不出钱。”

    “是温汤于家的?”

    郑晟用沉默表示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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