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养子-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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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管好生读你的书,等开了春闱,到时占了名次,难道还怕不能一解今日之恨不成?再有,你身为男子,倘或不思上进,那你妹子才真是没有活路了!”
薛蝌闻声一颤,像是第一次见着薛蟠一般,二人对视半晌,才应道:“大哥哥这话教训的极是,我定好生读书,将来挣回功名,好叫咱们一家都风风光光的。”
薛家这里不过是按捺不发,薛蟠一心等着探春过门后好生对付贾、梅两家。却不知道,另一头早有贾环也听闻了此事,心头火急火燎,忙去找探春说明情况。
探春向来极不待见贾环,只觉得自己托生在赵姨娘的肚子里乃是一生不幸。再兼有她从小便养在老太太跟前,大了些后,又有王夫人肯给她脸面,自以为得意十分。可每每看见赵姨娘和贾环母子二人,便心中不快,只觉得丢人罢了。
此时见贾环满头大汗地来找自己,探春倒没有半点感动的神色,只厉声呵斥了一番身旁的侍书,“你是怎么当的差,怎么守的门!爷们儿不知道,难道你也没记性不成?我如今也大了,环哥儿也大了,岂有不避嫌的道理!这青天白日的,叫人看见也罢了。倘或是三更半夜,难道不怕人在背后嚼舌头根子不成?!”
侍书被探春厉声教训了一番,一句话不敢支吾,只垂头唯唯应诺。贾环却是满眼惊痛,只觉得眼前这女子,虽然容色极艳,可那字字句句却恍如利刃割在自己心上。他原是好心好意来提醒她多提防着些,谁想才一进门便被自己的亲姐姐这样一番指桑骂槐。
贾环心中一冷,几乎想掉头就走,可才走到门口,终究不忍。只在心中叹息一声,回过头来对探春说:“三姐姐,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当日二太太为你和梅公子牵线的事儿,如今已经有人传了出去,只怕薛家得了消息,三姐姐你往后的日子——”一语未尽,却听探春神色俱厉,抬手就砸了一只徽州湖笔。
“我当是什么,多早晚都想我死了才好。”探春这话说得又快又急,劈头盖脸的一顿让贾环脸色也难看起来。正要挥袖离去时,冷不防撞上门口进来的一人,贾环还未来得及抬头去看,就听到方才还横眉冷竖的探春立时换了一副口气,含笑道:“二哥哥,这是什么时候了,怎么来我这里了?”
贾环冷笑一声,“到底是我人微言轻,只当我方才说的话全是放屁,三姐姐是女中诸葛,又有宝二哥护着,倒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说罢,已是对探春再无留恋,举步就出门口去了。
侍书在一旁看着,又是着急又是不敢开口,见宝玉已经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只得忙端了热茶过去给他吃,才退了出去。
“三姐姐身边也不能无人服侍,你这会儿子出来了,岂不是要她不痛快?”
拐角处,贾环眉目淡淡的看着侍书,早两年前,他就已经瞒着府里上下,偷偷地使了银两,又托林家大哥找人赎了侍书的老子娘,放他们回乡下养老了。如今侍书的哥哥嫂子做着小本买卖,家里又在乡下置了田买了地,快活得很。侍书知道这些,自然对贾环另眼相待。比起只会嘴上怜香惜玉的贾宝玉,贾环才是真实可靠的好呢。
侍书闻言,只低下头轻声说:“宝二爷在屋里和姑娘说话,有没有我们服侍着,都是一样儿的。”
这话虽是不假,可是想那贾宝玉如今已是做爹的人了,还毫不避忌地往姊妹房间里乱闯,传出去与探春的名声又有损害。贾环眉头一皱,便道:“虽说是姊妹间的情分,却也该避讳些。你还是快回去陪着罢,我这便走了。至于梅家那事儿,我说一句,你家姑娘便有十句要驳我。只怕她一心赌气,将来于她无益。她向来是看重你的,这事儿,倒是你得了机会,在她跟前小心透露着些,好叫她有个防范才好。”
侍书应了一声,见出来了一刻钟时间,便也告辞回去了。
贾环却在原地伫立良久,才轻叹了一声。探春的冷情冷性儿,他今日算是尝到了。想那贾宝玉进门时,探春待他的态度与待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贾环虽不指望探春能把自己当成最重视的亲人,可这显而易见的冷落和疏远,却让早做了心理准备的贾环仍有些心寒。
“林大哥,这事儿……你可有功劳啊。”低叹着摇了摇头,贾环回去赵姨娘的院子时,却只字半语也未透露。这事儿只他一个操心便罢了,何况拉上脾气火爆又藏不住话的赵姨娘,到时候嚷嚷出来,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却不想,这日才睡到半夜,便听见间隔不远的王夫人院子里人声鼎沸,丫鬟仆妇嘈杂忙乱。贾环睡得迷迷糊糊,披了一件大衣推开门一看,只见王夫人院内灯火通明,远远地听见有小丫鬟喊着:“不好了,宝二爷疯魔了,要杀人呢!”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贾宝玉疯了?
贾环的眼中闪过一道沉郁的色泽,盯着王夫人的院落久久不语。直到身后传来一个略显尖刻的声音;贾环才回过神来。
“正该死了才好;这平白无故的闹得人醒来;哼;真是晦气。”
赵姨娘话中满是怨怼;侧脸就见贾环站在门口;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中衣;登时嚷了起来;“要死了;你这是做甚么!多早晚的时候了;还站在这里吹风,仔细吹得头疼;一时又起不来去学里!”说着便要来扯贾环。
贾环脸上神色淡淡的,不着痕迹地避了几分,口中只说:“姨娘也快回去罢,太太那里正忙着,只怕明日又好些话来说。宝二哥既是身子不适,少不得老太太和老爷都要过来看顾的。瞧这阵势,只怕大家都没得睡了。”
赵姨娘闻言,立时神色一凛。嘴里啐了几句,却还是快步往自己屋里去,一面叫了彩云几个丫头起来给自己梳洗,一面又打发了人先去王夫人房里探探虚实。等她俐落的穿戴好,贾环仍站在门口,只看了她一眼说:“姨娘这样瞧着,倒是素净,人也清爽。”说着,抿唇笑了笑,才扯了一件大氅披在身上,快步往王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赵姨娘母子往王夫人屋里去的时候,正巧瞧见贾政扶住贾母,一迭声的嚷着要请太医来瞧。赵姨娘见满屋子上下,丫鬟婆子乱作一团,心中正得意着。便见宝玉身边的湘云哭得双眼通红,哽咽道:“原以为不过是受了凉,吃了一碗热茶便让人服侍着宝玉睡下了,谁想半夜里听着宝玉忽而大叫大哭的,我们也唬了一跳。起来瞧时,竟是口里吐了白沫……”
贾母听湘云如此说,登时一口气上不来,脸色也惊得煞白。吓得贾政连声喊人来扶,王夫人那里早哭得眼睛浮肿,见宝玉躺在床上痴话连连,更是心口瘀滞。再看几个平日里跟在宝玉身边服侍的丫头都畏畏缩缩的样子,更是深觉无妄之灾。
贾环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床上的贾宝玉,见他面色青白交加,嘴里还不断吐着白沫,也便信了几分疯魔的说法。只是,再一看那夏金桂有几分慌乱的眼睛,贾环眸色微闪。莫非今日这事儿,与二房的人有干系?
他正沉思着,那边赵姨娘却已经劈手提溜出一个丫头出来,厉声喝问:“平日里你们是怎么服侍的宝玉,要他无端端的受这样的罪。可怜见的,如今他遭了罪,正是你们不尽心的缘故!”
被提溜出来的丫头穿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倒是一头黑鬒鬒的头发,挽着个鬏,容长脸面,细巧身材,却十分俏丽干净。此时听见赵姨娘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登时也吓得不轻,忙跪了下来,哭着说:“我原不是在屋里服侍的,今日二爷在外头回来,便往宝二奶奶的屋里去了,旁的我们是不知道的。”
贾政先还有些责怪赵姨娘在这当口的添乱,可此时见站在床尾那里的宝蟾满脸慌张,心下立时一个咯噔,也泛出了几分疑惑来。
“好个贱蹄子,还不快招了。你是怎么害得爷们儿变得这样了,说!”不等贾政开口,王夫人早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劈手就甩了宝蟾一个耳光,丝毫也未顾及她是为宝玉诞下长子的女人。
“太太饶命啊,我只是、只是给二爷吃了一碗茶,并无其他啊!”
“茶,什么茶?!”
“是我从马道婆那里求来的,说是可以让……让夫妻恩爱的茶。”
“去请马道婆来,快去!”
当夜,那马道婆好梦正酣,谁想半夜却被人猛地从床上拖起,竟是手段十分粗鲁。马道婆才惊醒,心中又惊又怒又怕,不由地扬高了声音喊道:“什么人,竟敢在这里放肆!”话音未落,脸上已经挨了一记耳光。马道婆“哎呦”一声,痛呼道:“打死我了!”却不敢再做强辩。
等到了贾府大门口,马道婆抬头一看上书“敕造荣国府”的正匾,登时心里一凉,再被押进王夫人院内时,三魂早就去了六魄。“老太君饶命啊!”不等贾母等人开口,马道婆自己已经先跪了下去,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看上去狼狈又可笑极了。
宝蟾见她这般,心里害怕,却不敢表露,努力冷静下来,才向那马道婆啐道:“都是你这个害人精,害得我好苦。你给我的是什么劳什子汤药,我服侍了二爷才吃下去,人便仰躺下了。倘或二爷有个三长两短,这可要我如何是好!”
“呸!小贱蹄子,也轮得到你在这里发狠!”夏金桂冲上前去先给了宝蟾一个巴掌,见宝蟾期期艾艾地淌着眼泪,想到这贱。人平日里仗着给宝玉生了个儿子便横行无忌,气焰愈发嚣张,心中便怒意横生,忍不住反手又给了宝蟾一个耳光,嘴里却说:“二爷好好儿的,你竟敢咒他!”
这可怎么了得!
贾母和王夫人都气得双手发抖,尤其是王夫人,一双利眸紧盯着跪在地上的宝蟾和马道婆,那眼中的神色活似要将这二人生生撕了一般可怖。
宝蟾吓得浑身颤抖个不停,膝行到贾母腿边,哭得几乎肝肠寸断,“老祖宗明鉴啊,我万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奶奶的话是要冤枉死我啦,二爷待我那样好,我岂敢起这样的歹意。老祖宗,都怪我被奸人蒙蔽了,黑心瞎眼地犯下这样的罪过,只求老祖宗念在我给二爷生了芩哥儿的份儿上,千万饶恕我这一遭罢!”
贾母看她这样,心中只觉厌恶,抬手就命鸳鸯把宝蟾拉开。这才分出眼神给那马道婆,只说:“我不管你给我那玉儿吃了什么不清不楚的汤药,这样害人的东西,便是扭了你去官府,或是一力打死了,也是为民除害的事。只是,我一心向佛,也不愿作孽。唯今只一句话问你,我这孩子的病,你是治不治得好!”
马道婆抖得浑身有如筛糠,听贾母如此一般说词,半是威胁半是唬骗,更是深觉无望。这药剂本是作法得来的,便是吃下去也伤不了身。只是见那贾宝玉如今的情状,竟似中了什么降头一般,这可不是普通人能解的。
马道婆不敢欺瞒,只道:“哥儿这症状,并非因着我那汤药,实在是……”一语未尽,早有一膀臂粗壮的婆子使劲一个耳光挥下,马道婆呛咳了两声,地上便落了两颗沾了血的牙来。
那婆子瞪着一双牛眼,见马道婆还有胡话要说,膀臂便先抡圆了,只等贾母示下。
贾母到底是有阅历的人,见马道婆如此,心知她是无法可解宝玉现今的情状了。正闹的天翻地覆,没个开交,只闻得隐隐的木鱼声响,念了一句:“南无解冤孽菩萨。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颠倾,或逢凶险,或中邪祟者,我们善能医治。”
贾母,王夫人听见这些话,那里还耐得住,便命人去快请进来。贾政虽不自在,奈贾母之言如何违拗,想如此深宅,何得听的这样真切,心中亦希罕,命人请了进来。众人举目看时,原来是一个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
见那和尚鼻如悬胆两眉长,目似明星蓄宝光,破衲芒鞋无住迹,腌臜更有满头疮。那道人又是一足高来一足低,浑身带水又拖泥。相逢若问家何处,却在蓬莱弱水西。
贾政问道:“你道友二人在那庙里焚修。”那僧笑道:“长官不须多话。因闻得府上人口不利,故特来医治。”
贾政道:“倒有我儿中邪,不知你们有何符水?”
那道人笑道:“你家现有希世奇珍,如何还问我们有符水?”
贾政听这话有意思,心中便动了,王夫人早已耐不住,因抢先一步上前说道:“小儿落草时虽带了一块宝玉下来,上面说能除邪祟,谁知竟不灵验。”
那僧道:“你夫妇二人那里知道那物的妙用。只因他如今被声色货利所迷,故不灵验了。你今且取他出来,待我们持颂持颂,只怕就好了。”
贾政听说,忙命人去与贾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