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闺阁记-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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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一出,包括刘夫人在内的一众人等,便皆将视线转向了刘霜的鞋,果见那鞋子上有几缕细细的黑色的东西,似是水草。
贵女们穿的绣鞋上通常都要绣花儿的,那鞋面自然就不够平整,就算偶尔勾着些什么东西的话,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不过几根水草罢了,陈三姑娘不会连水草都没见过吧?”郭冰有些不耐烦地道,深觉陈滢就像是专门生下来克她们兴济伯府的,方才在亭中之时,她便给了人好大一个没脸,如今又来了。
第075章 金牌在此(柳仲严盟主加更)()
郭冰的话对陈滢却是没有半分影响。
她像是未曾听见一般,提起裙摆,竟在刘霜的脚边蹲了下来,仔细地看了那水草好一会,方抬头转向了旁边的兴济伯夫人程氏,认真地道:“郭夫人,这不是水草,这是人的头发。”
此言一出,方才还乱糟糟的人群,渐渐地便安静了下来。
参加此次寿宴的人中,有不少也曾赴过之前的武陵春宴,如今听得陈滢所言,诸人便又想起前事,不由得心下都在打鼓。
这莫非又是出了事儿?
抑或是说,这位陈三姑娘,又要进行她那种古怪的查证法子了么?
“我仔细瞧过了,不会错的。”陈滢继续说道,并不因周遭氛围的改变而有异动,仍旧一脸地平静:“且我还能够肯定,这头发不是刘姑娘的,也不是那几个会水的健妇的。这头发在水里浸泡的时间,至少超过两个月。”
这话一出,程氏身上的汗毛立时就竖起来了,旁观的众人此时亦是头皮发紧。
这种头发之类的东西,很容易让人有不好的联想,有几个胆小的姑娘,这时候脸儿都白了。
“你……你胡说什么?这……这分明就是水草!”说话的是刘夫人,语声微有些颤抖:“我女儿的身上,哪里……哪里来的头发?”
她一面否定了陈滢的说辞,一面便伸出手去,似欲摘取那几根所谓的水草。
可不知为什么,她的手却停在了半空,迟迟不曾落下,脸色也开始发白。
那几缕黑色的长丝,初看时的确像是水草,可是仔细看去,便能瞧见那颜色是纯正的黑,而不是水草的那种黑中泛绿。
确实很像是人的头发。
刘氏的面色越发惨白,刘霜也停止了哭泣。
这可怜的姑娘像是一时失去了反应,只呆呆地看着鞋面上那几缕长而弯曲的黑丝,嘴唇微颤。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儿?”程氏终于开了口。
她竭力维持着镇定,强撑出一张笑脸来,嗔怪地看向了陈滢:“你没见过,不知道,那就是一种水草。这水里种着莲花儿呢,淤泥甚厚,水草自然也多些。”
她一面说,一面便环视四周,笑着解释地道:“我们府里的碧荷开得这么好,都是这些水草的功劳,若不然,大家也没的花儿好赏了。”
“很抱歉,郭夫人,我并不赞同你的观点。”陈滢完全没给程氏面子,说话间便站了起来,“刷”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块金光灿灿、写着“神探”二字的金牌,高举过顶。
此举大出众人意外,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她,程氏更是一脸呆滞。
陈滢高举金牌,环视四周,语声清晰而肯定:“圣上御赐金牌在此。我陈氏三女,以御赐神探之名,在此声明,这水底下,有死尸。”
“轰”地一声,水边立时炸开了锅。
死尸?
兴济伯府的碧荷塘里,居然埋着尸首?且那尸首的头发,还缠在了一位贵女的鞋子上?
刘家母女齐齐白了脸,刘夫人摇摇欲坠,刘霜更是神经质地尖叫起来,一面拼命将身子朝后闪,似是要躲开那鞋子上的头发。
陈滢忙伸手按住她,向她拧了拧嘴角,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别怕,我替你把这些死人头发给弄下来。”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刘霜立马两眼一翻,朝后便倒,竟是生生被陈滢给吓晕了。
场中再度炸起一阵惊呼,好些人甚至认为那死人的头发自己动了起来,直吓得面白唇青、连声惊叫。
那一刻,那些过往听来的、看来的志怪传说,尽皆冒了出来,越想越叫人害怕,岸边登时一片大乱,受了惊吓的姑娘太太们有往回跑的,也有尖叫着就是挪不动脚的,吓哭了的更是不在少数。还有人见刘霜晕过去了,想要赶过来瞧的,一时间人挤人、人碰人,直是乱成了一锅粥。
郭冰再也忍不下去了,猛地回身看向了陈滢,张目怒道:“你有什么毛……”
“大姐姐,噤声!”郭凝及时制止了她,一面便将视线转向了陈滢高举的那只手。
那面御赐的金牌,在午后的烈阳下熠熠生光,几乎能晃花人的眼。
在这电光石火间,郭冰陡然记起,这位陈三姑娘,乃是元嘉帝亲口应下“便宜行事”的“神探”。
连陛下都这样说了,即便请长公主出面,想必也震不住这位御赐的“神探”。
刹时间,郭冰面色铁青,视线飘向人群之外,便看见了并肩而立的王氏姐妹。
一块御赐金牌,再加上一个王家,兴济伯府今日可算是倒了血霉,竟把这两尊神给请了过来,如今就是要赶她们走,那也是不成的了。
与郭冰同样面色难看的,还有程氏。
她回首看了看小花厅的方向,思忖片刻,召手唤过一个管事妈妈,低低地吩咐了她几句,那妈妈便匆匆去了。
程氏拧着眉头,重又回身看向陈滢。
此时,陈滢正戴着古代版自制手套,小心地从刘霜的鞋面儿上摘取那几根发丝。
刘霜晕了过去,这也算是给了陈滢一点便利,能够毫无阻碍地收集证据。
至于刘夫人,她此刻已是吓得六神无主,只晓得抱着女儿哭,哪里还顾得上陈滢?
将那几根头发取下来之后,陈滢便迎着光细细端详。
鉴于这个时代男女皆留长发的风俗,她暂且还不能从这几根头发上推测尸体的性别,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具尸首一定还在水中,因为在头发的根部,陈滢发现了几粒细小的絮状物,有点像是皮肤组织。
陈滢习惯性地拧了拧嘴角。
一般说来,尸体腐烂的速度依次为:空气一、水中二、地底八。
也就是说,暴露在空气中的尸体,其腐烂的速度是最快的,次之为水中,最慢的则是地底。
当然,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如果是在极深的水底,比如接近零度的深海,尸体反倒会停止腐烂,得以较好地保存。在现代时,失事的库尔斯克号潜艇在沉入水中一年之后,还曾搜出过几名船员的完整遗体。
第076章 府衙来人()
根据从侦探先生那里学来的些许法医学知识,陈滢可以粗略推断出,这具尸体落水的时间,差不多在两、三个月前。
这其实也是需要据水中情况而定的。通常条件下,尸体在死水中腐烂的速度会更快些,而刘霜落水的地方是一片活水,因而陈滢才有了如上判断。
正在她盯着那头发思索之时,耳边忽地传来了一个苍老的语声:“三丫头,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竟是许老夫人的声音!
陈滢心下微惊,抬头望去,果见许老夫人正扶着许氏的手,身边跟着花容失色的沈氏并柳氏,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们怎么过来了?
心念电转间,陈滢飞快地看向旁边的程氏。
原以为来的会是长公主,不想程氏却是剑走偏锋,居然把许老夫人给请来了。
不以势压人,却以辈分及孝道说话,程氏这一招儿,倒也算得精明。
不过,她显然误会了陈滢,以为陈滢这是借机生事,纯粹就是跟兴济伯府过不去。
想来,在这位伯夫人眼中,人命一点也不重要,伯府的脸面才更为要紧。
思及此,陈滢的嘴角,便又拧向了那个奇怪的角度。
她的想法,与程氏刚好相反。
她向着许老夫人微微躬身,人却仍旧停在原处,平静地道:“回祖母的话,孙女谨遵天子之命,遇案查案,便宜行事。”
“原来如此。”许老夫人点点头,沉吟了片刻,蓦地转身吩咐:“留几个人下来帮着三丫头,别叫她找不着人手使动。”语罢,老人家施施然转向程氏,投去微含歉意的一笑:“这丫头胡闹惯了,只是陛下有言在先,老身……委实不好多管。”
居然干脆利落地就把陈滢给留下了!?
程氏惊讶地张大了眼睛,正想要说些什么,却不妨那头跑来个管事妈妈,一脸惶惶地道:“禀……禀告夫人,京府衙门的老爷……老爷们,穿着官服来的,说是要……登门查案子。”
“你说什么?京府衙门?查案子?”程氏登时面色大变,再顾不上许老夫人,苍白着脸焦灼地看着那管事妈妈,说话声儿都有点岔了调儿:“他们怎么会来?府里出事儿了?难不成世子爷他又……”
说到这里,她忽然就噤了声,一脸忌惮地看了看远处的王家姐妹,眼底深处,飞快地划过了一丝怨愤。
“没……不关世子爷的事儿……”那管事妈妈见她明显是想歪了,忙忙摇头,说着便偷眼觑了陈滢一眼,压低了声音回道:“回夫人,就是这河里的……尸首……府衙的人……不知怎么的,全都知道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程氏大松了一口气,再一琢磨,又险些气个倒仰。
这位陈三姑娘倒真是好本事,不声不响地,也不跟伯府打个招呼,居然直接就把盛京府衙的人给召了来。
且不论这水底下有没有尸首,伯府这回真是丢了个大脸。
程氏越想越是气恨。
成国公府这是存了心要把寿宴给弄得不欢而散,把他们兴济伯府的脸面往地上踩啊!
“你这……”程氏拿手指着陈滢,手指头抖个不息,只说了两个字,就再也接续不下去了。
纵使在娘家练就了一身娴熟的骂人本领,但此时此刻,她却根本骂不出口。
就冲着人家手上的御赐金牌,她也没那个胆子敢口吐污言。
可要是不骂,程氏这心里又窝火得紧,只觉得窝囊透顶,好好地办个寿宴,竟给搅得这么一团糟。
“郭夫人还请不要误会,我并无他意,只是想要查明真相罢了。”陈滢向她解释了一句。
陈滢确实不是故意针对谁家的。即便这是在皇宫之中,只要出现尸首,她也一样要查。
这本是她的肺腑之言,然听在程氏耳中,却是格外刺耳。
只是此时此刻,就算她有千百句骂人的话要说,可惜竟是发作不得,只能苦笑着收回了手,摇摇头:“三丫头说笑了。”语罢又将眼风往那湖上一扫,淡声道:“三丫头口口声声儿说这湖底有死尸,这万一你说错了,又当如何?”
“我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湖底有死尸。”陈滢垂下头来整理着手中的死者发丝,神情笃定。
程氏闻言,心头又是一阵地堵,旋即又有点心惊肉跳。
到底她也是一府主母,府里的事儿她比谁都清楚,这湖里到底有没有尸首,这还真是……
她摇摇头,禁止自己再继续往下想。
唯今之计,还是要先把事情糊弄过去再说。此外,该提醒的人也该提前知会一声,也免得事到临头乱了阵脚。
她这里正自沉吟着,那管事妈妈却是挨近了些,以极轻的声音继续说道:“伯爷正在前头与府衙的老爷们说话呢,只那些老爷们来得人数不少,伯爷怕招呼不过来,便遣了大管事送贺客们先离开。伯爷便遣奴婢来问一声儿,夫人看看,要不要请长公主殿下出来说句话儿?”
程氏皱着眉头,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尖利的指甲触着掌心,有轻微的刺痛。
说不得,还是要请她那个尊贵的儿媳露个脸。
她暗自咬了咬牙,正要提声唤人,忽听一人语道:“母亲,使不得。”
她怔了怔,转首便见大女儿郭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面走一面给她使眼色。
程氏心中正自烦忧,也不及细想,只皱眉道:“你过来作甚?”
郭冰见她并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只得压低声音,耳语道:“母亲,莫要去请长公主,那会叫殿下很为难的。”说话间,她便悄悄往王氏姐妹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语声越发地低微:“母亲您且瞧瞧,王家的人都还在呢。长公主殿下再是尊贵,到底也不能干涉朝堂之事,更不能对朝廷官员指手画脚。若不然,又有人要上本弹劾了。”
程氏看着王家姐妹的方向愣了一息,蓦地如醍醐灌顶,刹时间后背已是汗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