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闺阁记-第2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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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花了两刻功夫,仔仔细细将故事梗概、演出形式说了一遍,又将事先备下的场景、服、道、化草图奉上,末了方道“……这部剧算是开了先河,我心里很没有底,所以想请你替我掌掌眼,再帮我想个招徕观众的法子。”
郭婉垂目望向草图,惯是从容的脸上,极为罕有地添了一抹好奇。
“这欧罗巴大陆的人,穿着打扮倒是古怪。”她笑道,将图纸翻来覆去地看着,眉心轻蹙,面现沉思。
清水溪畔,是一阵短暂的寂静。
远山如黛,几缕薄云横过新绿的峰顶,长天如洗。春风携来草木的气息,蓬勃地、热烈地,像是一切都在生发着,蕴着浓郁的生机。
郭婉自纸页中抬头,目中仍余着一缕沉思,慢慢地道“这剧的演出时间,正在二月下旬,恰是春闱已毕、放榜之前,我没说错罢?”
陈滢便点头“我特意挑了这个时段举行首演。我想着,这些举子们考完了试,心情放松下来,却不能离京,还得等着发榜,正是最悠闲的时日,说不定他们就有空来看演出。”
“如此,我这里倒有一个主意。”郭婉笑语嫣然,将图纸还予陈滢,身子向前倾了倾,低语道“既然你是冲着举子老爷们来的,倒不如就拿他们做些文章,引得他们不得不看这出戏。”
她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虚虚点向那几页草图“就我听来,这出戏极为精妙,越是细品,越引人探知真相。只是,整出戏又没个唱儿、又没个舞刀弄枪,故事也有些艰深了,那些爱瞧热闹、爱听小娘子婉转唱腔的观众,怕不会喜欢。依我瞧,你干脆就别去理会他们,只专盯着那举子老爷、官老爷、儒生、秀才,再那些脑瓜子聪明的人,叫他们来瞧戏便是。”
陈滢的眼睛亮了。
郭婉所言,正是现代商业活动中的“锁定目标客户群,精准投放。”
这位聪明的商家女,果然切中肯綮。
“这些老爷们,大抵是爱出个风头、附庸个风雅什么的。”郭婉不紧不慢地道,笑得越发灿烂“咱们便想个法子,给他们一个出风头、附庸风雅的机会,不就得了?”
她凑去陈滢近前,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又道“总归这出戏与众不同,索性就与众不同到底,竟将那戏班子的作派全丢了,自闯出条路来才是。”
语罢,又看向陈滢,微有些惴惴地问“如何?你觉得我这法子可使得?”
“很好,非常之好。”陈滢不住地点头,忍不住地赞叹“找你想办法果然是找对了,你这法子不但能吸引这些老爷们,便是普通人瞧了,也要好奇起来。”
。
第501章 事成之后()
“哪有你说的那般好?我也就是临时想起来的而已。”郭婉抬手掩鬓,长长的衣袖落下,像仲夏夜铺散的月华。
陈滢面上绽出笑来:“你这法子委实是好,有此良策,这出戏就算不红,也绝不会无人问津。”
“如此便好。”郭婉含笑语道,隐在袖子里的手,略略松了松。
陈滢欢喜,她亦欣然。
二人再叙些别话,陈滢便即告辞,郭婉亦未深留,命人赠了些礼物,将陈滢送上了马车。
眼见得那青幄小车驶上官道,在漫天风花中渐渐驰远,郭婉方自回转。
当她重新立于清溪水畔时,那碧栏杆前、朱漆亭上,已然守着一个人。
郭婉遥见了,微微眯眼,自袖中取出一方天青色香云纱碟戏牡丹帕子来,影影绰绰的纱罗里,彩蝶翩飞、花艳群芳,倒似活过来一般,又像在指间拢了一片云。
她将帕子拭了拭唇,停步伫立。
亭中之人早瞧见了她,疾步下得石阶,躬身行礼:“司马秀见过夫人。”
“免。”郭婉颦了翠眉,水杏眸向她顾一顾,便横去一脉眼波:“来的时候儿没碰着人吧?”
“回夫人,我是从另一头过来的,没见着人。”司马秀恭声道。
语毕,又抬眼去看郭婉,平平无奇的脸上,现出几分疑惑:“只是,夫人何不将日子错开?那位陈大姑娘并不好对付,万一两下里撞见了,夫人也不好处置。”
“这话好笑。”郭婉目视于她,眸光清冷淡漠,艳丽的红唇,微微往旁一撇:“如果连陈大姑娘都躲不过,你还来此做甚?”
她露出讥嘲的神色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司马秀:“我千辛万苦才得来这机会见你一面儿,你可别告诉我,你并不值那些银子?”
此言大不客气,司马秀却毫无动容,静默想了片刻,遂拱手弯腰:“夫人说得是。”
郭婉扫她一眼,提起裙摆,施施然步入亭中,倚着那碧栏杆子,遥望天际。
青山横郭,浮云聚散,这清旷寥远的景物,却似并不能令她一抒胸臆,她反倒蹙起眉,目含悒色。
接下来要做之事,原就在她谋划中。
然而,当事情真到了眼前,她却觉恍惚,好似又被漫天墨色笼罩。
那是许多许多个浓重而沉郁的夜,她孤枕梦醒、裹衾独卧,珍珠帘疏疏落落地悬着,切下薄白的月色。那月光再是清滟,亦破不去满世界的黑。。。
她觉得喘不上气,胸口像梗着块石头,冷且硬,只得整宿整宿地枯坐,身体缩成一团,直到东窗微明、鸟鸣间关,她才能重又躺回去,浅浅入眠。
“却不知夫人寻我来,有什么事要我做?”司马秀立在她身后不远处,低低的语声,将郭婉自思绪中唤醒。
她身子震了震,下意识垂眸。
轻湖色的裙摆堆在脚旁,似一汪碧水,偶尔风过,便起一阵涟漪。
她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染了绛雪唇脂的红唇,慢慢向上翘起一个弧度。
“我要你帮个忙,把这香囊里的几样东西,丢去我希望它们出现的地儿。”她道,信手自袖中取出一只水蓝十样锦香囊,向司马秀晃了晃。
“遵命。”司马秀毫不犹豫地应道,上前便要去接香囊。
郭婉却忽地缩回手,描着长长水眄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在她脸上:“此事不易,比杀人更难些。你应得这样快,我倒有些不放心。”
司马秀立时收手,躬身问:“却不知夫人要把东西丢去何处?”
“这事儿,难就难在这里。”郭婉掩唇笑道,弯作月牙儿的眸子里,冷光湛湛:“因我也不能指名道姓地把地方得一清二楚,只能告诉你个大概,详细的地步,并抛下此物的法子,皆须你自个儿想法子,随机应变。”
她上下打量着司马秀,妍媚的脸上,笑意浅得如水上波纹:“彩绢那事儿,你处置得极好,不曾漏下半点儿马脚,就连陈大姑娘亦寻不出错儿来,所以我才这般看中你,将这件重任交予你。”
她轻轻掂着手中锦囊,笑容终逝,再无一丝表情:“之前那些银子,便做此事的定金。待事成后,我再予你一万两。”
司马秀陡然抬头,平淡的脸上,一双眸子冒出精光。
那一万两银子,显然打动了她。
郭婉却肃了容,加重语气,一字一句地道:“此之所谓事成,乃大事完成、恶人覆灭之际,那一万两银子才能落进你的口袋。若不然,你这活儿便算没完成,我的银子也予不了你。我这话,你可听懂了?”
“属下遵命。”司马秀斩钉截铁地道,平素总是很冷淡的眸子里,射出利箭般的光,又仿佛带着极大的热切,势在必行:“此事便交在属下身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郭婉“唔”一声,面上又擎出笑来,将锦囊递了过去:“这里头有一方旧帕子并两枚珠钗,你先打开瞧瞧。”
司马秀马上抽开系带,仔细看了两眼眼,复又合拢:“东西都合得上,却不知夫人想把它们放在何处?”
“小行山围场,你可知晓?”郭婉漫不经心地抚向栏杆,轻滑皎洁如美人肌肤的衣袖,轻贴于碧栏之上。
司马秀露出震惊的神情。
然而很快地,便敛容束手,沉声回道:“属下知道。前些时候,小行山围场似乎出了些事儿,属下听道儿上传闻,说是有人刺驾。”
“差不多就这么回事儿吧。”郭婉的神情越发慵懒,好似那小行山围场是再寻常不过的地方,神情闲逸:“我花了不少银子,打听来一个很有趣的消息。原来,那围场竟有一条秘道。我猜着,那些刺客没准儿便是从那条秘道潜进围场的。”
她悠然地说着这些,眸中映出一溪春水,潋滟明丽:“这消息属实与否,我实是不知的。所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查验消息的真假。若是假,自是一切休提,而若是真,你便要找出这条秘道来,再想法子将那方旧帕子,藏进去。”
第502章 新鲜事儿()
望着亭外溪水,郭婉美眸凝睇,似在细数水中红鱼“你须记得,这帕子既要藏得隐蔽,却也不能太难找。最好是能让人花心思仔细地搜上两回,便能搜着。”
“属下明白。”司马秀语声平平,神色也自淡淡。
郭婉微眄了眸看她,面上浮起一个有些凉薄的笑“再说那两枚旧钗子,我要你把它们送去蓬莱县外一处叫鬼哭岭的地方。据闻,那山上有所神秘的庄子,你就把这钗子藏进庄子里。也和那帕子一样,既别藏得太隐蔽,也别轻易叫人寻着,两可之间就行。”
说话间,她微微侧首,似在打量司马秀的面色,又像在研判她是否能达成所愿“这一万两银子可不好挣。若是你现在想要退出,也由得你。”
“这差事属下接了。”司马秀没有半点迟疑,停一息,又问“此事需在多久之内做得?”
“这个无所谓。”郭婉挥了挥手,不太在意的样子“我也知道这差事挺不好办,两处或皆有重兵把守,我亦不强求,三个月或四个月内完事,便也行了。”
她又转眸观鱼,柔婉的语声嵌进东风,有若玉玦轻响“若还不够,再多些日子也行。”
司马秀神色一松,利落地应声是,手腕一翻,锦囊已然不见。
“你去罢,四个月后,铜拐儿胡同会有人去向你打听结果的。”郭婉言笑晏晏,好似邀人赏花踏月,言辞间不见半点烟火气。
司马秀面色不动,只躬了躬身“属下会交代下去的,到时成或不成,都会给夫人留个准话儿。”
“好。”郭婉朱唇轻启,吐出一字。
语毕,也不回首,只将飘飘衣袖摆了摆。
司马秀躬身后退,转身离去。
直到她行出很远,郭婉方回首,神情似笑而非笑。
这位江湖女子,行路的规矩倒极好,比之大户人家的管事还讲究,每一步皆轻巧而平稳,如尺子量过一般,且只拣着长草之处踏足,绝不留脚印。
目注她的背影,郭婉神情渐敛,面无表情。
一个精细到微处的武技高手,就算完不成的任务,全身而退还是能做到的。
如此便好
“来人,再取些鱼食来。”她漫声吩咐,长长的裙裾拖过地面,好似渌水清波,竟将那一勾春溪,也映得失了色。
风自在、花正开,这芳菲野草,竟似一逢翠绿幽暗的火焰,一直烧去天边……
二月中旬,春闱结束,京城里顿时热闹起来,街头巷陌、茶楼酒肆,总能遇见几个等待发榜的举子,或三两好友相聚,或乡党互为结交,又或同门兄弟拜会,不一而足。
至二月末时,在这群举子间,渐渐便流传出了一桩新鲜事儿
皇家演剧社年度大戏《无人生还》戏票发售,票价极为高昂,普通人难以问津。然有一法,不仅能免票进场,且还能额外获赠茶水点心一份,这办法便是
答对演剧社出的题目。
只消答对一题,即可获赠一张戏票,多答多得,绝不封顶。
此事一经传出,立时便吸引了大批举子的目光。
于才考完试的学子而言,答题应试,不正是他们最擅长的么?
且又有传闻,那演剧社所出的题目,既非诗词歌赋、亦非君子六艺,却净是些刁钻古怪、标新立异之题,极为考校聪明才智。
虽是读的圣贤书,又是处在讲究风度行止的大楚朝,但年轻人的天性,却是亘古不变。
爱凑热闹、爱个新鲜、喜出风头,历朝历代的年轻人,总免不了这些通病。
况且,此时又正逢无所事事,举子老爷们一个个闲得发慌,得闻此事,哪里还坐得住?就算不直接参与,在旁看着也挺有趣不是?
于是,那卖戏票兼做剧场的“苕溪茶社”,便一日比一日地人头攒动起来。
这一日,陈浚约几名同窗去东郊赏花,然马车将将行至六合大街,便见那路口堵作死结,细看来,其中竟有大批穿长衫、戴网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