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闺阁记-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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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恨透了眼前这女子,恨不能立时将那张美丽的脸抓花,可郭媛却又无比清楚地知晓,此时不可轻动。
那一刻,长公主微带寒瑟的语声,蓦地响起在她的耳畔:
……我儿切记,不可明着与你大姐姐交恶,以免落人口实……
……以你我母女之尊,并以此女身份之贱,如若我们贸然动作,必被他人诟病欺压元配遗女,那些没事儿干的言官们就跟等着吸血的蚊子一样,一旦我们露出行迹,为娘说不得便又要罚跪了……
……到底她也不过就是个比玩意儿好不了多少的东西,我儿不必与她一般见识,明面儿上唤她一声大姐姐,其实也不算什么……
……言而总之,不可惹事生非,更不可当众与之冲突。此女来得古怪,我儿需小心应付,莫着了她的道儿去……
这是临行之前,永宁长公主对郭媛的叮嘱。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在说这些话时,母亲眼底深处的痛苦与酸楚。
那神情,深深地刺痛了她。
第291章 愤而离去()
郭媛用力地咬着牙,两边腮帮子都痛了起来。
如果这贱女不出现,该有多好?
那样便没有人会想起,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实则乃是续弦,在元配的牌位前,尊贵如长公主,也是必须要执妾礼的。
只消一想起这些,郭媛就觉出一种剜心刻骨的恨。
都是郭婉!
都怪她出现在盛京,才叫这满城的人都看了她们母女的笑话儿!
这奇耻大辱,终有一日,她香山县主要百倍奉还!
郭媛的额头迸起青筋,牙齿因愤怒而咬合,响起“格格”之声。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
眼前覆上短暂的黑暗,有殷红的光刺透进来,她的眼皮有些痛。
那个令人厌恶的身影,在这一刻,终于没再出现在她的眼前。
即便只有这眼开眼闭的一瞬。
郭媛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母亲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时候。
此刻与郭婉闹翻,就是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中。
郭媛缓缓睁开眼睛,压下了那冲天而起的怒意。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她直勾勾地盯着郭婉,声音逼得又尖又细,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这世上最深的恶意:
“一个寡妇罢了,不知守在老家,竟还有脸跑到京城来。我要是你,老早就以死守节了,哪还能厚着脸皮活到现在?你是嫌那房梁太矮吊不死人!还是嫌那水太浅淹不死人!再不济是那剪子太钝,扎不死人!”
一连串恶毒的咒骂从郭媛的口中迸出,尽数倾泻在了郭婉的身上。
就算不能闹翻,她这姐姐是个寡妇,却是不争的事实。
一个不肯赴死、苟活于世的寡妇,是个人都能朝她身上吐唾沫,以她县主之尊,只是骂上几句,那是她仁慈宽厚。
郭媛得意地笑了起来。
“教训你几句,是让你别忘了本份,别以为成了伯府之女就高贵起来了。”她越说眼睛越亮,颊边涌起兴奋的潮红:“我知道姐姐守不住,我会告诉母亲的,请她好生替你选一户好人家,让你有个精彩的下半辈子。”
她将重音放在“精彩”二字上,掩唇笑了起来
郭婉面色不动,看着她的眼神犹如看傻子。
“县主想是恨毒了我罢。”她举袖掠鬓,姿态美得叫人心折:“可是,恨透了我,却又根本动不了我,还不得不在人前与我好生处着。”
她怜悯地看着郭媛,笑靥如花:“这可怎么办呢?县主越是如此,我就越欢喜、越快活,恨不能日日都叫县主抓心挠肺、恨不能当场杀了我,却也只能白想想,却根本不敢动手。”
她掩袖轻笑起来,眼底深处流溢而出的,是满满的得意与讥嘲,旋即却又作出害怕的样儿来,拍着心口道:“我这样说,您是不是更恼了呢?啊哟,您不会现下就叫人把我给杀了罢!”
郭媛脸上的笑,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的身子微微地打着颤,看得出,她已经处在爆发的临界点。
“县主这样子又笑又怒地,是在彩衣娱亲么?”字字句句皆如钢针,尽数戳中郭媛的痛脚。
郭媛面色铁青,张口就要唤人。
“陈三姑娘,好久没见了。”郭婉抢在她之前开了口,面上的笑容有若春花绽放。
郭媛陡然闭上嘴,转首看去。
随后,她便瞧见她此生最讨厌的人。
陈滢!
刹时间,郭媛的两眼又开始冒火。
好死不死地,陈滢怎么突然来了?
若是其他人还好,偏来的是她的死对头,这让她还怎么发作郭婉。
郭媛怨毒地看着陈滢,眼神像是要吃人。
“见过县主。”隔了一段合宜距离,陈滢略略屈了屈膝,似是对她的眼神视而不见。
郭媛面上的神色,在这个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一个郭婉已经够糟心的了,如今又添了个陈滢。
纵使早知道今日很可能与陈滢会面,郭媛这心里还是跟滚水里泼了几大勺油似地,让她忍不住就要爆发出来。
“我方才见县主的丫鬟在找您,我记得那丫鬟是叫扫红来着。”陈滢仿佛没瞧见郭媛的神情,平静地说道:“我怕她有急事,特来告诉县主一声儿,县主还是快些回去罢。”
郭媛看了她一会儿,怒极反笑:“你哪只眼睛瞧见我的丫鬟了,我……”
“我觉得,县主还是平息一下比较好,毕竟这么多人瞧着呢,是不是?”郭婉适时接口道,一面便懒懒地向远处示意了一下。
郭媛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去,便见池塘边儿聚集了不少姑娘,明着是在赏花,可是那眼神儿么,却总要往竹林的方向飘。
郭媛瞬间心头凛然,
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在此处的一切,都瞒不了人去。
她飞快地回过头,面上的神情已然收敛了许多。
陈滢松了口气,转过视线,看了郭婉一眼。
她与香山县主的对话,陈滢并未听清,但场中形势却很明显。
郭婉一直在故意激怒这个继妹。
其目的么,无非是希望郭媛当场发作,对继姐做出什么不妥之举,顺势把长公主架在火上烤一烤。
这是郭婉的家事,陈滢无由置喙,只是,郭婉这法子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自己也是要吃些亏的。
陈滢出言转圜,无非是不希望她吃下这些明亏。
郭婉的回归堪称突然,而身为其继母长公主却并未出手阻止,甚至表现得十分隐忍。
这已然表明,永宁长公主是个非常精明之人。
此等情形下,只要郭婉稍有行差踏错,表现出一点点的强势,长公主就会立刻由得利者变成受害者,而郭婉则会变成刁难继母的乖戾女儿。
这对郭婉是大大不利的。。。
陈滢出面转圜,亦是因此之故。
郭媛沉着脸,森森然的视线凝向郭婉,复又转去陈滢的身上,随后点了点头:
“很好。”她说道,神情已经没了方才的暴怒,而是变得冷静起来,唯有眼底深处的怨毒,浓得几乎化不开:“你们两个,很好。我记住了。”
直勾勾地看了她二人半晌,郭媛猛地转身,毫无征兆地便离开了。
第292章 一笔买卖()
在这整个过程中,郭婉始终未出一言。
眼见得她行得远了,陈滢方才看向郭婉,正待说话,不想郭婉却当先笑了起来,道:“今日是我太毛燥了,险些连你也绕进去。”
陈滢不防她自己说了出来,倒是怔了怔,旋即便摇头,坦然地道:“我本来就招县主的恨,就算你不在,她和我还是不对盘。”
“到底也是因我而起的。”郭婉说道,语含歉意。
陈滢未就接话,视线向她身后扫了扫,问了个问题:“如何不见你的丫鬟?绿漪与红香怎么一个都不在?”
她二人是郭婉最信重的大丫鬟,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而陈滢此时却发现,立在郭婉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丫鬟,都是生面孔。
“你说她们啊,我给她们脱了籍。”郭婉行若无事地道,又回身指着那两个丫鬟,笑道:“这两个是我才买的,另外那个年纪大些的,是我请来的。”
她伸长手臂,往更远处指了指。
陈滢这才发觉,在竹林的边缘,还站着一个青帕包头、做妇人打扮的女子,似是管事妈妈。
“就这三个人,总共花了我这个数儿……”郭婉笑着伸出一根手指,侧眸看向陈滢:“你猜是多少?”
“一……百两?”陈滢试探地道。
既然让她猜,那就肯定不是小数目,一百两已经是天价了。
郭婉闻言,“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掩唇道:“这也太少了。翻个十倍还差不多。”
一千两?!
饶是陈滢素来镇定,此刻也难免震惊。
总共三个人,就花了足足一千两,这几个仆役都是什么来头?
郭婉笑着向那两个丫鬟招了招手,她二人立时移步上前,观其行止,确实像是有些来头的样子。
“这两个往后便跟着我了,这个叫珍珠,那个叫玛瑙。”郭婉介绍似地道。
陈滢扫眼看去,便见那叫珍珠的丫鬟一如她的名字,生得珠圆玉润,微微上翘的唇角,天生就带了三分笑,很讨人喜欢;而那个玛瑙则是生了张容长脸儿,容颜颇美,却是美得没有一点侵略性,反倒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虽然是一张一弛,面貌气质迥异,可两个丫鬟却有着相同的沉稳,当郭婉介绍她们时,每提及一人,那人便会向陈滢屈膝行礼,姿态极为标准,一看便知受过严格的训练。
挥手命她们下去后,郭婉便笑道:“绿漪她们几个跟着我很久了,只如今我要走的路并不容易,我能为有限,往后怕也护不住她们,倒不如丢开手去,大家各自过活。”
陈滢闻言,视线往左右转了转,忍不住问:“明心呢?”。。
这个野心勃勃的丫鬟,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按理说,以明心的志向,这种进京的事情,她肯定是要抢着上前的。
郭婉不在意地笑了笑,挽裙道:“我也放了她的籍,请她替我在外头做些事,如今她正忙着,怕是没空儿。”
说话间,她便提步往竹林深处行去,回首又是一笑:“我们去那厢儿说话吧,这地方人多眼杂的,没的叫人看戏么?”
郭媛虽然离开了,聚集在此处的视线却还是很多,对于郭婉,这些贵女们应该还是很好奇的。
陈滢正有话与郭婉说,自是立时跟上,眼尾的余光却是瞥见,那个一直立在竹林边儿的管事妈妈,此时却是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她也没有靠得很近,离着十步远的样子,尾随在陈滢与郭婉的身后。
说起来,方才在介绍那一千两的花费时,郭婉只介绍了两个丫鬟,对这个管事妈妈却是只字未提。
陈滢下意识地看了看那女管事。
那女子样貌平凡,神情木然,而且,不是很有存在感。
如果不是陈滢的感知较常人更为敏锐,只怕她还发现不了对方。
看着管事妈妈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陈滢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那种漠然与淡定,与她脑海中某几个人的身影,渐渐重合。
她上前两步,轻声问道:“这一位是江湖人?”
郭婉一愣,旋即便扫了那女管事一眼,复又看着陈滢,似笑非笑地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陈三姑娘呢。”
居然真是江湖人?
“就她一个人,我就花了七百两。”郭婉悄声道,侧首弯唇,仿似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儿。
陈滢却是面色凝重。
郭婉花重金请个江湖女子在身边,所为何来?
“我得防着些儿,总不能就这么赤条条地来京城,不是么?”似是察觉到了陈滢的疑惑,郭婉说道,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陈滢沉默了下来。
竹风摇碧,烈阳当空,那锋利的光线似薄刃劈下,竹叶上涂了细细的一层金粉,林深处,苔痕重重叠叠,嵌入石径。
两个人一时间皆不曾说话,气氛微有些沉闷。
良久后,还是郭婉当先笑道:“此事总归无趣,还是说些其他的吧。”
陈滢静了片息,轻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怎么让兴济伯府就范的?
这才是话中之意。
郭婉立时明了,面上的笑容淡了些,顺手揪下一片竹叶,在手里轻轻地转着,声音也轻得好似无有着落:“我与祖母做了笔买卖,你情我愿,如今,银货两讫。”
言毕,展开五指,将那竹叶抛进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