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闺阁记-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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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阔的操场上,陈滢身为第一任校长,进行了一场全校演讲。
“从今天起,你们便是泉城女校第一届的学生了。”
空阔的操场中,学生们围在砌石讲台之前,只有区区两排。
可是,看着她们的眼睛,陈滢却仿佛看到了希望。
知识改变世界。
而眼前这两排年轻的身影,便是撒在这片土地上的种子,即便稚嫩单薄,却还是为撬动这个时代,填下了第一锹土。
陈滢竭力压抑着起伏的心绪,眼角却已微湿。
“……我希望,让学校的每个学生都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靠自己的能力过上好日子,为家族的兴旺,甚至为大楚朝的兴盛,做出自己的贡献。而这,就是泉城女校的办学宗旨。”
她念着修改过无数遍的讲稿,平静而清透的声音,响起在这片静谧的校园。
泉城女校并非淑女学园,而是为了培养拥有一技之长、可以顶门立户的女学生而开设的。
毕业之后,无论她们是嫁人生子、还是经商种田,抑或是去做她们想做的任何事,只要她们愿意,她们就不再是仰人鼻息的附庸,而会成为有着独立生活能力的个体,而这样的个体,将会逐渐生出独立的意志,在精神层面摆脱男权社会的桎梏。
陈滢希望着,从女校毕业的学生,能够以更开阔的眼光、更包容的态度去对待这个世界,进而为自己的人生作出选择,而不用听从他人摆布。
“‘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此圣人之言,便是我泉城女校的校训。”
当陈滢说出这话时,空阔的讲台下方,正掠过这个春天最浩荡的东风。
面对着那些神情懵懂的学生,她的干净的声线似有着穿透之力,响起在每个人的耳畔:
“从今日起,愿诸君勤奋以治学、谦让以共友、自强以处世。”
她放下讲稿,任由思绪奔涌至唇齿,吐露出她埋葬已久的心愿:
“我殷切地希望着,多年以后,当回首曾经的青春岁月,你们会为不曾虚度年华而骄傲,会为努力前行、每天都朝向更广阔、更高远的未来而自豪。”
“我还希望着,当风烛残年,回顾往昔,你们可以大声地告诉每个人,你们是泉城女校的学子,你们以泉校女校为荣。”。。
“为达此目标,我愿披荆斩棘、砥砺前行,更愿诸君努力奋斗、昂首阔步。在此与诸君共勉。”
在一阵热烈但却并不响亮的掌声中,陈滢结束了演讲,并主持了升旗仪式。
是的,泉城女校有自己的校旗,上面绣着金色的弓箭与三叶草纹样,这也是学校的校徽。
如箭矢般勇往直前,如野草般坚忍不拔。
这便是陈滢设计校徽的用意。
从今往后,这个图案将会出现在所有的学校制品上,包括建筑、校服、课本等等,陈滢甚至为此特意在官府备了案。
走下石台,陈滢随众人鱼贯前往教学楼,郭婉此时便走了过来,含笑道:“恭喜陈校长今日开学。”
“多谢你能来捧场。”陈滢回了一笑。
郭婉回头看了看那面飘扬的校旗,感慨地道:“说起来,今儿这排场委实新鲜,真真是再没见过的,虽简单却极有气魄。我瞧着,只怕那真正的书院也不过如此。”
陈滢实话实说地道:“钱不好乱花,自然一切从简。”
她手头上的钱都是死钱,花一两少一两,在果园没有盈利之前,自然能省则省。
这话直叫郭婉掩袖而笑,道:“纵然如此,我却还是觉得,这排场总比那放上几挂鞭炮、酒楼里吃喝一顿要好得多,也比那些繁文缛节利落。”说着她便扬了扬手中的一个小布囊,眨眼道:“还有这赠礼,也是别致得紧。”
举凡参加开学典礼的宾客,都会得到一个绣着校徽的布囊作为赠礼,里头装着一块雕刻得极为精美、且注明有使用人姓名的泉城女校出入木牌,以及一份泉城女校简介帛册。
顾名思议,这帛册并非纸制品,而是由锦缎裁剪缝制而成的,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拿上好丝线绣上去的,十分别致。
第257章 第一节课()
“你们韩家绣庄出品的东西,自然是精致得紧。”陈滢笑着奉承了一句。
这帛册的主意是郭婉想出来的,制作方也是韩氏企业,陈滢只管掏银子,旁的都由那位邵大管事拿主意。
郭婉闻言,越发笑得甜美起来,道:“能为泉城女校效力,实是我韩氏之幸。”
“我也很谢谢你们的帮助。”韩家的加盟,的确为陈滢带来了极大便利,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郭婉盈盈一笑,抬手掠了掠发鬓。
陈滢凝目看向她。
多日不见,今天的郭婉容光焕发,整个人都仿佛活了过来。她原就生得极美,如今更是有若美玉生晕、明珠含光,艳丽无俦。
看着这样的郭婉,没来由地,陈滢心下竟生出几分感慨。
“见你这样笑着,便知你是真心地欢喜着的,我很为你高兴。”她目注前方,语声低柔:“作为你的朋友,我尊重你的每一个选择,唯愿你能够时常如今日这般开怀,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郭婉愣住了。
这在陈滢是极少有的感性之语。
陈滢收回视线,转眸向她一笑:“我说的都是真话。”
这字字句句皆不曾经过理智的判断,只是自然而然地自胸中溢出,是她最真切的愿望,不吐不快。
郭婉垂眸沉吟,数息后,方微笑地看向她:“承您吉言,我自会努力奋进,但求安好。”
似玩笑般地用上了开学致词中的语句,可陈滢却听出了这语中的郑重。
到得此时她才惊觉,郭婉其实早就已经做出了抉择。
以坚定且毫不迟疑的步伐,踏上了那条艰险无比、却又闪耀着万丈光芒的路,此后,或是万劫不复,或是万人之上,只看造化。
二人对视良久,陈滢浅笑:“我懂了。”
身为朋友,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
郭婉没说话,只上前两步,将她的手紧紧握了一握,然后松开,折腰行了一礼,飘然而去。
“校长,马上就要参观了,请您移步。”一个女学生走了过来,悄声提醒道。
陈滢应了一声,深深地吐纳了几息,抛开这些乱糟糟的情绪,随众人一同走进了教学楼。
接下来的参观校舍活动,负责讲解的是一个流民孤女。
她今年刚满十一岁,原叫做二丫,因连父母姓什么都不知道,陈滢便给她取了个学名,叫做李念君,寓意为“感念一国之君的恩情”。
这个名字,陈滢是一并记录在册,呈报给了元嘉帝的。
泉城女校如今还是草创,很需要这位皇帝陛下的认可。因此,在课程设置以及课本编纂等方面,陈滢在不踩线、不谄媚的基础上,适度地拍了拍皇帝陛下的马屁。
李念君,便是其中之一。
这名字既有女性之温柔端淑,又寓意隽永,两位女夫子倒也认可,二丫就更喜欢了,前几日试开课时,她别的没学,先就把自己的名字给学会了,如今已经能歪歪扭扭地写个囫囵。
虽然是个连本家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孤女,可李念君却有着令人惊讶的聪明,不仅领悟力强,还能举一反三,不几日便赢得了夫子们的欢心,于是,这讲解员的任务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头上。
“有劳你了,李同学。”看着已经紧张得连路都不会走的李念君,陈滢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李念君抿了抿嘴,小脸儿绷得紧紧地,抖着嗓子道:“报……报告校长,学生……学生会努力……做好的。”
虽然十分紧张,她的表述却还是很规范的。
陈滢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这也是泉城女校的一大特色——半军事化管理。
在陈校长看来,这种模式能够更快地让学生适应校园生活,培养她们的组织纪律性以及集体荣誉感。
毕竟,以目前的学生质量来说,这里只能算是学前班,连小学都算不上。
更快、更有效地学习基础知识,才是女校目前的首要任务,至于那种类似于大学校园的氛围,显然是不合适的。
自然,校规只会规范学生的言行,让她们成为懂礼貌、爱学习、有上进心的好学生,却并不会在思想与学业上束缚她们。
学术自由、理念创新,这是陈滢今后的努力方向,如今提及还为时太早。
许是受到了陈滢那句话的影响,李念君很快便消除了紧张,接下来的讲解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待参观完毕后,所有人都喜欢上了这个乖巧聪明的小姑娘,甚至还有女商户当场表示愿意收其为徒,自是被陈滢婉拒了。
这批学生可是学校的门面,往后女校的名声,便要靠她们一代一代地往下传递。
参观完毕后,便到了开学典礼的最后一个步骤:正式开课。
这将是载入校史的第一课,陈滢身为学校创始人,当仁不让,成为了第一课的主讲老师。
站在宽敞的教室里,看着讲台下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那其中有不少人的脸色还很黄瘦,大多数人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陈滢忽然就觉得,之前的所有一切,都值得了。
在那个瞬间,她蓦地便想起了最初设计的那一款校徽。
最开始时,她是想用火炬作为校徽的。
泉城女校便是点亮在大楚朝的第一把火,撕开蒙昧的阴云,穿透厚重的后宅与闺楼,为每个女性指明前路。
虽然这个提案最后被否决了,可陈滢还是觉得,这开宗明义的第一课,正如一簇燃起的火苗,将会以知识与科学之光,为这些学生带来改变。
她无声地呼了一口气。
春日的空气,温润中蕴着草木的芬芳,生机蓬勃,让人振奋。
这是个万物生长的时节,草木破土、花开如锦,充满了希望与欣悦。
陈滢于是微笑了起来,拿起课本,环视讲台下方,面上扬起笑容,声音清亮地道:“同学们,现在我们开始上课,请大家翻开课本的第一页。”
“哗、哗、哗”,书页翻动的声音,如水波层层响起,清越、明亮、浩大,扫去了那一整个冬天积攒的冰冷,随着大风飞扬起来,似将飞向了极高、极远的地方……
第258章 我的祖国()
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中,在元嘉帝的御案之上,整整齐齐地摞着一叠书。
“回陛下,泉城女校新编的所有课本儿,都在此处了。”大监贺顺安将腰弯向地面,语声恭谨而低沉。
元嘉帝笑着挥了挥手:“贺大伴起吧,过来站着,陪朕一会儿。”
贺顺安应了声是,小心地迈着碎步,来到了御案侧畔,双足并拢,两手束着,稳稳站好。
此处并非元嘉帝日常坐卧的宣德殿,而是在御书房,是皇帝陛下批阅奏章之处。
因听闻那济南府的什么女校今日开笔,元嘉帝一时兴起,便把批了一半儿的奏折先搁下了,命贺顺安把学校的课本儿送过来瞧瞧。
“这些都是么?”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些课本,随意翻拣了几本,面上的笑容便添了几重兴味:“自然,物理,算术,语。”
随口念了几样,元嘉帝便笑了起来:“这都是些新鲜词儿,朕平素都没怎么听过,那陈三丫头是怎么想起来的?”
贺顺安忙恭声道:“回陛下,陈三姑娘提前写了个说明的条子,说是每门功课其实都是有来历的,奴婢因怕那纸条儿太薄被风给吹跑喽,就把它夹在那什么语课本儿里了。”
元嘉帝“唔”了一声,在书堆里翻了翻,便挑出了那本标注着“语”字样的课本,翻开一瞧,果见里头夹着张字纸,写得倒是很详细,每门功课大致讲些什么内容都说全了。
随意地扫了两眼后,他便挑起了眉,面带讶色地道:“这什么自然课,竟还要教学生认虫子?”
“哟,竟还有这样儿的课哪,奴婢可是头回听说。”贺顺安立时也露出很震惊的表情来,还拿手捂着嘴。
元嘉帝看了他一眼,被他的模样逗乐了,摇头道:“朕不过就这么一说,贺大伴倒会凑趣儿。”
贺顺安本来就是在凑趣,因见皇帝陛下心情甚好,便笑呵呵地道:“陛下明鉴。奴婢本就什么都不懂,这些什么书啊本儿的,奴婢就更不懂了,陛下既说了可笑,那就一定可笑。”
元嘉帝自知这老大伴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摇头笑道:“这也是能当门课来讲的,可不胡闹么?朕可记得,姑娘家最怕这些活物了,寻常见条蜈蚣都能吓得花容失色,就是母后她老人家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