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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出闺阁记-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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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想着,倪氏便又想起那黄氏来,心下倒也感慨,叹道:“说起来,那何太太也着实可怜,家里出了这么档子事儿,眼瞅着登高在即,偏又被人一棍棒打了回去,怄也要怄死了。我恍惚听人说她两个儿子又病着,那二丫头也受了惊吓,天天要喝汤药,真真是多事之秋。”

    这话一出,李氏便也跟着叹了一声:“不是我多口,那何大人也委实太过优柔寡断了些,若早有这份决心,又何至于最后闹出人命来?”

    她二人皆是大妇,与黄氏在立场上是一致的,因此言语间对黄氏极是同情,同时亦深觉明心得了大便宜。

    原本似这般美貌的丫鬟,去处是极多的,只可惜,明心的名声已经坏到了根儿上,不仅克了何老太爷的命,连带着把何君成的仕途也给克了,你说哪个正经人家敢要她?就算卖去青楼,人家也要嫌她年纪大。

    怕也只有那下三滥的地方,又或者是那一等最腌臜下等的人家,才会有胆子招惹这么个“丧门星”。可是,若真要把她往那些地方送,黄氏往后还要不要做人?何家这张脸又往哪里搁?

第215章 谁克了谁() 
几个人在车中唏嘘感慨了一阵子,郭婉便寻了个借口下车,那厢倪氏便拉着李氏说起了贴己话。

    “要依我看,韩家怕是自己上赶着过去讨好儿的。”她一面说话,一面便拣起茶盅喝茶。

    车中只她二人,她说话便没了顾忌,言语间十分地不客气。

    李氏却也有同感,点头道:“嫂嫂与我想的一样。何太太想是恨毒了那丫头,却又碍于颜面不好出手,只怕心里那口气都要堵疯了,韩家这么着凑过去,却也是好。”语罢,便又叹了口气:“只明心这丫头跟了裘四奶奶,一辈子也就这样儿了,却也有些可怜。”

    郭婉这一生都不大有可能再蘸,明心跟着她,也不过守活寡罢了。

    倪氏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将茶盅搁回案上,拿帕子拭着唇角,不屑地道:“小姑恁是好心了。依我说,这丫头自己若是持心立定,就该主动请何太太配了人去。若不然,她狠下心去争一争,我倒也敬她有几分胆量。可她倒好,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勾着爷们儿,这就是冲着妾位去了,姨娘她还瞧不上呢。这不就是那当了裱子又要立牌坊么,有什么可怜的?”

    这话用字刻薄,李氏并不敢苟同,然这语中之意,她却也不能全然否认。

    “嫂嫂这话也是。这明心若是早早定下路来,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李氏叹息地说道,摇头不语。

    倪氏兀自出了会神,便提声将管事妈妈唤进车中,小心叮嘱她道:“你去,找两个精明些的婆子,背底里给我悄悄地盯着那明心一些儿,别叫她近了几位爷,有什么事儿即刻来报。再,姑娘们也都看牢了,离那狐媚子远些,万不可与之说话。”

    那管事妈妈忙应了,倪氏挥手命她下去,又向李氏道:“你也莫怪我严厉,实是此乃头一等要紧的事儿,旁的都在其次,最要紧的还是名声。”

    李氏自不会有异议,倪氏便又拉着她说起别的话来,再也不提此事。

    而换回自家马车的郭婉,此时亦正自满心愁烦。

    “舅母这事做得太急躁了。”她蹙眉拈着明心的一纸身契,面色微有些苍白:“昨儿晚上正要睡,她突然地就把这身契往我这儿一撂,我当真是措手不及。”

    若不是事出突然,她也不会直到现在才向倪氏等人打招呼,好在总算将场面圆过去了,至于后事,却让她有些棘手。

    绿漪心下极是不愤,趁着此时无人,便咬着牙根儿道:“舅太太当真想得美,人情落在她身上,却把个大麻烦丢给了奶奶,她倒是一身轻松、万事不愁的,还得奶奶替她善后。奴婢委实替奶奶不值。”

    说到后来,她那眼圈儿便红了,却又怕郭婉从此后与马氏生分了,便又强按下了脾气,低声劝道:“奶奶切莫与舅太太一般见识,那就是个糊涂人儿,最不经人撺掇的,指定这又是哪一路的军师想出的馊主意呢。”

    马氏从娘家带来的几个婆子,惯会调三窝四,绿漪瞧不上眼,可马氏对她们却是言听计从,所幸韩老太爷夫妇还在,郭婉自己又精明厉害,这些人才没翻出花儿。

    可饶是如此,这一回还是郭婉吃了个暗亏。

    郭婉便叹了口气,将身契收进旁边的一只锦匣里,拿了把亮锃锃的黄铜锁给锁了,一面便摇头道:“舅母应该也不是真有坏心,就是怕罢了。”说着便低低地咳了一声。

    绿漪忙递上茶盏,郭婉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茶,又道:“舅母大约是没想那么远,原只想着在何太太跟前卖个好儿,等人真到了,舅母又不知该如何处置了,便只能要我帮衬。”

    绿漪并不笨,很快便想明了其中之意,暗自恨了一声,面色铁青,却不敢再言。

    倒是郭婉眉眼不动,面上还浮着一个极淡的笑,道:“那明心是个大不吉的,也只有我这样大不吉的主子,才能克化得动。”

    马氏才透出意思来,郭婉立时便知晓,她这是怕明心克了自家人前途,于是才把人送到了寡居的外甥女这里来。

    这世上所有的寡妇,不都是克夫之人么?再加上郭婉又是个失妇之女,这命也是足够硬了。如今多了个克主的明心,两下里倒是凑了一对儿。

    郭婉被自己这想法逗乐了,“噗哧”一笑,道:“明心现下跟了我,却不知我与她到底谁厉害些?是她克我,还是我克了她?”

    这话听来自嘲,即大有苍凉之意。绿漪心下极是不忍,红着眼圈儿往地下连“啐”了几声,急急地道:“奶奶可别这么说,佛祖会听见的。奶奶是天下间最好的人,定会长命百岁、一生欢喜。”说罢便双手合什,默默祝祷,面色十分虔诚。

    郭婉见状,知道方才的话说得草率了,咳嗽了一声,低语道:“罢了,我也不过就这么一说,往后再不提便是。”

    绿漪见她又咳嗽起来,不由那心便又提起了半颗,忙将那大盖碗里温着的参汤递了过去,柔声道:“如今有了陈三姑娘帮衬,奶奶往后的日子必会越来越好的,奶奶自己也要往宽处想才是。”

    郭婉低头将参汤喝了,一面拿帕子拭唇,一面便笑道:“我本就没多想,倒是你这丫头惯会想东想西的。”

    她主仆二人情分不比寻常,绿漪闻言便笑了起来,车中氛围亦不复方才惨淡。

    再说笑了几句,话题便又转到了明心身上,郭婉便道:“明心之事,外祖父定是允了的,不然舅母也做不成。”

    她的面色十分淡然,语声更无起伏:“等到了济南,不拘找个什么地方把人安置了,我这里也算有了交代。”

    其实,她还有一语未曾言明。

    这件事,韩端礼不只是默许了,甚至很可能就是他叫马氏去做的。

    她的祖父这半生过得压抑,亏就亏在不该只盯着一条道儿走,如今好容易将那枷锁给卸了去,他自需多多交好各方人士,这何君成与李珩关系极近,他帮着解决何家的麻烦,便是希望李珩念他的好。

    思及至此,郭婉便轻轻摇头,自语地道:“不过是换了一条枷锁罢了,外祖父……”

    她叹了一声,没再接着往下说,只垂目盯着脚边的那只锦匣,思绪仿佛飘去了极远的地方……

第216章 请拉车帘() 
却说这一路,众人晓行夜宿、诸事顺遂,倒是半点麻烦都没遇上,而被倪氏视作大敌的明心,则更是连面儿都没露。郭婉对此的解释是“明心得了不能吹风的病,只能在车中静养”,就此得来倪氏好一通夸赞。

    由此可知,明心在黄县的出现,不过是郭婉给倪氏她们打个招呼、知会一声罢了。她深知倪氏等人心中所思,因此招呼打过之后,便又把人给关起来,不叫其出来惹人厌。

    裘四奶奶如此知情晓事,即便出身低些,倪氏也还是极为欣赏的,且对方又将那才出的几品“芳露”赠了好些,纵是见惯了好东西的李氏亦称其不凡,倪氏看郭婉便愈加顺眼起来。

    半个月后一个微雨的黄昏,马车抵达济南府,众人在城门处分作两路,郭婉自有韩家管事前来接洽,而李珩之母——李老夫人,也早在两个月前便住进了知府官邸,这几日皆派了管事在城门处候着,此刻那管事亦自迎了过来。

    透过薄薄的雨幕,陈滢掀开车窗处的锦帘向外看去,便见李珩父子正立在车下,与一个样貌精干、穿灰布衫的男子说着话。

    “这是齐管事,是祖父身边最得用的。”李惜在一旁介绍地道,说话时两个眼睛亮晶晶地,好奇地打量着不远处的城门。

    陈滢点头不语。

    李氏也曾约略提过李家的情形,陈滢知道这齐管事名禄,乃是李家世仆,从小便跟着外祖父李缜当书僮,如今几十年过去,当年的小公子成了老太爷,齐禄也成了大管事。

    与齐禄简单的聊了两句,李珩便又命车队启程,马车缓缓驶过高大的城门,进入了济南城。

    因要接手公务,李珩会在半道儿拐去府衙,一众女眷则是会在仆役的护送下直达官邸。。。

    陈滢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济南。

    这座历史上著名的古城,在这个时空亦同样令人印象深刻。高大的城郭庄严肃穆,整齐的灰色墙砖堆叠出雄浑的气韵,当马车自城门洞下驶过时,陈滢恍然有种于历史中穿行的感觉。

    入城之后,却见宽阔的马路以大块石板铺就,其市面繁华不输盛京,却又有着一种前者所欠缺的朴拙之气。马车驰入道中,沿路时可见柳、偶遇秋花,虽非书中描写的“家家泉水、户户垂杨”之景,可其沛然悠远的况味,却又远甚于纸上所书。

    “都说山东人实在,在蓬莱我可没这感觉,如今这济南府倒是让人觉出点儿这意思来。”李惜在旁摇头晃脑地说道,一时又叹:“可惜下雨,瞧也瞧不尽兴。”

    陈滢未曾说话,眉心却蹙了起来。

    繁华的大街上车来人往,男女老幼皆有,可若是细细观察,便会发觉,路上行走的女子多为妇人装束,年轻的姑娘不能说没有,但却极少。

    李惜很快便也发现了这一点,便拿胳膊肘拐了拐陈滢,笑嘻嘻地道:“表姐快瞧呀,这里的姑娘们出门儿穿得可真严实。”

    李惜所谓的严实并非指的衣裙。时至初冬,人的衣裳本就厚重,这无可非议。李惜所奇者,是那些年轻女子的长幂篱,那厚密的纱罗重重叠叠,直拖到地,连脚面儿都盖住了,根本就瞧不清姑娘们身上的衣着。

    “真真和京里不大一样。”又看了一会儿后,李惜便再度说道,语气中还是多为好奇。

    便在此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车窗前,把李惜吓了一跳,身子朝后便仰,还好被陈滢给扶住了。

    “姑娘们还请把帘子合上。”那窗外之人恭恭敬敬地道。

    李惜立时便听出这声音的主人,微有些着恼,嗔怪地道:“常妈妈你也真是的,突然就窜出来了,直唬了我一跳呢。”

    那常妈妈便赔笑道:“奴婢给姑娘请安,惊着姑娘是奴婢的错儿,姑娘万莫恼了去。”

    这些仆役皆是李家的,李惜个个皆熟,此刻便摆手道:“罢了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下去吧。”

    那常妈妈闻言,却是并未离开,继续赔笑道:“姑娘们且把帘子放下,奴婢这就去。”

    李惜便有点儿不大乐意了,不耐地道:“我们就看看罢了,又没下车,常妈妈快去便是,很不必你来多管。”

    李惜平素极得李老夫人宠爱,言语间自不会那么客气。

    常妈妈如何这知这小祖宗是得罪不得的,只她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小心翼翼地道:“姑娘莫恼,奴婢一会儿自己掌嘴去。只这济南府和别处不大一样,姑娘还是请听奴婢一句话,把帘子合上吧。”说到最后,语意极是哀恳。

    李惜皱起眉头,还欲再说什么,陈滢却轻轻拍了拍她,上前把帘子拉上了,一面便道:“妈妈去吧,我们知道了。”

    常妈妈大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地去了,李惜便撅着嘴一脸地不高兴,坐在那儿生闷气,大约是气陈滢不肯帮她。

    陈滢既觉好笑,又是无奈,遂上前拉她的手道:“你方才许是没发现,那外头有好些行人对着我们的车指指点点的,常妈妈也为难。”

    李惜闻言,不由便恼了,也不去生陈滢的气,只掐腰道:“这些人管得真宽,我自瞧我的,关他们什么事?”

    “自不关他们的事,但有些人就爱管这些。”陈滢摸摸她的头发,语声轻柔:“想必此地民风十分古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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