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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碧游宫老中医-第17章

小说: 碧游宫老中医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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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大概是打定主意想在昆仑玉虚洞府蹭上一段时间取暖了,通天也颇给面子地开口相邀小住,到底红云也是个小有交集的友人,日星隐耀天地深寒而此人又很是怕冻的光景,把客人就这么赶出去实在是不甚厚道。至于小弟子不高兴,就两厢避而不见罢,这也并非十分勉强做不到的事。

    这几日太清有事不在山中,玉央又把自己关在器房里见天地倒腾些不知什么发明,通天只觉得自己看到了另一个女娲道友,而他自己整日里无所事事,没意思得很,都想提溜着小弟子翻个山头去东昆仑那边串门探望下本尊了。

    红云来了也好,通天苦中作乐地想,大不了下次他这么啰嗦的时候,我就教他十二星宫各为何物,让他自己纠结出生时辰去。

    这中间,白竹还出来奉过几次茶水果品,她精神头并不太好,大约是白鹿实在待着不放心蹦到长生涧那头去扯来的救兵。竹类虽在文人间有岁寒君子之称,很是风骨飒飒的样子,实际上还是喜温暖湿润的,修为不高难以克化本性确是个大问题,这时节应该是白竹窝着休养生息的时候。通天瞧着也没说什么,并不主动使唤些事,暗地打定主意下次往回捡僮子的时候要拣个不畏寒暑的。

    ……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吧?

    ……

    正说话间,通天发觉红云又颇有惊叹之色地往窗外看过几眼,心下微生警惕,只要红云再开口说什么计都什么星宫的他就一句话都不附和,让他自己闭口好清静。这么想着,通天顺着红云目光望过去,恍然大悟,笑道:“不觉已是近暮了。”

    轩窗外的花树通体皆白,羽状阔叶亦是如同玉石雕琢一般,几与茫茫冰雪融作一处。琼玉剔透的花盏在暗中莹莹夺目,此刻却纷纷地谢落,在中庭铺了一地,即使凋落,也都是完整的一盏盏琼花。

    这样奇异如同梦幻的情形,山中之人朝夕相对,也就不以为奇了。在白昼的日光里此花与冰雪同辉,在一片冰晶天地之中并不太引人注目,比较值得称道的是入夜踏花之径如星河月景漫行,算是个值得赏玩的小景。

    通天道:“朝开夕落花,四时如此。今日天候反常,无朝夕之别,反倒是靠它来报时了。”他轻轻笑道:“第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生灵如常碌碌度日,这太阳并未照常升起的一天里,显然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红云微微笑了笑,并不接通天的话头,只和他接着刚才聊到的地方继续说:“下得昆仑山之后,吾打算渡弱水继往东行,往极东海崖一代去看看,那里距扶桑甚近,吾有所感……”

    通天觉得他显然还是坚信既然凶星闯入过南天星宫分野,那定然还是会造些什么孽,才符合凶星之名的——好吧,就连通天也觉得要是罗睺花了这么些力气设了个局自己混进凤族九阙,总不会就看个风景就走罢?

    ……

    中天九阙,南天宮,确实有人,闲看了一整天的风景,。

    九阙中的主宫室,殿壁皆以朱红,琉璃为顶,便是躺在这屋子里盯着房梁发个长呆,也能将浩瀚星河尽数收入眼中,因滤过琉璃五色,更显华美绮丽。

    有个幼小的身影,就这么仰躺在南天宮室的正殿琉璃顶上,翘着脚。大约是在拿周天星辰数着玩,干脆连那层屋顶也不想要了,直接在外头看。这白衣小童在这里已待了一天,远远巡逻过来的凤族族人,见到他,也多数笑笑便走开,并未打扰他的趣致。

    稀者方为贵,他们羽族自迁至九重天上之后,这样的景色早已经看得腻味了,这小童大约是刚被鸿鹄仙君从南明山中带过来,才会如此贪看星空。待过了段时间,在这九阙之中生活日久,也就见怪不怪了。白凤一支喜寒,多数还是出没于天山一带雪岭,南天宫室唯有鸿鹄仙君回来的时候才有些人踪,这孩子多数还是不会在九阙久待的。

    要说太阳星带着炽烈的火光,从中天而过的时候,千瓦琉璃皆返照日光,那才是九阙最为辉煌夺目的景致,可惜今天见不到……

    正这般有些遗憾地想到一半,要往南天门交接的侍从眼前白影一闪,定睛再看南天宫室,只见琉璃顶上除了那小童,已多了个雪衣仙君,太阴星正从远处天山的影中升起,重有辉光照彻天地。那仙君负着手,俯身看那赖在旁侧的惫怠小童,襟与袖,皆浸在这冰冷皎洁的月色里,微微被天风拂起来。

    看着这架势,接下来怕不就是鸿鹄仙君教训顽劣小辈的戏码,那族人悄悄地屏住笑,转而加快足步往南天门去了,不再窥探白凤一支的家务事。

    而事实上,此处上演的,也并非是甚么鸿鹄仙君在教训顽劣小辈,反倒却是“鸿鹄仙君”奈何不得那小辈,正试图进行再交流。

    那冒充了白凤一族小辈的小侍从还穿着昨日偷渡进来时候那一身白色衣衫,手里不知道甚么时候多了壶佳醴,取练实酿就,启封便是一股子清香悠远的熟悉香气,颇具特色。

    小侍从见鸿鹄仙君应了他的传讯果然出现,笑吟吟地起坐改了改姿势,原本枕臂仰卧殿顶,转而跨在屋脊之上抱着瑞兽,晃腿看鸿鹄,还自不知何处又摸了一壶竹酿抛给对方——整个人瞧着,果然还是惫怠欠抽打得很。

    小侍从往旁边挪让出一块地方,鸿鹄仙君却没有顺势坐下,他还是以这个居高临下姿势试图维持气势不落下风,冷眼看着对方,隔了一个白天还是没有好声气:“难不成你就是来偷酒喝的?”谁要是正准备实施假借身份秘密潜入某个森严防范之地的犯罪行为的时候,忽然冒出个怎么看都不靠谱得很,但武力值就是超出自己不少的人莫名其妙地要求搭伙同去,想来即使是勉强应承下了,心下也是不会如何乐意的。

    小侍从乖乖巧巧地笑,眼乌珠溜滑得很,张口就反驳道:“怎么就不行了,美酒良宵佳人,正是相合——呃,是谁这么说过的来着……”说着说着,顾自陷入回想,苦苦寻思起一个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起来,鸿鹄这才发觉因为适才饮了酒,小侍从目光其实有些茫茫,着不到一处。

    是醉了?

    这架势一摆出来,根本就是没打算好生谈话了,何况这小孩的外表确实颇具欺骗性:就是个上赶着作死的孩子,即使明知假象居多,鸿鹄还是悄悄收了些相迫的心思,叹了口气,只得在琉璃顶上坐了下来,道:“你先去醒醒酒,再来分说个清楚罢。”

    小侍从嗤笑道:“就傻鸟穷讲究倒腾出的这么些温吞玩意儿,我在南明喝得多了,它原来还能醉人?”

    鸿鹄脸色微窘,挺不想承认自己以前幼时不懂事加上酒力不胜,还真就喝醉过。他忍住揭了酒壶盖儿就提溜起小侍从往他嘴里头灌的蠢动心思,侧目,忽然道:“先前在南明待过段时日么,你是何人?”

    小侍从眨了下眼,抬起手来,盯着自己的袖子看。

    那素袖上面泼了些酒,也不知是这织料非是水火不沾,还是竹酿别有特异之处,那酒痕并不就散,淡青的斑痕,像是竹的叶,又有月色流动其上。他脸上还带着些笑,一字一句慢慢地说:“我叫计都。你先前也在南明待过段时日么?本源相近,又非羽族族类,你又是甚么人?”

    计都把喝空的玉壶往底下一抛,砰然一声摔碎在庭中,而他向前一倾身,倏尔迫近了过去。鸿鹄这才发现计都的眸色极沉,眼角沾染了酒色,泛出些隐隐的红,更显出无端的诡艳来,这就完全不是像是个小童了。

    鸿鹄紧抿着唇,站了起来,便要走。

    在后头,计都转了转眼,又躺了回去,口中接着往下反诘道:“我是来喝酒的,那一整天你就窝在里面,难不成,你是来南天宮寻地儿睡觉的?”

    鸿鹄拂袖而去。

第24章 星弈第五子() 
鸿鹄仙君雪衣白发,凭他盛怒而去,那背影看起来依旧很是潇洒。大概是因为计都的话,他没有回到自己待了一个整天的殿中免教人说又是回去睡觉的,而直往中天去了。

    往中天,去作甚,寻元凤好好做上一场么?

    那自称计都的小童反嘲完一句,也没打算追上去继续讨人嫌。他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往雪衣仙君的去处看了好几眼,心下赞叹,那“鸿鹄”御风的手段上,和本尊也是差不离了,便不是羽族天赋异禀,功课也必是做足了的。

    常人反观自身想必得冒出些心虚来,可计都,或者换上个我们比较熟悉的称呼,洪荒恶人谷谷主罗睺他显然并不具备这样的自知。既然信奉曲中求物,他当然总能找些近路小道,眼前这鸿鹄仙君,可不就是送上门来的顺风车么?他秉性最爱琢磨人心曲折阴暗,在其走入岔路的时候,若恰巧顺手那定然是要推上一把的——要不怎么说,魔物最擅蛊惑人心,总是会籍着旁人内心最深处的黑暗,趁虚而入呢?

    魔物之属在某些方面的禀赋,可以说便是个无往而不利的读心术战斗机。罗睺躺在琉璃殿顶上,心下啧啧赞叹,这鸿鹄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有趣人物,这心里头啊种种情绪激烈动荡,怕都要纠结成一团乱麻了,还能面上不露,行止如常地假冒旁人——也不知道他心里那绷着的一根弦,什么时候被撩拨得那么一下,就这么断了呢。

    断弦喑哑哀声,方可堪悦人耳目呢。

    但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酒喝多了说自己没醉的其实都是在趁酒胡说。罗睺暗暗地笑了笑,探手往身后再摸,却是空空如也。他猛地一呆,才发觉他取回来的竹酿竟然已经告罄,不由撇嘴在心上给取走他一壶酒的鸿鹄又暗搓搓地记上一笔——也不管是他自己把酒壶拋去给对方的,护食的秉性一起,和他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又犯懒,不想徒费脚程再去取酒。罗睺翻了几个身,伏在翘起的飞檐上,往下方的庭院中看。适才被他自己掷下去的玉壶碎片还陈尸当场,其中残存的酒液在白玉地砖上无处渗漏,莹莹地聚成一滩碧水。他看得眼睛发了直,愣愣地往旁边稍转了转,却看见另一个玉壶好端端地被搁在那里,翠玉雕成的竹节形状,又以红翡琢作腾火焚竹,正是壶盖儿,做得奇巧,可不就是用作贮存竹酿的壶。

    ……他很是不甘愿地又把刚记下的一笔划掉了。

    ……

    昆仑山中一夜无话。

    正是清晨露水初结的时候,红云从入定中醒来,突兀而来有花绽的声音。他依旧阖着眼,倾耳听了片刻,不由微笑,是很多花,一时间都约好了般,纷纷地绽放了。

    又有细碎的声响,像是前夜的月华凝结成的冰晶融化,坠落地面的动静。有极微弱的风声叩窗,在这样的凌虚高处几乎不可能有这样柔和的风,想来是三清设于洞府之外禁制的功劳。

    红云收敛起那微笑,这才想起,这并不是个于旅途之中风餐露宿,次日醒来趁兴于山中访幽的清晨:他正为严寒所逼,就近借宿于三清真人的东昆仑洞府。

    今日是否启程东行呢?红云在仔细地衡权掂量过一番后,还是打算顺从本心推窗看会儿今日的星轨先……顺便看看太阳星再过得一歇时候,会不会升起。

    然后他就正好对上了在漫天漫地的冰雪白色里,黑得分外沉沉的一双眼,其间一点朱红如同腾火与莲绽。有个孩子靠坐在庭中花树两株相接的横杈上,在树冠羽叶之中,探出头看向自己。

    然而再细看,这双眼瞳的呈色其实并不是纯粹的黑,像是有一捧金沙缘边角滤下,红云在这孩子眼中仿佛看到了一个无法为人所探索的星空。他霎了霎眼,试图再看清楚一些,但那孩子和他对上视线不过片刻,就很快地点了点头,算是个晨间招呼,又转回身去了,只相对留了个背影。站在窗前只能看到那孩子动作之间衣上的杏色边饰在枝叶之间垂下,连同于身后束结的墨色长发——这倒是很眼熟,仿佛通天道友就是如此。

    怎么看,这孩子的做派都不像是侍奉于此间的童子,虽然昨日见到的那小童子瞧着也很不靠谱……红云隐隐有了个猜想,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去讨没趣的念头,随意张过几眼星空,便关了窗回屋了。

    ……

    晨间清寒,露水纷纷落于天地之间,而这正是花树初绽之时。几番巧合之下,便成就了盛于花盏之中浅浅一点、日出便晞的蜜露,从前几个童子就颇为贪爱这蜜露的清甜。

    通天居处的屋门被推开的时候,长琴刚祸害完今晨的第三株花树,一地纷纷的白瓣自树上看仿佛是落雪。他在树上看着师傅仅着一件单薄的玄衣从中庭缓步而过,待看到这番惨状,又颇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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