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独宠之天玑-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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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周身带着某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气势,那是多年来掌千军万马御天下乾坤而养成的从容镇定和慑人气魄。
他正与一个□□岁大的孩童说着什么。
那孩童一身褴褛,蓬头垢面,只手上拿的一只浅粉绣花的丝帕,看上去十分名贵。那丝帕中还躺了一只小小的翡翠玉佩,在金色夕阳光芒的照耀下,绿得愈发透彻,仿佛夏日碧翠欲滴的荷叶。
“这块玉是哪里来的?”
男子声音略显冷漠严肃,但是那孩童却并不害怕。
方才有几个坏人要抢他的玉,就是这个人帮了他。他自小就崇拜行侠仗义身手不凡的大侠,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
他不仅是大侠,还很慷慨,给了自己以及周边一群小乞丐好多白花花的银子!
孩童目光中满是崇拜和仰慕,他将那玉递给男子看,“这个是我从阿黄那里用一块糕换来的!”
男子又问,“阿黄是谁?”
“是住在山神庙里的一个小乞丐。”
“……”男子顿了顿,不死心地又问,“你可知,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小男孩兴奋地点头,道:“是他哥哥给他的,说是好东西!他哥哥说这玉原是在城门外的草丛里捡来的!”
常怀看着主子越来越不好的脸色,心头战战兢兢。
这块玉可是主子从小贴身佩戴的,本身就价值连城姑且不说,就说它对于数万皇家禁军的意义,那也是举足轻重。。
但为何会被弃在城门外的草丛之中?若说是主子不小心弄丢了,他是如何也不会信的。
小男孩瞧着男子脸色不好,遂不敢再作声。
这个人的气场太过冷硬悍然,透着高位者的睥睨之姿。那双深邃的眸子,一旦冷然,便令人不由得心惊胆战。
只素来引他不悦的俱是社稷江山之事,头一回因一块玉作出如此形容来。
纳兰徵闭闭眼,收拾了一下从未有过的乱七八糟的心情。
他上前轻轻抚摸了一下小男孩的脏兮兮的乱发,丝毫不嫌弃的轻柔动作。又问道:“你的家族父母呢?”
孩童开始有些僵硬。他身上脏兮兮的,刨泔水捡破烂儿,平常锦衣华服的少爷小姐们是看见他就躲得远远的,可是眼前这个人却不嫌弃。
“我娘早死了,爹是在朱员外府里守夜打更的。我们没有家,就住在城南大柳树下的破庙里。”孩童毕竟年纪小,不识身世疾苦,便是说起这事儿,竟也是笑着的。
纳兰徵微微点头,用袖子擦了擦小男孩脏兮兮的脸,瞧着孩童明亮清澈的眼睛,半晌才道:“男子汉,小则修身而养家,大则治国以安天下。我看你是极聪明的,不去就学未免可惜,日后让你爹爹送去入学吧!”
小男孩愣了愣,瞧着男子坚毅沉稳的目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块玉,你放在身上也是危险,我用五十两银子与你换如何?”
常怀立刻递上一袋子银两。
“用它你便可以寻个私塾就学。日后考个功名便能跻身朝堂,为万民谋福。”
小男孩看见这么一堆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直了!当即就把玉佩递给了纳兰徵。
“常怀,我们走。”
小男孩抬起头,却见二人已经重新上了马。
他用力点了点头,小小的眼睛里有某种火光。“大人的话我都记得了!”他日后要进学要考功名,要跟眼前这位大人一样,会说文邹邹的话,会有好多银子,还会去帮助其他人!
男子不再言语,只将那块翡翠玉佩重新挂在腰间,扬鞭策马而去。
两匹骏马出了姑苏城门,并未行走官道,而是转至姑苏郊外的一条小道。
如今正是夏末初秋,姑苏郊外的微风已泛着微微的寒意。锦翠山下有十里稻花香。
金黄澄澄稻田中间,一片翠绿色的栀子园尤其引人注目。
纳兰徵停下马,朝那栀子园中看去。
却见一片林木碧翠欲滴,再无一分栀子花的素华霜雪。
香雪间灿若仙子的人儿也再难得见。
想到那张倾世雪颜,纳兰徵深若秋水的眸子瞬间漆黑如夜。
不知是第几次了,他从袖兜中又取出那枚雪白莹润的玉麒麟来,轻抚着那玉上精致的刻纹,一惯镇定从容而冷硬卓然的神色中隐约透出几分柔和的回忆。
不知她……如何了……
那日他办完事情后急着回了暂住的小院,门人却道未曾有什么人来过。这几日他去了那荷塘多次,却再不见佳人踪迹,只在荷叶间发现了曾经在她身上见过的这枚麒麟玉。他甚至暗中将姑苏府所有富贵之家的少女的籍录都调了来看,仍无一丝线索。
这几日风平浪静。她的身影仿佛镜花水月般消失不见。
他此间事情已了,京中势力蠢蠢欲动,万般决策待他敲定,他本该早就启程回京,却一延再延。
幼时父皇训诫,为帝者,掌天下命脉万民诸业。既然这天下万民都是他的,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要一个女子,又有何不可?故此,那夜在荷塘之中,他才未曾自抑。
他素来沉稳镇定,冷情冷性,私情不足以动摇国事。如今为了一名女子心神犹豫至此,已实属反常。
身为昭文帝中宫所出嫡长子,他自出生起就被立为皇太子,注定要坐四海平天下御世间万民。自登基以来,天下大局在前,凡有繁杂难决之事,他皆以苍生万民为先念。
而大昭正值战火结束,朝堂改制之际,铁血褪尽,华幕初起,诸多累及社稷稳定万民福祉之事皆待他裁决。
他终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将那枚麒麟玉再次收进袖中,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栀子园,转过头来朗叱一声,一人一骑已是飞奔而出。
冷硬刚毅的玄色衣角,瞬间卷起万千烟尘,将安宁温柔的姑苏城远远抛在身后。
第012章 虑深计远心谋算()
正如沈天玑所料,秋闱放榜时,果然是聿九道夺得江南三路头名解元。聿钦之名轰动一时,姑苏城南的聿家也是连续数日车水马龙,迎来送往,宾客如云,好不热闹。沈天玑在祖父书房的一干古玩字画中寻了半日,挑了一枚前朝惠文年间的象牙雕如意螭龙纹镇纸做贺礼,特地遣了碧蔓给聿家送去。
碧蔓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名贵镇纸瞧了半晌,抬头来好奇问道:“先时姑娘不是说要亲手画副扇面儿赠与聿公子做贺礼么?怎的改送这个了?”
沈天玑正坐在案前写字,雪白的薛涛笺上是一个个工整而娟秀的小楷,泛着清淡的墨香。
闻言,她握笔的手并未停顿,眼未抬,只淡淡道:“画得不好,便不送了。”
画得不好?姑娘那会子不是说亲手画的才显得诚意,至于画的如何并不计较的么!
但是姑娘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了。碧蔓也不再细想,将那镇纸用只古朴雅意的紫檀木盒子好好装了,就送去了聿家。
沈天玑好不容易写完一张纸,自己仔细瞧了一会儿,还是不满意,又将那纸团成一团,扔到了书案脚下的青竹编织的废纸篓子中。
前世她无甚才能,引得高门小姐们多般嘲笑,也让苏墨阳对她不屑一顾,最后弃如敝履。就说这书法吧,人说字如其人,果不其然,前世她沈天玑的字毫无筋骨可言,一笔一划都透着股懒散劲儿。这两年她与沈天媱交好,两人时常一起参悟学习书法诗词,倒也颇有心得。昨日沈天媱自她外祖府中回来,给沈天玑带了张柳体字帖,颇为爽利挺秀,沈天玑瞧着喜欢,临了几张后,便自己动手写,可怎么写也不能如字帖那般骨力遒劲。
看来这字儿,还真不是朝夕而就的。
沈天玑干脆放下笔,坐在紫檀藤心圈椅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视线落在那字帖上,不知怎的,就想起沈天媱昨日与她说的轶闻来。
沈天媱的母亲方氏出自姑苏府的一家书香门第,虽并未有世代做官的荣耀显赫,但是祖上也出过许多秀才贡生,甚至出过一位翰林学士,也算得上是江南名府。此次是方氏嫡亲的哥哥老来添子,方府老爷子喜不自胜,麟儿三朝之日方府大摆筵席,沈天媱才有此一行。沈天媱与沈天玑道,她那舅母多年来不曾有所出,可急坏了外祖和外祖母,两位老人多次想给舅舅纳妾,却都被舅舅拒绝。此番可算是有了好结果,也不枉费舅舅这番专心无二,情有独钟。
“四姑娘!”青枝走进屋时,却见沈天玑正对着书案出神。她走过去将散乱一桌子的字帖和纸张收拾好,嘴上问道,“京里来信儿了,李妈妈遣奴婢来问姑娘,咱们回京是要走水路还是陆路,一路上的车马驿站吃食用度也好早些准备着。”
“现在天儿渐凉了,舟车劳顿的,咱们也该多备着些,衣裳被褥什么的,一概都不能缺了的。姑娘身子本就弱,前儿还病了一场,这才将将养好,可不能马虎了。”
青枝将书案收拾好后,又将大敞的支摘窗关上,阻了外头泛着凉意的秋风。转头发现沈天玑还在发呆。
“四姑娘?”
“唔?”沈天玑回过神,“你方才问的什么?”
青枝只得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末了担忧问道:“姑娘您想什么呢?莫不是昨夜未曾睡好?”
沈天玑昨夜的确没睡好。她淡淡笑笑,“无妨。我只是忧心一些事情……”
“四姑娘忧心何事?”
沈天玑站起身,将方关上的窗子又打开来。窗棂处缠枝纹花样精致细腻,窗边悬挂了一只麒麟风铃,随着微风轻轻响动。
她立在窗口,眼睛瞧着川外棉絮般攒成一团的云朵,双手却不自主地轻抚向腹部,声音淡却肃穆,“若是,我日后还是生不出孩子来怎么办?”
“噗嗤!”
身后的青枝笑出声来,“姑娘您是与奴婢说笑么?好好的,姑娘怎会这般想?”
沈天玑骤然回魂,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傻话。
这一世她没有同宁清意交好,也没有嫁给苏墨阳。这一世,她的身子必定是健康无虞的。这一世,她总会有自己的孩子,再不会受世人嗤笑。
怪只怪,前世石女的阴影实在太过可怕,让她的心至今都偶尔被笼罩在这层阴郁之中。
“行了,如今愈发大胆了,敢嘲笑你家姑娘!”沈天玑笑着骂道。
青枝止了笑,又道:“姑娘还没说是走水路还是陆路呢?”
沈天玑想了会儿,言道:“水路吧!咱们来时是陆路,去时走水路,也可赏玩不一样的景致。”
前世里,沈天玑也是水路回的京都,她至今都记得那一路运河两岸的繁盛富裕,花木美景。如今可再游一次,倒也是一件乐事。
青枝笑着应了声,便出门去禀报与李妈妈。
沈天玑又坐下身来写了几个字,却有些心浮气躁,便搁了笔,去了沈远鲲的院子。
归京在即,沈天玑倒愈发不舍得祖父来,这几日将一干饮食起居的注意之处都一一教与了伺候沈远鲲的人,自己也时常在老人跟前说笑陪伴,承欢膝下。
再次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李妈妈递给他一封信,说是纳兰大人的侍从送来的。
纳兰大人?沈天玑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纳兰崇。沈天玑接了信,却也不看,只将它随手扔在案几上。
“姑娘怎的不看那信?许是有什么急事呢?”李妈妈面露急色,“那位大人早在放榜前就因朝中急事提早回了京,老奴记得那日他还来府里拜访了咱们太老爷呢!只姑娘那会子还在睡着,所以未曾见客。”
沈天玑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如今我一个闺阁女子,怎好收男子的信件的?即便他是当今名满天下的安亲王世子,也是不妥当的。”
李妈妈一愣。
李妈妈身为沈府当家主母林氏的心腹,对沈府的内外利益纠葛自然知之甚多。就说这纳兰崇,那是沈府长辈们一早就为沈天玑选好的乘龙快婿。只因如今沈天玑年纪尚小,人又一直在姑苏,才未曾说过这回事。前几日她从青枝碧蔓那里知道,沈天玑亲自去贡院看纳兰崇,后又与他入酒楼,出街巷,她便以为沈天玑是同苏云若那般,小儿女情长地真真瞧上了纳兰崇。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她偷偷在背后乐了半日。
要知道以纳兰崇那样的身份,放在京中哪家都是了不得的乘龙快婿,沈府虽中意他,可也没那个能耐让纳兰崇就非娶了沈天玑不可,这事儿都得靠姑娘自个儿去争,沈府的煊赫门庭便是她的后盾。她本还担心以沈天玑的性子不会乐意做这样的事情,但若是沈天玑自个儿瞧上的,岂不是正好?故此,她才不遗余力地想要撮合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