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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人皮画匠-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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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飞雪不想他竟说出这般词话,忙道:“师父,你这是做什么,我怎会不相信你……”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明是已然相信了,却心口不一。

    霍行云道:“我确是你杀父仇人。”如此残忍的话,他竟说得这般轻飘飘。冷飞雪已经泪眼婆娑,她捂住耳朵,用尽全力吼道:“别说了!我不听!”

    霍行云叹道:“你方才若不替她挡那一剑,你这一生将会活得很快乐……从此刻开始,你便要承受身世、仇恨,种种世俗煎熬,直到你死去。”

    冷飞雪双腿一软,跪在他脚下,哭道:“求你了,快别说了,别说了……”

    “没用的东西,你跪他做甚!”李笑寒拼命拉扯她起来,却被她大力推开。

    “十七年前,轩主带我们挑战‘荣耀堂’高手,当时的我年少轻狂,一心只想江湖扬名,便不顾轩主劝阻,杀了‘荣耀堂’堂主李乾方,也就是你父亲。当时你的母亲恰好目睹了这一切,她吓得蜷缩在墙角,两岁的你在她怀里睡得正香。你该庆幸轩主及时赶到,从我剑下救下了你们母子俩,可惜你母亲跟随你父亲殉情了,只将你一人孤零零留在世间。后来,轩主下了一道死令,要我将你抚养成人……”霍行云道,“抱歉,骗了你这么多年,你若想报仇,只管冲我来罢。我对你心存愧疚,是决计不会还手的。”

    冷飞雪终是哭得眼泪干了,呆呆瘫坐在地上,头脑一片空白。

    “他是你杀父仇人!你还坐着干甚么!”李笑寒捡起地上的剑,塞到她手里,疯了般吼叫,“报仇啊!为你父母报仇!为我二哥二嫂报仇!”

    她拿起剑,迟疑片刻,晃晃悠悠站了起来,缓缓举剑,指向霍行云。霍行云淡淡笑了笑,又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最后闭上眼睛,等她来杀。

    冷飞雪脑子里纷乱如麻。那个带她过小桥、趟溪流、捉蝴蝶、猎野兔的师父,那个教她习字画画、读书明理的师父,那个从不过分斥责她、生怕她冷了热了饿了瘦了的师父,那个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师父……那般好的师父偏偏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那般好的师父,她如何下得了手?

    霍行云从她脸上看出了濒临崩溃的神色,他正想开口,却见她手中的剑“咣当”砸落在地。他心里叹道:这丫头还是心软。

    李笑寒见她下不了手,心一狠,拾起剑直向霍行云刺去——冷飞雪眼疾手快,抬脚踢开她手中剑,一时竟忘记李笑寒底子虚弱,力度收放不好,害她直挺挺摔倒在地。

    孰料这一摔,她居然呕出一大口血来,脸色惨白如雪。

    “你没事罢?”冷飞雪忙蹲下扶她,让她靠在自己腿上。

    “快、快、快杀了他……”李笑寒死死抓住她的手臂,瞪大双眼,额上青筋暴露,仿佛要将这十多年来的怨恨和苦楚悉数发泄。

    冷飞雪含着泪,默然摇头。又转头对霍行云道:“你快走罢,这一生你我都不要再相见。”

    霍行云闻言,犹豫片刻,便转身离去了。冷飞雪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又一个重要的人从自己生命中彻底消失了。

    李笑寒见状,又气又恨,怒火攻心,一时厥倒过去。冷飞雪将她抱进屋内,先尝试以打穴法替其疏通经络,但她依然昏迷不醒,只好托店小二去请大夫。

    一时,大夫进了门,观色、号脉、施针、开方,折腾许久,方见她悠悠醒转。冷飞雪忙上前询问,不想李笑寒当头给了她一巴掌,啐道:“你这活该挨宰的羔羊!”

    冷飞雪挨了那一掌掴,也不改颜色,心里只反复想着刚才那大夫摇头叹息的模样。他道:“病人旧伤在身,又常年愁思郁结,心肝俱损,如今已病入膏肓,元神涣散,怕是没有几日了。”

    “这个以后再提,”冷飞雪勉强挤出笑容,“你先将这汤药喝了。”

    “还喝什么药,”她苦笑道,“那大夫说的,我都听到了。”

    “那大夫怕是医术不精,胡乱吓人的,我再去找更好的大夫。”冷飞雪宽慰道,“你且好好歇着,我去去就回。”

    李笑寒咳嗽一声,叫住她:“先别去了,我有事问你。”

    冷飞雪止住脚步,听她说话。

    但见她靠在床头,抚着心口,喘口气,方道:“刚刚你师父说了十七年的事,想必他与赵洛寒是一道来的。既然他识得赵洛寒,那么你也定当知晓。我且问你,那个人如今在什么地方?”

    冷飞雪被她问得呆住,不知是否要告诉她实情。若是她得知赵洛寒的死讯,再受刺激,性命堪虞,可不是个法子。

    “你怎么不说话?”她叹道,“我还怪你软弱,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明明知道那人该死千次万次,却又想着念着他,哪怕在死前见上他一面,也是……也是好的。”啜泣片刻,又道:“按理你该叫我一声姑姑,然后进宫面见皇上,恢复身份地位。你是亲王之女,定是要册封郡主的。”

    冷飞雪哪里管什么郡主公主,只是一心想替她寻医。待她入睡后,便向小二打听附近可有医术精湛的名医。那小二告诉她,高台寺住持嵬眻乃西夏国师,是享誉兴庆府的大德高僧,且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只是请动堂堂国师可非一桩易事。

第六十六章 嵬眻国师() 
妙空听管事师兄说寺外有位女施主找,那时他正在“藏经楼”里打扫,丢下扫帚便往寺外去。

    当女施主拉着他的袖子急切地说明来意后,他倒有些为难了。

    “阿弥陀佛,不是小僧不肯帮忙,只是这嵬眻国师鲜少见外客,寺中上下无人敢去扰他清修呢。小僧每天在寺院呆着也只见过他一面,那还是西夏皇上祭天的时候。”妙空道。

    冷飞雪急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高台寺连你这宋土来的和尚都肯收留,怎会不大开方便之门,救人一命呢?何况这生病之人不是普通百姓,竟是……”说到这里,她压低嗓音,凑到他耳边道:“是西夏公主,西夏皇帝的嫡亲妹子。”

    妙空脸色一沉,半晌才道:“你怎么可能见到公主。”

    “唉!说来有点话长,你先帮我找嵬眻国师吧,到时候我再同你解释明白,可好?”她道。

    妙空见她如此心焦如焚,便不再迟疑,忙进寺托人通传。

    冷飞雪在外等了大半日,直等得日上三竿,方有人来请。她忙随那僧人入了寺院,一路上佛塔林立,佛像巍峨,她虽无心观赏,却也难免由衷赞叹。她被带到住持清修的小院,一进门便见一个老僧人在院中为花浇水,模样儿端的慈眉善目。其身旁站着一名服侍僧人,还有妙空。

    冷飞雪猜想那老僧人便是嵬眻国师,便上前施礼道:“在下冷飞雪,从宋土而来,今日有事打扰国师清静,还望恕罪。”

    嵬眻笑道:“女施主有礼了,听妙空说,你是为公主寻医而来?”

    “正是,公主此刻命在旦夕,还请国师移驾,救人活命要紧。”冷飞雪道。

    “哦,据我所知,当年圣上育有五位公主,长公主已远嫁西州回鹘,二公主幼年早夭,三公主年初下嫁护国大将军之子,而四公主和五公主年纪尚小,至今养在深宫。不知女施主所说的,是哪一位公主?”嵬眻道。

    冷飞雪见他对宫中之事了如指掌,只好实话实说道:“在下所指的,并不是这五位。而是贵国皇上的亲妹妹李笑寒。”

    听了这个名字,嵬眻脸色大变,他冷言道:“女施主莫要打诳语,哪里听得一丝半点的闲话,便敢来佛门清净地胡说了?”

    “在下绝不敢欺骗国师,若国师不信的话,大可同我走一遭,等见到人了便可知分晓。”她见时间不早,不愿耽搁一刻,忙催他快些去应诊。

    嵬眻见她情真流露,并不似撒谎扯皮,便允了她。嵬眻带了个背药箱的僧人同行,妙空也跟着一道去了。

    四人到了李笑寒所住之地,却见她披着件单衣,形单影只,于案几上铺纸研墨,提笔作画。因重疾缠身,手微微颤抖。她缓缓落笔,肆意泼墨,细细勾染,寥寥数笔已然勾勒出一张人脸。她太过专注,是以并未注意有人进来。

    冷飞雪上前唤了一声“公主”,李笑寒疑惑地转身,却在看见嵬眻之后,花容失色。嵬眻躬身行礼道:“臣参见Й_公主。”

    “国师不必多礼。”她淡淡道。又看向冷飞雪,苦笑一声:“你倒真对得起我,将国师请来了。”

    冷飞雪正想解释,却听嵬眻道:“公主,请容臣为你诊治。”

    李笑寒也不推却,坐下让其把脉。那嵬眻观其色,望其气,搭其脉,道:“旧伤太过损耗元神,伤在心口之处,恐一生也难愈合。想必公主也记得,十多年前,臣早已说过,公主若想尽享天年,只能断情绝欲,清净养心方妥。但看公主这情况,怕是这些年来并未好好珍重,情丝未断,愁思未除,忧虑未消,经年来已是精血耗尽,身心大损。而又因多年受禁,体内已被寒气侵蚀,无疑是雪上添霜。”

    “多谢国师了,我自是知晓没几日好活,不劳费心。”她笑了笑,徐徐起身,提笔继续作画。

    冷飞雪一眼看出,她画的不是别个,却是那赵洛寒。

    “公主也不必过忧,臣这里倒有个办法可试试。”嵬眻道,“既然寻常法子无用,便可一试以毒攻毒之法,不妨大胆起用‘骨笃犀’之类的剧毒猛药。只不过,在用药之前,需得有个内力深厚之人替公主护住心脉,否则适得其反,无法达成。”嵬眻道,“而至于如何觅得这样的高人,恐怕得先请示皇上。”

    李笑寒冷笑一声道:“国师也别急着将我交给皇上,任我自生自灭了不好么?”

    “公主息怒,臣绝非怀抱邀功之心,只是大内高手如云,若能得其相助,于公主的病大有裨益。”嵬眻道。

    “国师认为,皇上会为一个通敌叛国的罪人治病?”她叹道,“若他真那般仁慈宽厚,我怎会被囚禁在寒潭之底十七年呢?他定是很奇怪,何以我能忍耐十七年之久,何以我偏偏不吃那碗有毒的饭,嗬嗬嗬……”

    “公主,”嵬眻缓缓躬身,向她行礼,“请放心,臣暂时不去惊动皇上。”

    李笑寒道:“不,烦请国师告诉皇上我在此地,我这儿还有一封信函,请国师转交皇上。”她从画纸下抽出一封信递给他。

    嵬眻接了信后,寒暄几句,便告辞了。妙空也同冷飞雪道别,正当离去,冷飞雪却拉着他至门外,轻声道:“你且别回寺院,在外头等等我。”

    交代完,她又回屋,见那李笑寒依然埋头作画,画中人栩栩如生,仿佛要走出纸来。想起那人的音容笑貌,她不觉黯然神伤。

    “怎么了?”李笑寒道,“你果然认得他呢。”

    冷飞雪将头一点:“嗯。”

    “他的下落,你不打算告诉我么?”李笑寒失望地看着她。

    “其实……”她吁了口气,道,“其实他此刻也在西夏。他也很想你,特意托我来问,明日是否可以一见。”

    李笑寒持笔的手一抖,墨水一滴,污了画卷。

    “哦。”她怔怔地看着窗外,仿佛那人此时此刻就在外头站着,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看。

    “你快快替我买件衣裳,再买些脂粉首饰来。”她慌乱整理衣衫,匆匆跑到镜前,却被镜中那张苍老的脸吓得连退数步。一时没了主意,只呆呆地垂泪。

    冷飞雪扶住她,柔声道:“莫担心,我这就去帮你买来,你先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一早便能见到他了。”一边说,一边偷偷点了她昏睡穴。将其扶到床上,盖上锦被,便悄悄出去了。

    妙空在客栈外等她,一见她出来,便问道:“公主可还好?”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

    “阿弥陀佛。”妙空低头念了句佛号。

    “小师父你可否帮个忙?”她道,“公主此刻非常想见一个人,但是这人已经死了。我怕她受不了刺激,一直瞒着她。我想,如果我易容成那人,让他们见上一面,她心里也会好过些,对病情定是有益处的。”

    妙空道:“阿弥陀佛,施主有心了。小僧定当助你,这就去准备易容的面具。”

    二人便分头准备,一时忙到深夜方办妥了一切。妙空看着易容后的冷飞雪俨然一位翩翩男子,不由颔首称赞。

    次日清晨。李笑寒从梦中醒来,微微侧头,便看见窗外一缕阳光。她起身,发现案几上摆放着一件簇新衣裙,几盒胭脂水粉和珠钗首饰。她一想到今日便可见到心上人,嘴角便忍不住的勾起。

    她愉快的梳洗打扮,竟无半点近情情怯的苦恼。她全然忘了本该仇恨他,只是一味的怀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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