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画匠-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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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呢!阿箩你晓得?”诉音道。
“这‘杭子梢’、‘秧青’多产在滇贵地区,苗疆怕是少,找起来也难,”阿箩道,“如果你着急用,我倒有些现成的。”
阿箩从竹筐内取出一只青色匣子,递给诉音。那诉音打开一看,正是找寻许久的紫色虫脂,不由展颜而笑。
“那多谢阿箩咯!”诉音也不推却,笑着收下那味药材。
此时,雨也渐歇,化作绵密丝线,浸润整片树林。诉音看看天色,担心晚归挨母亲教训,便要告辞。刚走几步,又转身道:“我家就住在前面村子,你们要不要一道进村落脚?”
三人听闻前头有村落,正中下怀,便打算随诉音进村。于是,诉音与阿箩并肩在前头说说笑笑,赵洛寒背着冷飞雪在后头跟着,四人穿过树林,又沿河而上,行了约摸半个时辰便见到前方确有一座村落。
赵洛寒始终惦记着那赶尸人的下落,却也不见任何足迹,想来是被雨水冲走了。又见村子门口竖着一块小木牌,上书“止步村”。诡异的是,那木牌漆黑,字却惨白,看来甚不吉利。
“到了!你们先进村,找村南的古阿婆投宿,”诉音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一味药没采,阿妈又要怪我了,我得赶紧采了来。”说着她便又折回,往林子方向去了。
阿箩正要提步进村,赵洛寒叫住她,道:“这村子古怪,须得当心才是。”
三人一踏进村庄,便看见满地尽是虫蝎蛇蝮的尸体。阿箩找了位村民询问古阿婆的住处,那村民却痴痴呆呆,一言不发地走开。一连问了好几个,都是如此。阿箩顿觉这村子里的人都不像活人,竟像那赶尸人赶的尸体。她试探着触碰那些“尸体”的身子,竟是温暖的,也有鼻息,确是人不假。
“是什么人大喊大叫的找我古阿婆?”一个独眼老婆子从巷子里踱步走出,冷不丁吓得阿箩一寒战。
见了生人,那老婆子貌似不悦,撇嘴道:“几位有何贵干呢?”
“古阿婆,是诉音姑娘让我们来找你,想到府上借宿一晚。”阿箩道。
古阿婆便不再问,只让他们跟着来。一路上她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些什么。三人随她来到一栋吊脚竹楼前,但听她道:“几位贵客请自便吧,竹楼里有些现成的食物,你们想吃就吃。只是有一点,晚上不要出门,无论如何,都不要出门,记住了,不要出门……”她念念叨叨了半天,方才走了。
此时,冷飞雪毒伤又发作,赵洛寒忙带她进了屋,让阿箩想办法。阿箩见小冷昏睡了,方沮丧道:“如果再找不到龙氏家族,小冷怕是熬不住,蛊虫已在侵蚀她的心脉,如今‘心圣草’也不管用了。”
赵洛寒不再说话,默默坐在一旁。不觉天色已黑,屋外传来一阵琴音,悲悲切切,如人哽咽,细细听来,竟像有人在诉说一段心事。
阿箩想到诉音吹夜箫之景,便道:“是不是诉音来了?”
“不是箫声,倒像是弦乐声。”赵洛寒道。
“轩主,我看看去。”阿箩这便出门去了。
赵洛寒替冷飞雪把脉,只觉脉象益发虚弱,将她扶起,渡了些真气与她。她悠悠醒转,却见赵洛寒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瞧,她唤道:“轩主。”
他端来一碗水,递给她。她喝了一口,忽道:“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千千万万条毒蛇咬死了。”
“放心,祸害遗千年,”他轻轻拍了拍她后背,“阎罗王不会收你的。”
她呆呆的望着他,只觉胸口闷得很,四肢冰冷僵硬,视线也逐渐模糊,自知蛊毒难愈,大限将至。
“小冷,你怎么了?”他发觉她神色异常,忙询问。
她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没事,轩主。我想通了,我不怕死了。”
“为什么?”他疑惑道。
“我若死了,可以见到师父;我若不死,可以见到轩主。生或死,都很好啊。”她露出一记灿烂的笑容,看得他心头一颤。
他沉下脸道:“少说混帐话。”
“轩主不希望我和师父团聚么?”她歪着头,吐了吐舌头,苍白的脸上平添些许灵动。
他幽幽道:“我若是你师父,决计不想和你在地下团聚。”
她一愣,正揣摩他话中深意,却听一阵琴声从外飘来,好奇道:“是谁在弹琴?”
“阿箩去瞧了,且等她回来。”他正说着,却见冷飞雪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靠近些。他在床边坐下,冷飞雪笑了笑,突然将头靠在他胳膊上。
“轩主,谢谢你没有丢掉小冷。”她轻轻道,“可我怕是不能报答你的恩情了。”
赵洛寒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悲切,正要出言宽慰,却见她又昏睡过去。他扶她躺好,盖上被子,起身叹了口气。忽然之间,竟不知如何派遣心头郁结,只觉前所未有的情绪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他手中握着的水碗,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捏得粉碎。
屋外的弦乐声复又响起,适时将他从入魔之境解救。阿箩尚未归来,他心下难免担忧,又见冷飞雪已睡下,便出门寻人去了。
第三十三章 月亮寨()
月照村落,西风萧索,秋意寒凉。赵洛寒循琴声而去,来到一片旷地,但见月色下竟有十余人围攻阿箩。那群人面目青紫,眼神涣散,与赶尸匠所赶的尸体无二。奇的是,其虽肢体僵硬,行动却丝毫不爽,手持兵刃,追堵拦截,袭击命中,竟比血肉之躯更为灵巧。
阿箩“嗖嗖嗖”放出一排袖箭,明明已然击中目标,而那群人全然不惧,对利器视而不见,反将阿箩步步逼至困境。
赵洛寒忖度道,这群“活死人”并无痛感,与之搏杀,于事无补。那琴声蹊跷,怕是同那赶尸匠的“摄魂铃”有异曲同工之处。
他捡起一粒石子,稍一凝神,听声辨位,朝那弹琴者袭去,不偏不倚,打断琴弦。琴声戛然而止,一条人影从树上跃下。赵洛寒方见来者正是那诉音姑娘,她手抱一把古瓢琴,眼神冷厉如刀,与白日率真可亲之模样大相径庭。
“诉音?”因琴声断歇,“活死人”停止攻击,阿箩暂时得以喘息。见是诉音,更是惊讶。
那诉音竟形同陌路,冷冰冰道:“啥人胆敢在此放肆?”
阿箩莫名道:“我是阿箩,正是你带我们来投宿的啊。”
“既是高手,做啥子藏头藏尾?”诉音厉声道。
赵洛寒这才现身,拱手道:“失礼了,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姑娘,姑娘与先前判若两人,要置我们于死地?”他说这话之时,身旁数十“活死人”齐齐低垂头颅,痴然而立,像是化作石像。
“这些人……究竟是死是活?”阿箩低声道。
“外乡人,”那诉音冷笑一声,“不想死的话,就快回你们自己的地方去。”
“诉音,你不认识我了?”阿箩上前一步,想看清她的模样,生怕夜色里错认了人。
才一靠近,却见那诉音吹响口哨,一时,四处蛇蝎横行,蜿蜒缠扭。阿箩忙退开数步,从袖中取出瓷瓶,正是唐门寻常的驱毒药散,使那虫蝎不得近身。
“嘿,竟是行家!”诉音冷笑,默默催动口诀,那蛇蝎得了令,竟不怕药散,蠕动蹿走。
阿箩飞身退后,与赵洛寒并肩而立,悄声道:“轩主,我身上带的药没了,你看怎么办才好?”
赵洛寒笑道:“那些虫蛇委实恶心,我又无兵刃傍身,可知不好办了。”
“都说苗女性烈,不想竟还一分为二,白天一个样儿,夜里一个样儿。”阿箩叹道,“可苦了我还巴巴地想认她当姐妹。”
“姐妹是要当的,可不是同你。”赵洛寒笑着指了指前方。
阿箩这才发现,面前竟又多出了一个“诉音”。那“诉音”手里捏着夜箫,正冲怀抱古瓢琴的“诉音”发难:“阿姊,你做啥子为难我朋友!还不快驱退了虫子!”又道:“阿箩,你们别怕,这是我孪生阿姊慕音,她不会伤害你们的。”
诉音、慕音,原是一对孪生姐妹花。一人吹箫,一人弹琴;一名诉音,一名慕音。造物主果然巧妙。
诉音对慕音一阵解释,误会释然,蛇蝎被遣退,慕音也先行离去。诉音又拉着阿箩,道是有制药之方请教。阿箩见那些“活死人”甚是可怖,便问:“他们究竟是不是活人?”
诉音道:“当然是活的,这都是苗人差遣的奴役,耕地种田,防守御敌,都靠他们。”
“奴役?”阿箩正要追问,诉音却捂嘴道:“阿箩快别问了,我也不能多说,不然我阿妈要责罚的。”
赵洛寒料她来历不凡,便道:“我朋友中了蛊毒,如今命在旦夕,不知姑娘可有法子?”
“小冷她快要熬不住了,你可懂‘驱蛊之术’?”阿箩急切道。
诉音摇摇头:“我可不懂这些,只是你们来得不巧,如果早来两日就好了……”
“早来两日?”阿箩不知她所指。
诉音见一时说漏了嘴,忙掩面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们快别问我了!我要回家去啦!”
“诉音,诉音姐姐,”阿箩拉住她,央求道,“你想办法救救我朋友,我愿将所学的制药之术倾囊相授,且我还带了几味名贵的药材,西夏枸杞、高丽人参、天山雪莲、还有吐蕃虫草,这在苗疆可是极难寻到的。”
“哎哟,阿箩阿箩!你可当真有这些药材不假?”那诉音听了,双眼放光,好不欣喜。
“千真万确,况且我这大哥,他走南闯北,别说是人参雪莲,就连王母娘娘的蟠桃也能搜罗了来。”阿箩指指赵洛寒,又道,“实不相瞒,病榻上躺着的是他心上人,原本被人下蛊的是我大哥,但小冷宁可断送自己性命,将那蛊虫引至自己体内。为了替小冷治病,我大哥放弃江湖霸业,不惜跋山涉水,深入苗疆寻找神医良药。这一路上,他不惜自损真气,替心上人护住心脉,如今也是一身的内伤……诉音,看在如此感人的情义上,你也得帮帮我们啊!”
赵洛寒忽觉浑身不适,眉头微微抽动。不想那诉音却听得泪眼婆娑,哽咽道:“世间当真有如此情深意重之人。”
“千真万确。”阿箩猛点头。
“你,你们让我好生想想,我该怎么同阿妈说呢……”那诉音皱着细长眉头,一脸纠结。忽地叹气,忽地跺脚。过了半晌,才似下了很大决心,一字一顿道:“明儿一早,我来找你们。”说着便一溜烟跑开了。
“好生有趣的苗家妹子。”阿箩笑道。
赵洛寒看了看阿箩,一时无语。阿箩忙冲他作揖:“轩主,我也是情非得已,才编了故事哄她,你别见怪。小女娃都爱听这些情意绵绵的事儿,一时被打动,便什么都好办了。”
“我只是想不到,阿箩也有这般巧舌如簧的时候。”他淡淡一笑,提步往竹楼去了。
次日天一亮,诉音便在竹楼前相候,且带来三套苗人衣饰。赵洛寒三人换了苗服,在诉音的引路下,出了那“止步村”,才行数里,便见一座繁华镇落,高大牌坊上书:“达戎镇”。那镇子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村民倾谈全用苗语,应是苗人聚居地。阿箩感慨道:这些村民方是“大活人”,脸色黝黑,手脚柔软,不似这一路看到的不人不鬼的怪物。
诉音一进镇子,便有村民朝她施礼,叽叽咕咕说一通苗语。赵洛寒见此地建筑井然有序,集市物品应有尽有,邻里乡亲亦互携互助,俨然世外桃源。然又想到此前诡异的赶尸匠、可怖的“活死人”,难免唏嘘不已。
“到了。”诉音指着一幢大竹寨道。那竹寨由若干吊脚竹楼组成,层层叠叠,拔地而起,错落相依,占地竟达数百亩。寨门前悬一块巨大横匾,上写:月亮寨。两边是蛇首蝎尾装饰,另有两队守卫持刀左右分立。
“这是哪儿?”阿箩问道。
那诉音笑道:“这可奇了,分明心心念念要找‘龙氏家族’,现如今近在眼前了,反倒来问我。”
赵洛寒等人一听,均大喜过望,一时竟连声谢也忘了。诉音对此地稔熟,守卫见了她也是弯腰行礼,放了四人进去。
“诉音你好威风,该不会是这儿的寨主吧?”阿箩笑问。她已能肯定诉音定非俗人,只是不知究竟是何来历。
诉音笑而不语,只将他们引至一间竹楼内,才坐下,又有几名苗仆前来奉茶。不巧冷飞雪毒性再度发作,正是痛苦难当之时,却见诉音取下腰间葫芦,打开葫芦嘴儿,倒出一条红蝎子。那蝎子在冷飞雪手臂上咬了一口,片刻功夫,她便不再难受,渐渐清醒过来。
“如此就可解毒了?”阿箩好奇道。
诉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