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7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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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平和之日,士子来此游览也属寻常,而乱世当中,谁出行会不带弓弩刀剑呢?至于见到自己慌乱,难道不是他孙坚自己做的孽吗?
那日他杀的束发士子乃是宋忠之子,而宋忠乃是古文经学大师,江汉之间多以他为尊,便是巴蜀之地的士子都不远数千里负笈来从……便是不知道自己是孙坚,以眼下的局势也必然以为自己是孙坚的部将,如何不惧?如何不慌乱?
“尔等是来拜谒光武的吗?”一念至此,孙坚不由驻足好言相对。“若是如此,尔等放心去吧,我今日有事,就不去了!”
“谢、谢过孙将军。”三人齐齐一怔,随即,其中一人于慌乱中匆匆作答。
孙坚微微颔首,牵马从三人身侧走过,十余步后却再度警惕……这三人竟然认得自己是孙坚,而且刚刚那人竟然是蜀地口音!
“尔等是何人?!”孙坚一手牵马,直接回身严厉喝问。
然而话音未落,迎面居然匆匆三矢齐发,不过,三箭全都歪歪扭扭,两矢落空,一矢虽然插入他肋骨之下的右侧腰腹之上,却也力道不足……不用问了,这必然是宋忠的弟子来为他们师弟报仇来了!
孙文台毕竟是悍勇之将,再加上虽然中了一矢,却并不是太痛,便直接伸手掰断了那所中之箭的箭杆,然后拔刀反扑。
三人都是束发少年而已,如何是孙坚这种人对手,只是须臾间,来不及搭弓再射,便已经杀了一人,剩余两人发一声喊,扔下弓弩,各自逃窜,又被孙坚捡起地上弓矢,遥遥一箭射死一人……唯独第三人,身量极小,孙坚本想再射,却又觉得可笑,再加上右腹隐隐作痛,便干脆放过此人,然后翻身上马,匆匆下山去寻祖茂去了。
君臣相会,祖茂自然大惊失色,但见到孙坚神智清明,却也渐渐放下心来,便小心护卫孙文台回到城中,朱治等人自然又来看,并派军医来诊治。
然而军医到来却是不免惊慌,直言孙坚自己强行掰断箭杆,说不定已经伤了内脏……孙文台气急败坏,他当时若不去箭杆,如何拔刀从容反扑?再说了,一直到现在都无事,哪来的损坏内脏?便让军医强行开腹取出箭头。
军医无奈,只能奉命行事,而取出箭头一事也格外顺利,孙文台也全程清醒,众人彻底放心……但就在这日夜间,孙坚只觉右腹越来越痛,且出血越来越多,到最后居然难以抑制,其人沙场纵横十几载,如何不晓得之前军医所言属实,这是他自己乱动箭杆,使箭头划破了脾脏,到此为止,乃是脾脏爆裂,已经无救了!
于是,其人不再多想,只是匆忙让人召集众将,以作吩咐。
而等众将匆匆赶来,孙文台的榻上被褥已经全然为血浸透,本人也气若游丝了。
“四件事……”孙坚面若白纸,却又咬牙强撑,言语不断。“其一,我死后,让阿策扶灵归江东吴郡富春江畔安葬,蒋钦陪葬,家人全都不要留在中原;其二,尔等众将托付性命于我,不能成功,是我有愧于尔等,但我弟曹孟德、刘玄德,俱为当世英雄,尔等欲归江汉者寻刘玄德,欲于中原立志者可寻曹孟德;其三,杀我者,我已手刃,授意者,光武也,不得擅自报复;其四,与我转告夫人,说我当日本该早早出息,让她甘愿嫁我,不该……”
言未迄,一口气未曾涌上,便血流满榻,死于光武帝乡蔡阳城官寺后院榻上,时年三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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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坚既死,时以交战刘表,战事纷纭,故多有讹传,或言死于吕布箭下,或言黄忠所斩,或言为黄祖败兵所围,信至邺城,太祖闻之不乐,后有确信,知坚为滥杀遭刺,自移箭矢破脏器,乃释然。左右遂问‘明公何以愤,何以释?’太祖对曰‘孙文台虽误入歧途,未比曹刘,犹能列坐天下,固半英雄也;布虽能,然行事以自私利导也,谓匹夫之雄也;忠虽勇烈,可称名将,却属爪牙之流……英雄死于匹夫、爪牙,虽为常事,岂不愤恨?今以滥杀遭噬,实咎由自取,为大势反扑,固无可怨!其人遗言为光武所谋,得非实言乎?’”——《新燕书》卷六十三列传第十s老样子,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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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爱叹非为婚姻故()
建安二年,时值夏末,汉破虏将军孙坚遇刺身死,其副将朱治与其侄孙贲引大军扶灵顺淯水北上归宛城,只留校尉李通引兵三千驻守邓县,消息传开,天下震动。
这种震动甚至超过了之前袁绍身死,因为袁绍与公孙珣两强相争时,战略决战的姿态非常明显,所以天下其实对任何一方的迅速败亡都有所想象与预料,更别说袁绍身死前先有梁期之败,后有界桥大溃,还有长达数十日的追击战了。
仔细想想,上一次如此震动天下人心的‘突发’事件,恐怕还要追溯到贾诩忽然献出潼关,引公孙珣长驱直入郿坞那次没办法,孙文台死的太快了,而且毫无预兆,更是和他之前的连番大胜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过,随着消息传开,这件注定要改变天下局势的事件所引发的种震动却只是停留在各路诸侯内部的讨论层级,并未引起任何实质性的动作鞭长莫及的那些暂且不提,中原地区几家利益相关的相邻诸侯却都有各自忌惮与无奈之处。
照理说,刘表应该是最没有心理压力的一个,他的襄阳城都成前线了,前后死伤数万,麾下一郡太守都被砍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直接反扑就是了!
但是,其人作为之前孙坚的主要对手,偏偏刚刚经历了两场伤筋动骨的大败,根本无力反扑,他需要时间从荆南地区调集兵力。于是乎,刘景升在确定自己暂时没有出兵能力以后,反而率先派出了吊丧使者以示两国交兵,致哀如常,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称赞。
至于曹操和刘备,二者自然有力,实际上正牌豫州刺史刘备此时干脆正引兵在汝南境内替孙坚剿匪呢,只要他想,整个汝南随时可以入手;而曹操麾下李进也负责输送军粮,此时正在颍川境内。
但是二人都有巨大的心理压力,义兄刚死,孤儿寡母,天下瞩目,你怎么好意思吃绝户?
换言之,孙文台之死注定要引发大波澜,却因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反而一时风平浪静众人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孙坚的棺椁被送到宛城,然后放任那些孙坚的旧部和家人们自己磋商。
不过,也就是如此了。
随着孙坚的尸首回到宛城,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动手了七月初,当孙策以孝子的名义向四方发出讣告之时,几乎被人遗忘的后将军袁公路忽然出手,试图控制内部空虚且无主的江夏!
中原群雄目瞪口呆,号称八骏,自有一番气度的刘表更是气急败坏,恨不能先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再把袁术这厮给大卸八块。
然而,面对袁公路几乎与奇葩的鸠占鹊巢,刘景升居然一时无能为力襄阳门口的邓县尚有数千敌军,他都一时无力驱除,又怎么敢随意出兵去收复江夏?
于是乎,袁术仅凭当日逃离南阳时仅有的数百近卫,竟然成功控制了其人进入江夏后落脚的安陆,并在城中强征了两三千‘部队’,继续顺涢水南下穿越云梦泽,试图攻取江夏郡治西陵城!
这下子,刘表实在是不能忍了,其人虽然不敢动襄阳城内守军,却接连下令,要求江夏各县组织兵马就地防御,同时传令长沙、武陵二郡,即刻动员兵马集合于南郡南面重镇江陵城。并以部将吴巨、文聘为中郎将,其中吴巨先行入江夏,进入云梦泽西面的竟陵城组织防御,文聘则往江陵聚集兵马。
然而,此番安排后刘表却依旧难安他不是缺乏力量,而是缺乏时间!
聚集兵马需要时间,然后大军越过云梦泽去讨伐袁术更需要时间,而与此同时,孙坚身死,北面南阳地区说不定会出什么天大的乱子,这要是兵马还在聚集中,西陵城就没了,最后演变成隔着云梦泽的长久对峙,再加上之前的大败,届时莫说会错失北面良机,就连荆州内部也会生乱的!
而就在这时,屁股上中了一箭,正在家养伤的蔡瑁,却让人抬着他进入了刘表的官寺,并趴在榻上向刘表推荐了一个人——正是九原吕布!
平心而论,刘表不是蠢货,他知道吕布对蔡瑁有救命之恩,此番必然是吕布主动求往江夏领兵,而且他对吕布这个人也非常熟悉二人当年在洛阳北军是真正的同僚,所以和蔡瑁不同,他是极度信不过这个当世虓虎,甚至是极度警惕的。
然而,正是出于这种警惕,他反而同意了蔡瑁的请求——因为此时襄阳空虚,相比较于去江夏,他更担心吕奉先留在城内。
于是乎,刘表设宴款待吕布,二人立下君子之约,若吕布此番能入西陵城拦住袁术为祸江夏,那等荆南部队汇集,其人一定会出兵五千助吕布北上南阳赴任,最起码要将比水东岸数县以及新野、朝阳、邓县等地取下给吕温侯立足。
得此明信,吕奉先再无犹疑,其人携带加盖了刘表印信的军令,率八百骑兵直接在襄阳城西南的檀溪水道登上了伪装为商船的大舟,然后进入汉水顺流而下去了正所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轻舟顺流而下何其迅速,不过十余日吕布这八百骑便于后世武汉地区此时只是一片沼泽地的汉江口转入长江,又行了数十里,便弃舟上岸,来到了西陵城南。
值得一提的是,袁术的部队要去西陵的话也是需要从汉江走的,而且他的路程比吕布更近,也早已经进入了长江,却居然没有在汉江口与涢水口设置防御点,反而在富饶的长江两岸沿途劫掠,补充军资,搞得吕布的商船都白白伪装了。
八百并州骑兵,此时早已经吐到腿软,所携战马也倒毙了数十头然而,吕奉先如此神速,到底是取得了战略优势,其人带着东倒西歪的下属进入西陵城整整一日后,袁术的部队方才姗姗来迟,却望着西陵城前列阵整齐的七百骑兵和那面吕字大旗目瞪口呆。
一瞬间,向来勇于面对人生的后将军袁公路甚至有些绝望。
“要不按照阎主簿之前建议的那样,咱们回南阳吧?”当日晚间,一矢未发便收兵回到江边渡口,身侧只有两三千新兵的袁术用过蜂蜜水以后,很认真的朝自己主簿阎象征询了一下意见。
实际上,混到这份上,这位后将军身侧此时也就是寥寥几个忠臣还在,其余跟在身边无外乎是一些姬妾、子女,以及养着的一些卜者、巫医之流而已。
纪灵既死,不问阎象,还能问谁?
“此时回南阳恐怕也难吧?”坐在马扎上的阎象婉拒了侍者递来的蜂蜜水,略微为难的分析道。“当时属下劝主公回南阳,在比水东岸观望局势,是因为孙坚身死,撤军后比水东岸空虚,而襄阳、邓县相持之下反而无力干涉彼时主公若能在比水东岸重整力量,以刘表的心思,未必就不能再支持我们占据淯水,为他屏障。可如今,一来咱们跟刘表翻了脸;二来也失了时机天知道此时南阳是个什么情形?”
“你说的有道理。”袁术瘫坐在烛火旁的榻上,稍作思索后也是满脸无奈之意。“之前是有机会的,但如今孙坚都已经发丧十几天了,曹操和刘备早该接手颍川、汝南,然后进据南阳了,南阳那里现在是孙坚的旧部和孙刘的主力,恐怕真就没我的份了!但如今吕布抢在我之前进了西陵城,以他的战力,外加西陵城的高大,我是无论如何也夺不下来的难道要我回安陆等死吗?”
“安陆不能回!”阎象正色答道。“一旦回到安陆,届时南不能出云梦泽,北不能归南阳,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也是。”袁术愈发无奈。“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阎象好奇看向自家主公。
“阎主簿,你说我们顺江而下,去彭泽如何?”袁术恳切相询。
“彭泽有落脚之地吗?”阎象一时不解。“彭泽属豫章,豫章太守朱皓不是之前与主公闹翻了吗?当时主公表周术为豫章太守、刘表表诸葛玄为豫章太守,俱为朱公伟引会稽兵所败,如今势穷往投,他能容我们?”
“不是去彭泽县。”袁术赶紧解释。“我如何不知道朱氏父子也是起了异心,以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