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40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无论是大汉还是鲜卑的规矩,只要是反叛了,就只有死路一条!”有人出言还考虑到普世价值。
“丘力居当日反叛时难道没想过自己的下场吗?大将军无论如何处置,我等都毫无怨言。”
“可以效仿乌桓人自己的规矩,施以犬刑!”又一名带着乌桓血统的首领忽然开口,却是将话题直接带入到了具有民族特色的处刑方式中去了。“我们乌桓人不禁放马,而且养犬,直接在他身上涂满马血,然后在阵前放犬数十,当众咬死他,以示大将军威仪。”
“可以用高句丽人的法子,十五牛分尸!”这是跟着公孙珣去过高句丽的人。
“若是大将军念在其人以前颇有功劳的份上,学草原上的规矩,用弓弦勒死如何?”也有人在为公孙珣的名声着想。
听到这些人如此胡言乱语,便是韩当这些年装傻充愣都快成真痴呆了,也是不由失笑,而说的热闹的一众杂胡首领见状,却是当即雅雀无声,乖巧至极。
“既然大家都觉的丘力居该死,那我家君候让我问你们,愿不愿意替他施刑?”笑完之后,韩当再度肃容相问。
首领们心下一个激灵,却居然没有停顿,而是纷纷勒马上前,并在马上按腹鞠躬,甚至有些争先恐后……开什么玩笑?在场之人谁没打过仗,谁没杀过人,不就是杀一条死狗吗,如何会犹豫?!
再说了,他们此行本就是战战兢兢来等公孙珣处置的,真要是能杀一人而得全族赦免,那应该高兴才对!
“如此便好。”韩当见状愈发肃容道。“既人人皆愿为我家君候效力,那就请头人们全部出列,去前军横向列阵等候!”
“带丘力居!”伞盖下的公孙珣也终于扭头示意。
大军骚动,军阵中更是裂出一条直通身后营寨的通道,然后在数万大军的注视和期待中,辽西乌桓单于丘力居被当众被拖了出来,其人身着绸缎衣服,俨然之前并未被虐待,但此时却被捆缚严密,还堵住了嘴。而且,其人大概也自知性命终究是要到此为止,所以不免垂头丧气,闭目失神。
对此,伞盖下的赵苞却并未有什么表示,甚至犹如没看到此人一般。
话说,这位持节的右将军领辽东太守匆匆来柳城,固然有插手辽西善后的意思,但那多是愤懑于公孙珣居然要把辽西事与其母亲公孙大娘做商议,也不与他打声招呼……所谓负气而来罢了。而来到辽西后,且不说迎面被自己女婿用洛中局势浇了一桶冷水,弄的他心乱如麻。其实,便是真的要插手丘力居的处置,他赵苞也是无话可说的。
毕竟,擅立天子一事也同样触碰到了他赵威豪的底线,刚刚说什么万事交给公孙珣来处置,其实也有避开要临阵下令处决丘力居这件尴尬事情的意思。否则,真要是念在当日旧情的话,之前几日他早就干涉了,何必临阵再言呢?
甚至退一万步说,他赵苞确实念及旧情,确实想保丘力居,可到了眼前这个局面,他身为汉军两名主帅之一,又如何能当着鲜卑人和各路杂胡首领的面与自己女婿拆台呢?
内外有别。
想数月前在洛中,即便是天子那种人,面对着大将军何进,也只是既斗争又妥协而已,从未说谁要害谁,谁要杀谁……说到底,大家从根本上而言不是敌人。
与此同时,对面的鲜卑军阵同样在一阵骚动之后沉寂了下来,只有数名扔去武器的鲜卑武士出列,将楼班拽回来而已,却并没有做多余动作……其实想想也是,轲比能来这里是干吗的?真的是来救丘力居的?他恐怕巴不得丘力居死的凄惨,然后让身边的鲜卑头领从此畏惧和厌恶汉人,再转过来投奔于他呢!
换言之,此时两军对峙,汉人也好,鲜卑人也罢,杂胡也行……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除了一个丘力居的亲儿子楼班之外,居然人人盼着丘力居这个昔日辽西枭雄速速惨死!好让这一次叛乱的风波就此尘埃落定。
不过,就在下一刻钟,事情忽然有些不对了。
因为,事情没有到此为止,就在丘力居被拖到阵前以后,之前裂开的汉军军阵却并没有合拢的意思,居然又有数十人被从后面军寨中被汉军拖了出来,也依然是捆缚严密,外加堵嘴伺候。
刚刚在阵前横列成阵的杂胡部落首领们看的清楚,这些人分明是辽西乌桓部落中的大贵族,往日多有交往的,但此时被一并处置,虽然心中震动,却也无话可说了。
但事情还没完,就在一众部落首领们已经有些震动之时,汉军阵中居然源源不断,不停的往外拽人,而且全都是乌桓贵族……等到最后,阵前密密麻麻,居然被拽出来足足五六百人!
这个数字,对于五千余落的辽西乌桓而言,很可能是家庭族落单位以上所有头人的概念!
于是乎,各部落首领手脚冰凉,却是再无之前的庆幸之意了……有些人一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有些人一时间想不明白,却也敏感的意识到这次处决背后可能隐藏着某种对自己而言格外致命的事物。
但不管如何,双重恐惧的作用之下,这些辽西左近的部落头人们却无一人敢有所质疑。
“丘力居!”公孙珣看着眼前被去掉嘴中异物,却依旧浑如木偶一般的乌桓单于,倒是干脆至极。“你们若不死,我心难安……不过别人倒也罢了,你毕竟是乌桓单于,我念在你昔日曾有功于辽西的份上,许你留个全尸,你可以自己说个死法。”
立在公孙珣与赵苞马前的丘力居闻言一怔,面上却居然多了几分生气,然后竟然盯住了赵苞不放,弄的原本就被这个处刑规模而感到惊愕的赵威豪愈发不适起来。
“那算了!”对方只看赵苞,倒是让公孙珣显得无奈起来,他一挥手臂,也是即刻催促了起来。
听到命令,数百汉军甲士立即放下那些乌桓贵人,便兀自回阵,而韩当也看向了身侧那数百本地部落头人,准备一声令下,就要这些人上前动手处决。
然而,就在两名士卒准备将一直不言的丘力居拖走的时候,一直麻木不言的丘力居却忽然出声:“我知道那日为何会败了?”
“居然说话了吗?”公孙珣当即失笑。“枉我还以为自那日被俘起,你便真的傻了……”
须发花白的丘力居被重新拖了回来,他勉力站定,先是回头看了看身后数百近乎绝望的乌桓贵族,却又忍不住转身对着赵苞潸然泪下:“赵公……今日见到你以后,我便已经醒悟过来这一战是怎么回事了……当年与柯最坦一战,我曾对你立誓,不把鲜卑人逐过柳城誓不收兵,否则便要惨死于马蹄之下,然后却又暗中背誓放纵鲜卑人逃走……如此想来,今日我的下场着实是天命昭昭,早已注定!只是,我族人何辜,被我连累到同样下场?!可怜辽西乌桓百年连续,居然一朝丧于我手……”
“不要自吹自擂了!”公孙珣听得心烦,到底是勃然大怒。“什么天命在上?无外乎是天道有常,大势如浪,你们这些人既跟不上来,又不愿屈居人下,不去死还能如何?至于葬于你手,更是可笑!辽西乌桓百年延续,那天晚上就已经跟着唯一一个在军营中迎战的塌顿覆灭了,你们这些躲入城中避雨的贵族,有一个算一个,俱是乌桓掘墓之人!还有死于马蹄之下?我是那种暴虐之辈吗?直接好好杀人便是,如何还要将你们踩踏而死?你不嫌疼,我还嫌容易弄折了马腿呢!”
言罢,不等对方再言,公孙珣便挥手示意,然后身前两名军士便将刚刚还在感慨天命的丘力居给奋力扳倒,又将一团异物塞入对方口中,然后如拖着什么货物一般,扔到了阵前空地上。
两百步外,楼班早已经跪在轲比能马前抱着马腿恳求对方营救了……而轲比能看着汉军明显比自己更宽的军阵,尤其是两翼密密麻麻的骑兵,虽然早已经面色苍白,却居然有些犹豫不决了起来!
话说,年轻的轲比能并不是因为楼班的求情而动容与犹豫,实际上,之前他猜到汉军是试图当众处刑后还有些兴奋和隐隐的期待的。但是,当他看到足足五六百乌桓贵族全部被拎到阵前以后却居然有些胆怯和犹疑了……因为这意味着,汉人已经下定决心,不通过乌桓贵族直接接手辽西乌桓!
这层含义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与他的准备!
是。没错!
汉人对叛逆胡人头领的处置确实可以让一部分人重新认知自己的身份,从而明白他轲比能才是胡人真正的依仗,这也是这个年轻鲜卑头人硬着头皮打这一仗的根本理由。
但是,如果汉人明白的告诉所有人,你们可有可无,没有你们我们也能掌握辽西呢?这又该如何?会不会反而畏惧到从此不敢轻易反抗?
一声号角,百余辽西部落头人在韩当的注视下,也在数万汉军的注视下,强打精神,纷纷下马出阵,或拔刀、或持矛立在了一众乌桓贵族的身后。
又一声号角,头人们纷纷咬牙举起武器,将身前各自的乌桓贵人给砍死、刺死。
第三声号角,头人们抹去武器上的血迹,再度向前,继续来到又一名乌桓贵族身后,而这一次,本不需要下场的段日余明为表决心,甚至专门从自家军阵中离开,亲自持刀来到了丘力居的身侧。
诚如公孙珣所言,他又不是什么变态,处刑立威而已……哪怕是为了让辽西乌桓编户齐民,杀的贵族有点多,但也不至于说为了省事就把人给活活踩死吧?
活埋都比那个利索!
然而,就在这时,又一声号角响起,却是从鲜卑军阵中传来,旋即,鲜卑全军军阵骚动,居然是要直冲汉军阵前,试图救走这些乌桓贵族。
公孙珣勃然大怒,也是拔刀示意,随即,早有准备的汉军军阵立即鼓声隆隆,两翼大股骑兵便在中层军官的带领下直接涌出,中间的步兵军阵也在高顺的示意下密集向前立盾。而阵前正在处刑的各部头人在公孙珣的怒目下无一人敢怠慢,居然是纷纷迅速下刀,然后才匆忙回阵上马。
接着,眼见着对方骑兵就在眼前,公孙珣再一挥手,身侧田豫领着白马义从还有太史慈领着的八百骑兵也即刻勒马冲锋相迎。
两军就此交战,再无人在意地上那些残留的乌桓贵种,更不知道段日余明一刀砍去,确实并未让丘力居直接毙命,然而是果然如这位乌桓单于自己所期待那般,死在了乱军马蹄的踩踏之下。
但是,这一战足足数万大军交战,双方一共动用了何止万余骑兵冲锋……死在马蹄之下的人何止数以千百计?
一个区区丘力居,凭什么要被人给记住呢?
人尽皆知,大半个月前的那场雨夜,丘力居就已经死了。
两路大军在柳城西面河对岸的平坦丘陵中接战,而很快,因为骑兵的缘故,战场不停扩大,最后演变为了典型的追逐战。
没有任何值得多言的地方,轲比能求仁得仁,大败而走,甚至一度被太史慈迫近,差点死于对方箭下。
而傍晚时分,鲜卑人全线西走,汉军大胜而归,公孙珣百无聊赖,便与赵苞从浮桥上步行转回柳城。
“我有一事问你。”走到浮桥中间,赵苞忽然驻足。
“岳父大人请讲。”公孙珣不由束手而立。
“汉人耕地为生,住在砖木土石的房子里,所以能够编户齐民。而乌桓人住在幕帐之中,打鱼捕猎,牧马养犬,每年都要迁移两次不止……你把他们的贵族全杀了,今后怎么处置辽西乌桓?”
“总得试着处置吧?”公孙珣当即沉声应道。“辽西毕竟有大凌河环绕保护,还有数座城池在外围隔绝,不怕他们走出汉境,既如此,不妨让他们以幕落为基础,以牛羊马匹为算赋,以出战为徭役,让安利号来做个包税人……”
“且不说此事到底可行否,也不论你的私心,文琪。”赵苞正色相对道。“我问你,你行此法,辽西那么多部落,又如何看待此事?若是我们能够直接统治牧民,他们这些头人又算什么?你想过他们的反应没有?”
“所以才让他们来观战与行刑的。”事到如今,公孙珣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今日就是要告诉他们,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辽西勾连幽州,地处要害,我决不许再有任何人有如丘力居那般的能耐,扰乱交通,再坏我大事。而如今,趁着大军在此,大胜之威尚在,更是要行雷霆手段,彻底吃掉乌桓与这些杂胡人口!而强如乌桓人与鲜卑人都是这个下场,他们除了任我处置,又能如何呢?”
“他们或许不能奈你何,但总可以逃走吧?”赵苞继续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