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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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夕阳,眼前血红鲜艳,身后丝竹悠扬,倒是一番意外收获了。
然而,夕阳无限,只是转瞬即逝,公孙珣立在围上远远的看了一会,也只好转身而走了。
不过,等他甫一回头,却见到几名曹氏家人在夏侯渊的带领下居然立在围下等候。
“公孙郎中。”夏侯渊赶紧拱手行礼。“我那兄长请你回府中赴宴,说是还要与你引见昨日未见的子廉……我去请郎中,却听闻你独自出行,如今又见郎中看夕阳看的出神,我也不好打扰。”
“倒是让妙才久候了,”公孙珣不由失笑言道。“其实我也想见见善于治财货的曹子廉,既如此,还咱们赶紧回去吧!”
天气虽然清爽,却仍是夏日,一众僮仆也不好簇拥着二人,便赶紧散开领路。
不过,路过那处窝棚时,公孙珣却是心中一动,然后不由驻足:“刚才这几人音乐奏的极佳,我听人乐曲却不该毫无表示,只是恰好没带钱来,不知妙才身上可有钱,替赏他们一些……”
此言一出,那几名借着微光收拾乐器,已经准备去吃菜粥的老乐户便赶紧下拜感谢,而几名曹府家人也是赶紧各自搜罗,努力凑出了一把五铢钱来,倒是夏侯渊一直没有动弹……其实,公孙珣不知道的是,这位白地将军家中是真有些普通,不要说跟曹氏那几人相比,就连夏侯惇家中都远远比不上。
所以,这些懂分寸的曹氏家人才赶紧凑钱。
然而就在此时,大概是天色也暗,公孙珣等人也没发出太大声音,那片窝棚后面忽然就转出几个十来岁的熊孩子,并且相互追逐打闹,直奔此处而来……等到他们发现此处情形时,却已经是冲到跟前,为首一人更是撞到了那个刚要上前将钱币送出的曹氏家人。
几十个五铢钱登时洒落在地。
不用曹氏家人说话,这些熊孩子便在乐户们的带领下惊慌下跪谢罪,恳求饶恕。
当然了,夏侯渊也好,公孙珣也罢,却倒是没有计较的意思,只是摆手便走,但走不过数步,身后却传来了有意思的对话。
“都怪卞秉,也不知道有没有钱洒落到什么地方看不见了!”
“且不说这些,卞秉你可知道自己差点闯了大祸?刚才这位贵人听人说乃是上任途中的千石县君!你姐姐辛苦卖艺,岂是让你在此处为她招惹是非的?”
“莫要说了,举族都指望他姐姐能带着我们脱离颠簸呢!”
“指望着什么?”有人愤愤然言道。“他们姐弟早早死了爹娘,全靠我们全族养活,好吃好喝全都供着他们,就是想着有一日他姐姐能凭着自己颜色嫁一个贵人,然后带着我们享福……结果从十五岁指望到十九岁,却并无人看中,昨日那么多贵人在场也还是不见有人看中她!这要是到了明年还嫁不出去,岂不是白白养了个赔钱货?”
“你才是赔钱货!”
一声怒喊,接下来却又是一番杂乱之声。
暮色中,公孙珣与夏侯渊面面相觑,各自叹气……然后,夏侯渊原本准备置之不理,却不料作为客人的公孙珣居然径直折返回去了。
“小孩子无知,我也没有怪他,你们自家人如何又要这么对他?”公孙珣远远的喝问道。“而且骂两句就算了,何必打人呢?”
那群乐户咋一听闻此言,自然知道贵人没走,于是赶紧放了那个卞秉,然后俱皆丧胆,个个匍匐于地。
为首一名老者,更是主动上前请罪:“实在不想惊扰了贵人,更不想让贵人听到如此卑鄙之言……我等实在惭愧。”
“且起来,”公孙珣再度叹道。“我也没有怪你们的意思,贫贱之中百事俱哀,又能怪谁呢?只不过,一来这小子着实无心之失,你们实在不该因为生活困苦而迁怒于一个小孩子;二来,他姐姐昨日我也见过……虽不晓得别人如何作想,我却觉得是个有出路有福气的女子,你们既然已经指望着她来寻个富贵,又何必背着人家殴打她弟弟呢?”
话到此处,公孙珣复又看向地上那个小小身影:“你是卞玉的弟弟,唤做卞秉?”
“是……是,贵人。”小孩子哪里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有一说一。
“你父母俱亡,只有你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
“是。”
“为何昨日那领头的老者却称呼你姐姐为‘小女’呢?”
“那是班头,也是族中长辈,也算是义父……不过,只认了姐姐为义女,没有认我。”
公孙珣心中恍然:“既如此,你随我来吧!”
卞秉不明所以,旁边的一些乐户却兴奋不已,连连叩首。
公孙珣自然知道他们想什么……但也无妨,按照曹孟德那色中恶鬼的进度,昨日想着自己,没能纳他的卞夫人,那今日应该是跑不了的。而所谓贫贱之中见真意,今日举手之劳,说不定能换来那位卞夫人日后感激不尽。
卖对方一个好,有何不可?
再说了……
“本以为公孙郎中只是英武过人,不意尚有恻隐之心。”身后的夏侯渊也是再度拱手致意。
“孟德兄该等急了,”公孙珣不以为意道。“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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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女人(10k还债)()
回到曹氏府上,果然是灯火高悬,然后再度开宴……曹孟德虽然是个朴素之人,但此时曹氏家主乃是曹嵩,所以这方面还真不是他想省就省的。
而且再说了,公孙珣也呆不了多长时间,此番事了,明日再来一顿践行宴,估计后日一早便可以走人了,也无所谓什么宴饮过度之类的说话。
“文琪怎么来的如此之迟啊?”曹操远远的便在堂内喊道,其余众人也纷纷出迎。“妙才呢,他不是去寻你了吗,又怎么没来?”
“哦,闲来无事去围上看了个落日。”公孙珣一边从容答道一边步入堂内,然后眼睛一转便看到了一个和曹操类似,同样身材短小的生面孔。“至于妙才,我请他帮我安顿一事,马上就该来了……哪位是曹子廉啊?”
“沛国曹洪见过公孙少东!”那个生面孔闻言,却是直接上前拱手行礼,还用了一个让周围人一时反应不及的称呼。
公孙珣心中一动,然后不由上前握其手笑道:“子廉也知道安利吗?”
“这是自然!”曹洪嗓音粗豪,直接了当的答道。“之前你家安利号虽然也是天下数得着的大商户,却只是在渤海一圈打转,可这两年居然隐约有往并州、徐州两翼齐飞的架势……别的我不知道,那徐州糜家还有这兖豫的大户们如今根本是坐卧不安,据说他们也要仿效你家,不再直接经营,而是要联合起来组建商号对抗,甚至还有人找我入内呢!”
公孙珣哑然失笑:“哪里就能吓到这些人?我家安利号能往并州走那是因为我在雁门、代郡有所为,然后我公孙氏姻亲也做了一任上谷太守,如此而已。至于徐州那里,除非我能做一任徐州方伯,否则我家的生意还是过不了琅琊……至于组建商号嘛,只怕是一些有心的大户想借着我家安利号的名义行自行扩张之举。”
“这倒是更有些道理啊!”曹洪悚然一惊。“打着共御外敌的名号,扩充自家生意,其实也是老手段了,我居然差点着了他们的道!”
公孙珣不由再度轻笑。
“可是也不尽然如此,”曹洪忽然又低头言道。“别的不说,只看你们安利号的榜样,如今这年头想要做生意赚钱,怎么看都得正规化、标准化、规模化才行吧?这些词可是你们安利号传出来的……不瞒公孙少东,其实我也隐隐觉得组建商号乃是大势所趋吧?”
“我晓得。”公孙珣无奈连连颔首。“确实是大势所趋。”
“其实,便真是兖豫大户们组成了一个大商号,子廉兄也没多大好处。”就在这时,不待曹洪继续说话,娄圭却忽然向前言道。“届时你所得的,大头不过是谯县一地的买卖专营之权,然后外加一些零星红利而已,而谯县专营之权此时你便没有吗?”
这边刚一见面就聊得入巷,可曹操却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他有心想喊停,但四处打量一下后却陡然发现,似乎只有自己弟弟曹德和自己一样显得有些糊涂,其余人看脸色还都是挺明白的……这就很尴尬了!
“子伯兄的意思,”曹洪略一思索便抽出手来正色朝娄圭问道。“莫不是要我走安利号的商路,做安利号的下线吗?”
“有何不可呢?”娄圭摊手反问道。“在商言商,兖豫本地有什么厚利之物吗?粮食、布帛、陶器固然是万世不移的大宗买卖,可一旦结成商号,又有你曹子廉几分收益呢?反倒是我们安利号,骏马、东珠、人参,哪个来到中原不是一本万利?”
“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曹洪也是颇为心动。“只是这事有两个大大不妥的地方,一个是你们安利号如何能把商路铺到我们谯县;另一个,我若是这般和本地大户不对路,会不会对不住乡梓,他们又会不会反咬我一口?”
“那就带着他们一起做安利下线嘛。”娄子伯口若莲花,看来这厮之前在辽西那段时间里怕不是只当过会计。“这些年河北的豪杰给面子,让我们安利号在邺城立了一个大商铺和大商栈,虽然只是单线,但以此为根基拓展一下商路也是可行的……”
“有何说法?”曹洪一时心动。
“子廉你想想,邺城已然临近大河了,若你能再说动陈留梁国两处的豪杰和大户,然后两家再一起打点一下黄河上的豪杰,这商路岂不是就通了?”娄圭继续蛊惑道。“至于说反咬……既然你都说动了这两处的豪杰和大户了,陈留、梁国、沛国连城一片,那兖州境内谁又能把你如何呢?”
曹洪愈发觉得对头了!
其实,也由不得曹洪三言两语便被说动,毕竟这年头做生意,无外乎就是两个问题,一个信息,一个安全。
从信息角度来说,大多数时候,很可能谈下一条商路只需要一次面谈就行了,但反过来说,这年头一次出行也绝对不容易,若不是公孙珣这安利号少东专门来这谯县一趟,那曹子廉是万万不会有安利号下线这个选项的。
而且,这年头所谓一言千金,大家都是体面人,一句话就行,也不用签什么合同的。
至于说安全问题……就算是他们曹家在中枢暂时失了势,可往日的交情人脉都在,又是一起发财的好事,陈留、梁国的游侠与大户又怎么会真不会卖曹家面子?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有人敢不卖,兖豫这片地方,曹氏、夏侯氏、丁氏这三族抱团组成的宗族势力又怕过谁?!
知不知道什么叫十五岁杀人,刚烈无双夏侯惇?知不知道朝中不知多少公卿动辄感叹,若非是大长秋,焉能有我今日?
真要有人不开眼,黑白两道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当然了,这种话题到此为止便可,曹洪若是真能下定决心,自然可以遣人去邺城具体谈论一下。可眼前嘛,还是喝酒吹牛的为好,不然,正在抓耳挠腮的曹孟德恐怕就要受不了了。
酒宴再开,这一次得益于白日曹操与公孙珣一主一宾心结俱散,外加新来的曹洪此人粗疏不文,而偏偏难得老实的夏侯渊又迟迟不归,所以宴席上难免比昨日更加随便和低档了些……说来说去,众人一路从豪杰人物说到奇闻异事,最后居然开始讲起了黄色笑话!
荤段子嘛……乃是酒席上自古以来的东西,得亏曹仁和曹纯两个熊孩子也不在,倒不至于担心教坏小孩子。
不过,曹洪等人带头讲了几个之后众人都觉的不行,便让公孙珣和曹操两个文化人来讲,曹孟德自然是当仁不让了!
“你们可曾知道释家?”曹操先正色问道。
“这是自然。”众人纷纷点头。
“徐州彭城那边信的释家信徒的怕是已经有上万人了,平原怕也有如此规模。”曹洪更是催促言道。“兄长有什么段子速速说来。”
“那你们知道释家正经僧人是要剃度的吗?”曹操再度问道。
“这倒是少见。”曹德在下手笑道。“如今释家正经僧人要么从西域来,到洛阳、五台山便止步,要么从海上狮子国过来,到青徐便止步,我们这里还真没有正经番僧……不过,剃度这种事情人尽皆知,天下人都知道他们脑门是剃的圆溜溜的,也不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正是如此。”曹操得意笑道。“我今日要讲的,乃是京兆长安城的一桩事情。须知道,彼处释家繁茂,信奉释家的世族却是不少,便是番僧也有许多……这一日,有一家人嫁女儿做喜事,因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