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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殊途同皈-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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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栖香无奈地吹了声口哨,冲着那几条黑影自嘲道:“诸位兄台,深夜来此,定不是为了偷香窃玉吧?”

    不出所料,那几条黑影没有给出只言片语,但从他们紧接而来的攻势看,他们的来意不言自明。五条黑影,一左一右,一上一下,最后一个专攻中盘,意图将晏栖香的退路完全封死。

    “看来诸位对在下的路数已了若指掌。”晏栖香一边苦笑着,一边勉强躲避着四面八方攻来的杀招。他自诩江湖清流,最烦与人动手,诸多武功中,除了轻功,他都不感兴趣。后又为讨佳人欢心,轻功中那些姿态不佳的他也不屑去学,只专门学些看上去风度翩翩仪态万千的招式。须知越实用的武功常常越为简单粗暴,花花架子固然好看,在实战中却帮不上什么忙。特别是在身处囹圄之时,脱困之处往往位于一言难尽之地,这可苦了晏栖香。

    他被五人团团围住,“陌上飘琼”的招式眼下无法施展。况这五人不仅步法灵活,出手也十分迅猛,晏栖香左支右绌,只能堪堪躲过关键的杀招。不过十多个回合,他的衣服已变得破破烂烂,手上颈上也不幸地挂了彩。

    眼见脸上也将挂彩,晏栖香不得不痛下决心,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其实他并不是无计可施,五人围攻他时,他已注意到了其中的破绽。为了将他的进退之路统统堵死,在他左右死守的两人常常大步拧转,总是先一步拦住他的去路。这样的堵截固然有效,但却不可避免的在下盘露出了空门。

    晏栖香再次瞥向二人两腿之间,颇为绝望地闭了闭眼,深深提了一口气,突地身形一矮,整个人如梭子一般,从一人的□□滑了过去。

    实在太不体面了。

    晏栖香一边郁闷着,一边从地上“嗖”地直起了身子。法子如他所料,不甚体面却十分有效。晏栖香这一记“钻裆功”显然不在五人的预料之内,等他脱出重围之时,五人似还未反应过来,仍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诸位,后会无期。”晏栖香一掸长袍,又恢复了清风朗月的模样。随着他的身形渐渐飘远,声音也飘散在了空气中,等那五人想要继续追击时,哪里还有晏栖香的身影。

    沉沉夜色中,一只闻香虫奋力扇动着翅膀,穿过鳞次栉比的房屋,绕过一条条或明或暗的街巷,最终朝着一座灯火通明的高楼飞去——一枝春。

    跟在闻香虫身后的贾无欺蓦地停住脚步,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表情。

    “一,枝,春。”岳沉檀望着楼前高挂的招牌,不紧不慢地逐字念道。

    “岳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贾无欺话还未说完,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已热情地迎了上来,二话不说就要将二人拥入大堂内。贾无欺挣扎片刻,就听一个含笑女声道:“这位公子,看上去颇为面熟。”

    岳沉檀看了贾无欺一眼,薄唇微抿。

    贾无欺看向说话的女子,忙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吧……”

    那女子如水的目光脉脉望向贾无欺:“奴家怎么会看错,上次公子来,看到奴家就远远躲开,像是怕奴家吃了你似的。”说完,她还羞涩地低头一笑。

    此时二人已被拉扯进了大堂内,贾无欺拧了拧身子,迫切想要从这充满脂粉味的包围中抽出身来,只得干笑道:“姑娘真会说笑。”

    “奴家哪里——”那女子似笑非笑地朝贾无欺抛了个媚眼,余光突然瞥到了地上的东西,她“咦”了一声,从贾无欺脚下拾起了一本蓝皮册子。

    贾无欺一看她手中那本《江湖奇情录》,立刻摸了摸自己的怀里,果然正是柳菲霏送他的那本书。那日他随手塞进怀里,一直未曾拿出来看过。

    “姑娘,这册子是我的——”

    贾无欺话音未落,就见那女子翻开册子扫了几眼复又合上,随即了然地看向贾无欺道:“原来如此,方才是奴家强人所难了。”

    贾无欺一脸不解,岳沉檀的目光倏地落到了那本册子上。

    那女子颇为体贴地将册子重新塞进贾无欺怀里,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怪公子过门不入,咱们这儿确实不能满足公子的需求。”说着,她朝身边的几名女子耳语一番,原本包围着贾无欺二人的姑娘们一下都散了开去。有的充满兴味地看着他二人,面上也浮现出那种让贾无欺摸不着头脑的了然神色。

    贾无欺轻咳一声,虽然他此刻不确切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却清晰地感受到气氛的古怪,于是试探道:“姑娘……可是有什么误会?”

    “公子不必多说,”女子温柔一笑道,“想来公子初来乍到,对这城内不甚熟悉。若公子想找可与一枝春相匹的地方,子瑕栏是个不错的去处。”

    “我二人是来寻人。”女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已被岳沉檀冷冰冰的声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寻人?”女子目光在岳沉檀和贾无欺二人脸上逡巡,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妍妍,他们是来找我的。”一个带着几分倜傥之气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晏栖香摇着纸扇,半倚在扶手上,从高出望下。

    妍妍看了看晏栖香,又看了看贾无欺二人,半晌才道:“原来他们要找的人是晏公子……晏公子果然当得起风流二字。”

    晏栖香摸摸鼻子:“妍妍,我怎么觉得你话中有话……”妍妍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扭着腰走了。

    片刻之后,一枝春最顶层的厢房内,灯亮了起来。

    贾无欺拉了把椅子坐下后,上下打量了晏栖香一番:“被劫色了?”

    晏栖香摇摇头,痛心道:“不,比这要严重得多。”

    贾无欺点头“哦”了一声,随即调转话题道:“来,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晏栖香叹了口气,幽怨道:“小滑头,你真真无情。”

    “看来围堵你的人并未下狠手。”岳沉檀坐在一旁,凉凉道。

    晏栖香并不想回忆自己脱身的细节,干咳一声,道:“不过既然他们专程来找我,说明我追查的方向定然是正确的。”

    “又或者,他们只是单纯看你不顺眼罢了。”贾无欺故意道。

    晏栖香耸耸肩:“他们不买我的帐无所谓,只要姑娘们买账就行了。”随即他压低声音道,“我顺着官府的告示调查,发现那些被采花大盗糟蹋的姑娘俱都来自大户人家。大户人家人多嘴杂,我这一打听,还真打听出了些东西。”

    “哦?”贾无欺挑了挑眉。

    “这些姑娘虽都年纪尚小,但都有婚约在身。”

    “婚约……”贾无欺心念电转,立刻道,“不错,曲红绡也有婚约在身!”

    “难道那采花大盗只采有主之花?”晏栖香疑惑道。

    “不——”贾无欺摇摇头,“也许,正是有主之花,采花大盗才会去采。”

    晏栖香目光一凝,他似乎明白了贾无欺话中的含义,若这是真相,不免让人不寒而栗。

    岳沉檀的话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你所调查的这些人家,后来可曾因采花大盗一事退婚?”

    晏栖香点点头:“有的是自己主动提出,也有的是男方家中提出解除婚约的。”

    “这就对了。”贾无欺道,“原本缔结的婚约,因采花大盗一案而解除,这采花大盗不像是为采有主之花而来,倒像是专为破坏婚约而来。”说完,他看向晏栖香,接着问道,“除了婚约,这些人家可还有何共同之处?”

    晏栖香刚要张口,贾无欺摆摆手阻止了他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他转了转眼珠,然后道,“这些人家中可都有人诚心礼佛?”

    晏栖香闻言一愣,然后惊奇道:“你是如何得知的?确切地说,不是家人,而是这些女子似乎定期都要前往寺庙上香。”

    贾无欺没有回答晏栖香的话,而是转而看向岳沉檀。岳沉檀面容冷肃,眸色深沉道:“垂云寺。”

    贾无欺神色一敛:“你有何打算?”

    “问清缘由。”岳沉檀淡淡道,“必要时出手。”

    晏栖香看看两人,糊里糊涂道:“你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贾无欺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道,“关于那两位制傩工匠的死因,你可有什么发现?”

    晏栖香微微颔首:“你可记得那位姓赵的小师傅,生前不是有许多大家小姐主动给他送饭吗?”

    贾无欺点点头。

    晏栖香叹口气道:“巧就巧在这儿了,那些大家小姐之前不仅有婚约在身,而且无一意外地都遭了那采花大盗的毒手。”

    贾无欺眉头一皱:“赵铭死得十分突然,嘴中尚有食物,莫非是那些小姐送的东西有问题?”转而他又否定道,“不对,若是食物有毒,仵作早就该发现了。”

    晏栖香瞥他一眼,似乎在说他太天真:“那些小姐们不仅争先恐后地给赵铭送吃食,而且或许是在家任性惯了,在外也毫不收敛,每次送去的吃食必须要赵铭吃完后才让他离开。”

    “必须吃完?”贾无欺眉头又皱了起来。

    “食物中定然有蹊跷。”岳沉檀突然出声道。

    晏栖香“哗”地一收纸扇:“不错,多亏我心思机敏,觉得这吃食中定有问题。与各家厨娘好说歹说,才撬出了一点有用的线索。”见二人的目光齐齐汇集在自己身上,他清了清嗓子,一扬下颌道:“那些厨娘说,自家小姐要求她们烹饪时必须加两样东西。”他故意停顿了下,然后才道,“甘草和京大戟。”

    话音未落,就听岳沉檀沉声道:“十八反。”

    贾无欺立即也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所谓十八反,是医圣张仲景给出的一组配伍禁忌,原本无害的两种药材配在一起,可能会产生剧烈的毒性。有的虽毒不至死,但长期使用,也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危害。甘草和京大戟正是十八反中的一反,二者相调,毒性并不强烈,但若持续使用,对内脏会产生严重的损害。

    “所谓十八反,并不是两种相克的药材放在一起就会危害身体,二者的配比也会影响它们的毒性。”贾无欺摸摸下巴道,“我曾听说,若京大戟的比例高于甘草,则这两种药材一齐使用并无危害。故而,”他笃定道,“这些大家小姐的背后,一定有人操纵。我不认为这些小姐能清楚知道十八反的精确配比该是如何。”

    “此外还有一点,王老师傅死时,那位请来的李大夫说过一句话,我有些在意。”贾无欺思索片刻道。

    “哦?”晏栖香应道,“这李大夫我后来倒是去找过他,可他并未对王老师傅的死说出个所以然来。”

    贾无欺道:“他当时虽未发现酒菜中的问题,却说了一句‘望潮楼的扶头酒,果然与别处不同’。”说罢,他看向晏栖香,“他后来可曾跟你提过此事?”

    晏栖香眨了眨眼睛,随即道:“是了!问及王老师傅在望潮楼身死一事,他随口道,望潮楼的酒,带着一股子别处没有的甜味。”

    “甜味,”贾无欺玩味道,“恐怕是甘草味吧。”

    “若依你所说,王老师傅常年在望潮楼饮酒,想取他的性命,使用慢性□□神不知鬼不觉地致其于死地,是最妥当的办法了。”晏栖香道。

    “况,买通一个酒楼的小二,并不是什么难事。”岳沉檀冷冷道。

    贾无欺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轻叩:“可这两位师傅又是因何而遭毒手呢?若说江湖恩怨,他二人常年在作坊劳作,应该和江湖之事沾不上边。”

    “既非江湖之事,只有庙堂之事了。”岳沉檀道,“这二人皆精通制傩工艺,突然暴毙。而曲红绡出事后,大皇子将与九头章颂有关的手艺人通通收押。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岂是巧合二字可以解释的?”

    贾无欺顺着岳沉檀的思路想去:“大皇子之令因采花大盗一案而起,假若那采花大盗每每作案并非意在采花,而是为了解除那些女子的婚约。那大皇子收押制傩工匠,不是为了曲红绡,而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

    “非也。”晏栖香拉长语调,摇摇头道,“坊间传言,大皇子可是爱极了那位曲小姐,听闻曲小姐出事,他可是双目赤红,怒发冲冠……”说着,他还“啧啧”了两声。

    岳沉檀冷冷看他一眼:“这世上聪明人不多,自作聪明的人却不少。”

    贾无欺一听这话,云开雾散,恍然道:“莫非是有人想借大皇子之手,除掉那些制傩工匠?”说着,他又自顾自地补充道,“不止,恐怕那些大家小姐也是被人利用,以助她们解除婚约的由头,借刀杀人……”

    晏栖香闻言道:“可那些工匠不过是寻常手艺人,为何偏偏要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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