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皈-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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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人眼中,却各自有了一番计较。
可惜他虽快,却快不过易清灵的先发制人,店前的马厩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他们入店前拴好的马匹。此地距寒簪宫不知还有多远,况且听闻寒簪宫地势险要,位于绝巅之上,光是上山恐怕就要耗费不少力气,更遑论此刻他们甚至还未到达山脚之下。
“明日午时”“顺利入宫”,贾无欺这下才算明白了易清灵方才话中的意味。他郁闷地搔搔头,这还未入寒簪宫就得罪了宫主,前路堪忧啊。
“马被易宫主赶走了。”贾无欺回到店里,朝同行二人道。
“怎么会这样……”善哉皱了皱眉道。
倒是岳沉檀毫不在意地坐在长凳上,完全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冷嗤一声:“果然尽耍些小手段。”
“岳少侠,”贾无欺大马金刀地坐回他对面,谆谆教诲道,“你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岳沉檀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哦?”
“咱们的马没了,如何赶路?无法赶路,又如何在明日午时前到达寒簪宫?”贾无欺手指扣桌道,“你看,若你方才忍住别说那两个字,也就没这后面的麻烦事了,你说是也不是?”
岳沉檀像是丝毫没意识到他的苦口婆心,没什么情绪直接问道:“为何要在明日午时前到达寒簪宫?”
贾无欺一口老血差点从嘴里喷出:“明日午时便是寒簪宫力邀群雄共讨淫贼的大会开始之时,自然不容错过。”他实在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岳沉檀为何会想不清楚。
他话音刚落,岳沉檀睨他一眼,反问道:“此番上山你难道是为了讨伐淫贼?亦或,你是群雄之一?”
贾无欺想了想,似乎两样他都挨不上边。他既不是收到英雄帖的‘英雄’,也不是为讨伐晏栖香这个‘淫贼’,而是为了搜取线索而来。
“所谓商讨大会,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人声嘶力竭地进行一场虚张声势的表演罢了。”岳沉檀冷冷道,“除了聒聒噪噪,并不会有任何的进展。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何必非要前往那劳什子大会与夸夸其谈之辈浪费时间?”
他这话说完,天残五酉那桌便有人赞赏道:“好个自见者不明,看来现在江湖中的年轻人,也不是全然一无是处。”
说话的正是归守东。
岳沉檀虽冷傲,却并不无理。老人家有心赞他一句,他虽不会摆出谦谦君子状说句“谬赞”,但也说了一句“多谢”,作为回应。
如此欣然受赞,倒是颇可归守东的心意,他拈须微笑,一边看着岳沉檀,一边不住的点头。
贾无欺此刻已被岳沉檀说服,的确,寒簪宫的商讨大会与他关系不大。他此番前来,一是为确认众人口中淫贼所戴的面具是否就是九头章颂,二是为了伺机从曲红绡那里得到关于淫贼的线索。这两件事,不去参与商讨大会,也能完成。况且,他现在还不能确定那采花大盗是否还用的是他曾经的那张脸,若真参与了商讨大会,听众人对着他那张脸口诛舌伐,他只能更为糟心。
他和岳沉檀现在两人都没了担忧,可怜的便是善哉和尚了。岳沉檀可以来去自如,他却是奉了师命要去寒簪宫参与大会。现下宫主得罪了,马又没了,两个同伴还毫不着急,只剩下他一个人忧心忡忡,担心误了商讨大会的时辰。
岳沉檀与善解人意四个字搭不上边,贾无欺却心思玲珑,他看出了善哉的担忧,便建议道:“这店中诸位恐怕都是前往寒簪宫的,小师傅若是愿意,我替你问问,看谁能带你一程?”
他小师叔惹下了祸,自己却主动送上门帮他解决,贾无欺埋怨地瞪了岳沉檀一眼,但心中却没有丝毫不高兴,甚至有一点喜悦和满足。
善哉一听,忙点头道:“如此甚好,有劳贾施主了。”
贾无欺笑着摆摆手,向庄不苟走去,问道:“庄长老,你也听见了,我们的马丢了,恐怕无法在明日午时前赶到寒簪宫。我自己是无所谓,但同行的有一名少林弟子,到时却要与少林北宗的其他弟子汇合。若是庄长老也要前往寒簪宫,可否捎他一程?”
他话说完,庄不苟挑了挑眉,没有说话,旁边的一名丐帮弟子却替他道:“这恐怕不行。我等之所以在此处落脚,是等着约好的轿夫前来。这轿上的位置有限,恐怕再无法多容纳一个人。”
“呵呵,”听到丐帮弟子的解释,天残五酉中的佘守南倒是笑出了声,“真是老朽孤陋寡闻了,原本以为丐帮弟子都是行脚出身,没想到现在的丐帮弟子也坐轿子喽。”
“老前辈,丐帮‘泥腿子’‘臭要饭的’外号虽由来已久,但并不是因为它有道理,而是丐帮中的有些人不思进取固守糟粕的结果。”庄不苟整了整衣袖,书生气十足地向佘守南解释道,“谁规定丐帮的人不能穿净衣,履净鞋,堂堂正正的用饭,风风光光的出行呢?”说着,他语气又加重了几分,“故而,天降暴雨,路滑难走,叫顶轿子,也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
对于他的解释,佘守南一笑置之,并没有出声。
庄不苟见自己的话没得到回复,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怨气,看着方才不住给自己灌酒的小子,他轻咳一声,似乎十分理解道:“我知道那位少林的小兄弟上山心切,只是你看,一顶轿子统共就那么大一点的地方,实在难以挤出多余的空间。况且,”他勾唇一笑,似乎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颇为得意,“我丐帮上山自然是为了参加商讨大会,听小兄弟几人方才之意,似乎视这商讨大会如敝履。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兄弟的朋友还是离我们远些,免得也变的道貌岸然起来。”
原来庄不苟方才听到岳沉檀的话后就心生不满,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与小辈争辩。没想到贾无欺此刻送上门来,他正好借着机会明嘲暗讽一通。
他话一出口,贾无欺便明白了他的意图,见对方似乎还期待着他苦苦哀求一番,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朝天残五酉走去。
要知道,有时候老妖怪比假君子要可爱的多。
果然他没走几步,于守西就笑眯眯地朝他招招手道:“小兄弟,你过来。老朽问你两个问题,若你答对了,我们便带你的朋友上路,如何?”
贾无欺自然满口应道。
于守西见他步履轻盈,落地无声,寿眉愈弯,慈祥道:“小兄弟,这第一个问题是,何为天地?”
他这问题一出,贾无欺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扫帚老人’写给他的轻功秘法中的话,用在此处,应是无妨吧。于是他张口便来:“夫天地,空中之一细物,有中之最巨者。”
于守西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道:“至人潜行不空,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慄。请问何以至于此?”
贾无欺想也未想,印在他脑海中的文字便脱口而出:“是纯气之守也,非智巧果敢之列。”
说完,他期待地看向于守西,只见于守西拊掌一笑:“好,小兄弟的回答,老朽十分满意。你那位少林的朋友,便放心交给老朽吧。”语罢,他朝桌上的其他几位道,“我去去就回。”
言下之意,便是要天残五酉中剩下的四人在此处等候了。
贾无欺一想此去路程遥远,不由道:“只我一人在此等候于老前辈就是,其余四老若是乏了,不如前往二楼休息。”
于守西“哈哈”一笑道:“小兄弟你放心,老朽虽腿脚不比年轻时候,但这来回也不会太久,最多一炷香的功夫。”
一炷香的功夫最多能走多远的路?
于守西很快给出了答案。
一炷香后,伴着电闪雷鸣之声,于守西一人推门而入。他身上的衣衫分毫未湿,脚上的鞋子纤尘不染,就好像他从未出过门一样。
黑店中的众人,再次见到于守西后,才明白了此人的轻功有多么出神入化。
第九十八回()
雨越下越大,店中的人却愈来越少。自善哉离开后,丐帮等的轿夫不久之后便来接人了,四海剑盟和震远镖局的人也仿佛有急事一般,匆匆离开。当贾无欺和岳沉檀二人冒雨而出后,店中只剩下六个人,天残五酉,和那个一直背对众人的锦衣人。
一声炸雷后,归守东目光落在桌上跳跃的烛火上,悠悠道:“小子,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一直沉默不言的锦衣人轻笑一声,放下把玩的酒杯转过了身。一张生得龙眉凤目的面容,一身倜傥不凡的气度,此人正是辜一酩。
“你不在京城好好待着跑来这里作甚?”归守东语气熟稔道。
辜一酩闻言一笑,不答反问:“五位在谷里待的好好的,为何要跑到这等偏僻之地来?”
归守东立刻明白了过来,拍了拍脑袋:“看来是真的老喽,连谷中的规矩也记不得了。”
“既然归老想知道,一酩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辜一酩微微一笑,“我那未过门的大嫂出了事,我当然要来探望一番,否则岂非坏了兄弟之情。”
“原来如此。”归守东意味深长地看了辜一酩一眼,“既是探望,为何又要避人耳目呢?”
“哦?”
“老朽一直等着师兄弟相认的戏码,可惜却没有等到。”归守东作惋惜状道,“否则,老于恐怕也能和那小子切磋切磋了。”
于守西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不错。”
“切磋?”辜一酩脸上笑容微敛,“于老竟有意和我那师弟切磋?”
“你师弟的身手,难道你还不清楚?”归守东略略惊讶道,“他身法之快,轻功之妙,我五人中恐怕只有老于可与他一较高下。”说罢,他问道,“他习的是什么功法,你可清楚?”
辜一酩目光一沉,若有所思道:“谷中所授功法,您老又岂会不清楚?不过是迷踪步、燕子抄水之类的功夫,虽比一般轻功要高明些,但若要与五老的身法相比,那自然是差了一大截……”
“这就怪了……”归守东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那位小朋友的身法,我看着眼熟得很。”于守西慢条斯理道。
“于老莫非看出了什么端倪?”辜一酩问道。
“还记得我问他的两个问题吗?”于守西道,“其实那两个问题也是别人问过我的,只是我当时阅历颇浅,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答案。”
“哦?”辜一酩眼中精光一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难住于老?”
“渡苦。”于守西顿了顿,然后补充道,“少林的那个渡苦。”
黑夜,暴雨,密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两个身影如游鱼一般在密林间穿梭着。雨声、雷声、木叶声不绝于耳,偏偏就没有人的脚步声。
穿林无声,踏水无痕。
这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轻功无论如何也算得上一流,然而其中一人还不满足。
贾无欺此刻非常郁闷。见识了于守西在暴雨中沾衣不湿的功夫,他有心用履虚乘风步也尝试一番。没想到刚一出门,岳沉檀就如影随形般跟了上来。若在以前,他被岳沉檀追上也就罢了,现在他有了新学的轻功傍身,怎么想也应该技高一筹。这么想着,他便起了比试的心思。脚下生风,愈走愈快,耳侧疾风呼呼作响,雨滴遇风则散,俱都向后飘去,他身上的确片雨未沾,可身后也确实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人。
竟然还甩不开?
贾无欺心中一急,运转真气,提息一跃,整个人便如同朝天炮一般,蹭地一下窜入高空。他还没来得及暗喜,整个人就倒栽葱似的直直朝地面坠去。这是贾无欺第一次使用履虚乘风步,这轻功虽然妙至毫巅,但要完全掌握却并非易事,稍有不甚,便会气息混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贾无欺此刻便是这种情况,比起断线的风筝,他更像一只皮球,在空中地下弹上弹下。清气一顺他便上浮,浊气一乱他便下沉,先不论他是否成功甩掉了岳沉檀,此刻他已成功把自己弄了个晕头转向。
岳沉檀在不远处负手站定,欣赏了一阵,终于善心大发,飞身而上,在贾无欺两处肩井穴上重重一拍。贾无欺只觉体内乱窜的真气倏地一下都缩回了丹田之中,身体一沉,直直向下坠去。他瞥见岳沉檀站在地面上,料定对方决不会任由自己摔在地上,所以原本有的几分慌乱也收了起来。
“啪!”
直到贾无欺四仰八叉地拍在了一滩烂泥里,他才彻底意识到,现实是有多么残酷。他绝没有看错,就在他要撞上岳沉檀的时候,对方轻巧一避,将这一滩烂泥让了出来。
贾无欺恨恨地抬起头,目光从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