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家谨玉-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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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师傅道,“你叫了我几年师傅,还不知道我的名讳,如今也不必瞒你。我姓徐,单名一个嘉字,任太医院左院判。你去过子文府上,与许府挨着的徐府便是我家,回京后着人给我捎个信儿。”
“是。”林谨玉瞅瞅两位先生,许先生啥人哪,左院判到我家来做啥?
徐师傅见林谨玉瞪着许子文,有些好笑,“有不明白的,就问子文。我那里有几本药膳医书,你在这上面天份有限,倒是你姐姐有些灵性,一会儿拿去给你姐姐看吧。”
许子文笑而未答,道,“你家宅子多少年不住人,只有几个旧仆守着。你这次回京是住荣国府么?”
“宅子修缮得几个月,只能先住外祖母家了。我也不认得会制园林图的先生?”
“这你不必担心,京中人头老徐比你熟,让他帮着找一个。”许先生瞥了徐师傅一眼,叫你多嘴,给你找点事,“你交待管家去找老徐就是。”
先送走徐师傅等人,林谨玉便着手安排扶陵回乡的事。贾琏是个心眼儿活动的人,反正现在他也捞不着林家的产业,倒是专心帮林谨玉里外打点。
贾琏惯会交际的人,见着许先生却有些不大自在,其实这也是贾府第四代男人的通病:不爱读书,所以贾琏最爱不得摇头晃脑的老夫子了。
许先生不老,三十几岁,称得上风姿特秀爽朗清举,笑道,“我久不在京都,跟你家不熟,倒是同你岳父王子腾还认识。看你这年纪,娶得可是子腾兄的长女?”
“正是。”贾琏笑,“可惜岳父出京,不然先生回京正好相见。”
林谨玉笑道,“王大人不是任京营节度使么?”
“早转了九省统制,不过这都好几年了,估计也快回京了。”许先生斜倚着车内软垫,吹了吹手中热茶,细呷了一口,才道,“当年子腾兄长女满月,我还凑热闹喝过满月酒。你夫人闺名中的那个熙字,还是我取的。”
贾琏忙道,“真是惭愧,竟不认得世叔。”
许先生轻笑,摇了摇头,“我跟荣宁二府素无来往,称不得世叔二字,我姓许,叫我许先生就是。你即是子腾兄的爱婿,我见了你,难免想起一二旧事。”
贾琏脸色一窘,林谨玉道,“琏表哥也尝尝,先生最善茶,这是极品雀舌,取山泉之水而烹,芳香隽永。”
贾琏笑着接过,赞了又赞。林谨玉掀开车帘,喊了声,“穆大哥,进来喝杯茶吧。”
马车未停,甚至无一丝异动,车帘掀起,一身黑色貂裘的穆离矮身钻进车中,带了些许凉风,林谨玉将棉帘塞好。
穆离素来少言,目无斜视,坐在许先生身边,自己倒了盏茶,细细的喝了。
贾琏见此人容貌俊美,周身却带着隐隐煞气,也未多看,林谨玉笑道,“琏表哥,这是穆大哥,跟我一道随先生念书的。穆大哥为人极好,只是不喜言语。”
“无妨。”贾琏笑,林谨玉身边的先生说起他岳父都淡淡地,不知是何来历,再看这黑衣男子,贾琏也就不太计较了。
“茶不错。”穆离看向许先生,道。
许先生自身旁一个老红木匣中取出三寸高的玉瓶,递给穆离道,“我们在此品茶论茗的享受,拿去给我那女弟子尝尝。”
穆离接过,转身出去了。车厢一丝停顿震动皆无,贾琏道,“这位穆兄弟怕是难得的高手。”
林谨玉唇角弯弯,“可不是,杀起人来跟切菜似的。”
贾琏一愣,林谨玉笑着摆手,“开玩笑,开玩笑,表哥别当真。”
深山里族人热相迎()
扬州距姑苏颇近,只是林家祖先坟茔地处山中,道路艰难,直走了五六天才到。去看看网 om。
之前贾敏过逝,只是暂且寄在扬州山神庙内,如今恭送父母棺椁回老家,林谨玉还是头一遭来这里。
四面环青山,南方地处暖,山中绿树丛丛,山坳里居住着不少人家。林谨玉早命人前来通信打点,故刚进山门便有个着浅蓝棉袍的少年迎上来问,“可是扬州林谨玉林大爷来了?”
林谨玉扶着平安的手下车,温声道,“正是。不知小哥儿如何称呼?”
“不敢,这几日天气晴好,父亲接到信,算着林大爷该到了,让我来迎一下,免得林大爷不认得路。”少年容貌清秀,笑起来眼睛清亮脸颊两个圆圆的酒窝,很可爱,年纪也与林谨玉相似,笑道,“我姓林,上丹下枫。”
林谨玉携了少年的手道,“原来是丹枫,我们年纪相似,又不是外人,直呼姓名就是。前面的路可还能行得了车?”
“里面越走越窄的,路旁有专门寄马车的棚子,谨玉放心,这山是林家山,坳里住的都是林家族人,放棚子里也无妨。前面能走马,骑马进山吧。”林丹枫说话极俐落。
林谨玉点了点头,跟许先生姐姐商议了一番,留下崔行带人收拾车厢里的东西,前面路并不远,只是林黛玉乃女眷,抛头露面有些不便,还好林丹枫备了一副滑杆儿,林黛玉白纱遮面,由两个健硕的婆子抬着进山。
其余人都随林丹枫走路,虽是山路,却铺了青砖石板,并不难走,林丹枫口齿清晰,笑道,“这山里的路还是林大人拿银子修的,听说林大人故去,我父亲伤心了好一阵子。谨玉交待的事都办妥了,只待选个黄道吉日,即可下葬。”
林谨玉道,“宗长大人怜惜我们姐弟二人,若非族人帮忙,哪有如此顺利?我们久在扬州,却是头一遭来拜见宗长,真是惭愧。”
道路蜿蜒漫长,山坡上有些草已枯,倒是一些野生的茶花仍然娇艳,偶尔窜出一两只地鼠野兔,林丹枫一只袖箭射过,笑嘻嘻的跑到山坡上捡起来,挥了挥,“中午可以加菜了。”少年的笑容清秀俊朗,风光明媚,林谨玉几乎想要在此定居了。
林丹枫很喜欢说话,介绍了不少山里的事,他是林氏宗长的儿子,他哥哥是下一任宗长,今日主动迎接林谨玉等人,在林丹枫心中,这是他的责任。
林如海一支人丁单薄,亲近的族人皆无,不过落叶归根,死后仍会安葬回乡。这里并非人文名胜之地,却也山清水秀,人心简单。
林丹枫觉得路并不远,他每天走惯的,却见贾琏面色发白气喘吁吁额上一层热汗,拍了贾琏肩头一下,关切的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怎么出了这么些汗?”
贾琏差点吐血,老子前头小二十年也没走过这些路,个死乡巴佬!
林谨玉微笑,“表哥大概是累了,丹枫,还有多远?”
“走一半了。”
贾琏差点瘫地上,林谨玉想了想,道,“表哥,不如这样,让赵初带两个侍卫陪你在这儿歇会儿,我们先进山,找副滑杆儿送出来。”
林丹枫道,“真是抱歉,接到信儿说只说林姑娘要来,也不知道贾大哥身子不好,我就备了一副滑杆儿。”
老子身体好得狠!贾琏实在走不动了,腿沉得像灌了铅水一般,只好勉强一笑,“也好,说实话,我从没走过如此远路。表弟先行一步吧,我歇会儿再走。”不说他,就是兴儿几人也跟去了半条命似的。
林谨玉嘱咐了赵初几句,见许先生同其他人脸色还好,也没再多说。
……
山里人有山里人的热情,林谨玉这行人衣饰精致容貌出众,这山里十天半月见不着个生人面,听说林大人的公子要来,全围村口等着,跟看西洋景似的。
“哟,我爹都出来了。”林丹枫一手举着兔子一手摇晃,“爹,谨玉他们到了,饭造好没?”
一个四十来岁肤色古铜的壮汗笑着上前,浦叶大的手掌拍在林谨玉的后背,笑声响亮,“好小子,可把你盼来了。走吧,家里去,你婶在家造饭呢。”林谨玉差点给他拍地上去!
“林大哥怎么只见谨玉,倒看不到兄弟了?”许子文笑道。
“唉哟,这不是小文子嘛。”林宗长惊喜万分,一拳砸过去,许子文轻巧避开,笑道,“我可受不起你一拳。”
“好兄弟,还是你仗义,林小子这么一点儿,早知道你跟着,我就不担心了,家去,有好酒好肉!”
林宗长极热情,林谨玉倒觉得许先生真跟神仙似的,林家宗长他都头一遭见,许先生都有交情。
林谨玉心里叹息,先生,你不是啥山精变得吧。
林黛玉又过来盈盈拜见,别看林宗长爽朗,一见林黛玉这种娇美轻柔的女孩儿,倒不知说些什么,顿时哑了,喊了一嗓子,“狗剩家的,带丫头家去歇着。”
山里面冬天没青菜吃,除了肉,还是肉。喝得是自家粮食酿得清酒,林宗长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娶了媳妇,二十出头的妇人,跟着婆婆做饭,倒不似外头女子规矩大,拉着黛玉同婆子丫头们往西屋吃饭。
林宗长很是高兴,拉着许子文拼酒,许子文抵不过,酒色上了脸,胭红渐染,林谨玉同林丹枫眨眼偷笑,林宗长一人一个暴栗,笑骂,“笑个屁,你俩也得学着喝。男子汉不会喝酒,能叫爷们儿吗?”
林谨玉抿了一品,说,“喝呢,我敬林叔一碗。”
“你那不叫喝,那是舔。”林宗长豪迈婉若梁山好汉,仰脖子干了,对着林谨玉一亮碗底,教训道,“瞧见没,这才叫喝!喝干净了!”
林谨玉豪气冲到头顶,一口气吞了,林宗长赞许的拍拍林谨玉的肩,“好!是条汉子!来,再干!小三儿,跟你林兄弟喝酒!”
林谨玉以前喝的都是果酒,或是度数低的酒水,林如海怕他贪杯,管得严,向来不许他多喝。酒桌上见真章,这回直接醉到桌子底下去了。
林谨玉一醉到第二天早上,众人吃喝得尽兴,早把给贾琏送滑杆儿的事忘到脑后去了。还是几个仆从见左等不来右等不到的,过了晌午,歇得差不多,只得走一阵歇一阵的,磨蹭到天黑才赶到村头儿。
晚上小厮伺侯着洗漱了,又给他揉了半夜,第二天,贾琏两条腿还跟断了似的,见了林谨玉也没好气,“你倒好吃好喝的开心,表哥我差点折在山上。”
林谨笑着作揖道歉,“弟弟喝了两碗酒,一醉到天明,对不住表哥了。知道表哥没养过来呢,我跟林叔说了,表哥你就安心养着吧,有个十来天便能回去了。林婶安排人给表哥送饭过来。”
贾琏敲了敲腰,皱眉,“要这么久。”又想到晚上五六盆子腊肉酱肉野猪肉野鸡肉野兔子肉,无奈的说,“表弟,这儿有没有其他吃的,金针银芽什么的?”
“山野之地,哪有那些。”林谨玉道,“林叔也是拿了村里最好的东西招待咱们了,表哥忍忍吧。村里人一片心意,再说,这冬天,山里你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吃食。”
贾琏想吐血。
说往事谨玉徒叹息,荣国府黛玉讽夫人()
清晨,林谨玉随宗长去了祖坟所处之地,放眼望去,好大的一片土馒头,有许多无碑无字,林谨玉免不得问了。去看看网 om。
林宗长笑道,“有人不喜欢立碑,说一辈子过去就得了。人死成灰,百事空。你爹是个好的,在外头做了大官,也没忘了族人。我看你也不错,眼净心正。其实你们这支已另立族谱,只是当年你的先祖靖宁侯对族人有大恩,靖安侯喜这里清静,过逝后仍回这里安葬。”
“爹爹从未说过。”
“这个村子也有几百年了,原来林家并不在姑苏,而是在山东,也是一方世族。”宗长完全不似外人面前的豪放,倒有些悲凉,“风云变幻朝代更迭,总有许多旧的世家湮没,林家在前朝末帝时分成两派,一派于旧朝为官,一支在今朝太祖身边效力。你的先祖靖宁侯便是太祖身边的谋臣。仗打了十几年,末帝于禁宫内自尽,太祖皇帝占了江山,自然开始清算前朝世族。林家一位先人,承毅公乃前朝末帝恩师,末帝去后,也以身相殉。承毅公便是我的先祖,承毅公率兵相战时曾一箭射杀太祖的同胞弟弟靖王。此时太祖坐了江山,怎肯饶过林家,靖安侯暗中引渡族人到此处安家。”
“太祖没有追究吗?”林谨玉听得惊心动魄,不由神往。
“当年平定天下,太祖按功勋封了四王八公,靖安侯乃他手下第一谋臣,论功赏怎么可能只是封侯?”林宗长淡笑,眼睛明亮,“谁也不知道靖安侯用了什么法子劝住了太祖皇帝。我们这一支来到这里,山中岁月平静,也是福分。靖安侯这一支便是在太祖时分了出去,不过后来有人送靖安侯的骨灰回来安葬。靖安侯于我祖上有活命之恩,自然不会拒绝,便为你们这支选了这块风水地,每年也有人来打扫供奉。”
“爹爹说靖安侯随葬太祖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