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天机-第2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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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人曾从世界各地赶到北极圈,专程来看北极光,欣赏大自然馈赠给人类的虚幻之光,并为此神往不已,只看一次,就终生不忘。
人类的感情总是无比脆弱的,常常为了美景当前而感动落泪,甚至浮想联翩,神驰万里。
身为江湖人,我从不敢那样放纵自己的情感,只能谨守本心,踏实做事,一刻都不能感情用事。
就像现在,明明觉得那绿光美妙如同虚渺幻梦,却始终稳稳坐着,没有伸手去碰触它们。
猛地,山腰那监测站方向亮起了红灯,凄厉的警报声也呜呜响起来。
“将军,有警报,我们撤,我们先撤下去……”两名保镖急速冲过来,从左右两侧架起电隼的胳膊。
“磁场紊乱,能量增大七十倍,辐射当量增加二十倍,危险,撤离,撤离……各单位注意,马上撤离,马上从平台撤离……”监测站的扩音器开始广播,巨大的声浪突破大雪阻隔,响彻了整个山谷。
我向前探身,从一名保镖肩头取下了对讲机,揿着对讲键,大声问:“监察站,监测站,这里的辐射安全极限是多少?告诉我,现在平台是否还安全?”
在这里,我的头脑始终清醒,对于“辐射当量增加二十倍”的说法有着科学判断。
普通人只关注“增加二十倍”,因而引发巨大恐慌,但却忘了,人类能够抵抗一定当量的辐射,比如去医院拍全身光片、胸透片之类。甚至有些特殊行业,必须穿着铅衣暴露在辐射源之下,譬如核潜艇工作人员、核武设计者、航天飞机发射小组等等。
只要辐射量没有超过人体安全极限,那么,即使待在辐射环境中,也是基本安全的。
很快,对讲机里传来回答:“辐射当量没有进入安全红线区,暂时安全。我建议大家暂且撤退,是因为不清楚该数值会不会瞬间暴涨。一旦发生那样的情况,我这边根本来不及通知。”
我深吸了一口气:“好,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什么时候撤离,我自己决定。”
“你们……你们这样做非常危险,我不建议你们留在那里。平台四面都有摄像头,即使退到监测站这边,也能全面监视,没有死角。”监测站那边回应。
我把对讲机插在雪中,向那两名保镖挥手:“你们下去吧,退到安全区。”
保镖愣住,他们刚才听到了我跟监测站工作人员的对话,对我的决定十分不解。
他们的思维模式十分僵化,总是以为摄像头能够代替人的眼睛,将影像传送到安全地带去,摄像头即人眼,不会错过任何疑点。
假如摄像头对于幻象没有记录的能力,坐在监测站办公室里的人就什么都看不到。即使任何查阅视频日志,也依旧一无所获。那样一来,他们对上级的汇报文件就会一直是“查无变化”。
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很可能导致明明有些事发生在眼皮底下,人们却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监测人员相信摄像头,电隼的秘书相信监测人员的书面报告,电隼相信秘书……在这种貌似环环相扣、毫无纰漏的现代化汇报制度之中,偏偏有一个巨大的谬误存在,大家却视而不见。
“你们走吧。”我挥挥手。
他们是电隼的保镖,身负着保卫大人物安全的重任,当然不会听我的吩咐,因为我毕竟不是他们的老板。
“将军阁下,我们先撤下去吧,实在不行,可以把龙先生单独留在这里,好不好?”保镖附在电隼耳边请示。
我觉得好笑,大概在这些人眼里,电隼是人,而作为中国人的我,则是二等公民,可以代替电隼去冒一切险、扛一切事。
年轻气盛时,我或许会立刻反唇相讥,大声取笑那两名保镖。现在,我能够从他们的立场考虑问题,理解他们的想法,所以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其余保镖已经撤出平台,虽然没有发现可见的危险,但都已经拔枪,谨防生变。
“将军阁下,我们重任在身,必须请您离开。”另一名保镖也说。
“你们下去吧。”电隼挥动手臂,想甩开两人,但是保镖训练有素,在他停止动作时,四只手又同时扣在他双臂上。
“你们下去,我和龙飞留在这里。”电隼说。
他的表情有些呆滞,并没有因为北极光的出现而变得兴奋起来。由此可见,他没有想通“摄像头非人眼”的关窍,只是出于礼貌,要留在平台上陪我。
这就是电隼为首的整个团队犯下的最重大错误,如果不想通这一点,就算在古舞台上监测一百年,得到的也就是一摞摞空白报告而已。
现在,我对自己的判断只有七成自信,不敢过度乐观。而且,就算我比普通人的思维逻辑能力更胜一筹,也没有什么可兴奋的。这群保镖的任务不过是保护目标、例行职责、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们不会奢望跨界解决电隼的难题,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探索大自然的谜题,只求一份满足温饱的薪水而已。
只有胸无大志的江湖人,才会跟保镖们相比,为了一点点发现而沾沾自喜。
“将军阁下,按照国家安全保护法,我们有责任强制您离开危险领域,撤退到绝对安全的地点去。”保镖急了,搬出国家法律来规劝电隼。
我能猜到,下一步他们要做的,就是名正言顺地架着电隼离去,撤到监测站去。
“将军阁下,听他们的吧,大家各有责任在肩,谁也不要耽误别人的工作。”我淡淡地说。
平台一面对着万丈深渊,相当危险。我和电隼登上平台之前,保镖们已经多数站在平台外侧,以确保电隼的安全。
难为他们没有意义,而电隼与那反弹琵琶的舞者之间没有缘分的话,就算他留下,就算他再次见到那舞者,也没有任何积极意义,只是徒增烦恼。
“好,我走,你多加小心。”电隼说。
有了他这句话,两名保镖四手发力,架着电隼快走几步,离开平台后,将他交到另外一群保镖手中。
很快,所有人远离碧色的北极光,撤进监测站。
平台上安静下来,雪片仍然簌簌而落,只是因为北极光的映照,白的雪也变成了碧色。
北极光的存在,证明人类对于地球上的种种自然现象仍然所知甚少。风、云、雨、雪是肉眼可见的最普通自然现象,目前,人类已经能通过高科技手段来干扰、改变它们,融入自然,使其为己所用。比起它们,不可见的自然现象更多——洋流、海啸、地震、岩浆……甚至于最伟大的“时间光阴、四季循环”都是无法解释、无法控制的。
第296章 北极光中的夜宴(3)()
“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我记起了哲学家们看似玄妙、实则无用的话。
我希望能解决电隼遇到的问题,同时,深度理解“反弹琵琶图”里蕴含的深奥秘密。
如今,对我最有利、最有吸引力的一点就是简鹏飞的出现。他这种莫高窟研究家跟现代所谓的专家不同,其见解是建立在无国界、无政治、无私欲的基础之上,即“忘我之说”。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讲真话、办真事,揭示天地间存在的唯一真理,还世界一个本来面目。
我无意诋毁国际上那些风头正劲、挥斥方遒的敦煌专家,无论来自外国的还是来自国内的,他们都有各自的独特观点和理论依据,从不同角度,对伟大的莫高窟奇观进行着阐述。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简鹏飞是简鹏飞,三者不可同日而语。
看着空荡荡的古舞台,我突然抚胸大笑,笑电隼的痴愚妄想,笑保镖们的风声鹤唳,笑这个北方国家的外强中干,笑世间亿万人的叶公好龙……每个人都想不劳而获,盼着天上掉下馅饼来,而且砸到自己头上。他们对于问题的研究,就只限于在室外安置摄像头,然后躲进堡垒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辐射伤害不着,磁场威胁不着,只做“温室中的研究”,并振振有词地通告世界——“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但此题无解。”
“这世界,成功者寥寥无几的主要原因,就是大多数人缺乏对成功的高度渴望,只是在喊口号、说空话而已。大家都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把‘好好活着’当成了第一准则……”我不愿再想下去,抓起两大把雪,在发热的两颊上缓缓揉搓着。
与其嘲弄别人,不如静心冥想。
我慢慢地调整坐姿,双腿似盘似坐地交叉起来,双手掌心按住膝头,接着控制呼吸,使得一呼一吸的节拍跟上雪片跌落的“簌簌、簌簌”声。
冥想是印度瑜伽大师们几千年来的精神、身体研究之精华,宝贵而有效,绝无虚言。
当我用意念的力量开始“内视”的时候,渐渐摒弃了外界的杂音,两耳一片清净,然后便听到了自己的“心音”。
在这种境界中,人与自然渐渐融为一体,与纷纷大雪一样,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或许是十几分钟,我忽然听到了一阵古乐声,应该是古琴、笙箫、胡琴、羌鼓的合奏,原始而生动,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灵气。
我睁开眼,北极光仍在,光影之中,古舞台上多了许多模模糊糊的影子,而那些古乐声就是由影子手上弹奏出来的。
“这大概就是电隼看到的——幻由心生,人在这里,幻象就在人的眼中,却不会被摄像头拍到。”我知道,自己的构想完全正确。电隼因危险而撤离,将永远无法再次见到幻象。
我试着揉搓眼睛,却始终无法将那些影子看清楚。
“幻象来自内心,眼睛无能为力,只有强化心声,才会深入其中。”我无声地闭上眼,放松精神,对那些影子的存在不迎不拒,任其自然。
不知不觉中,我似乎重新回到了三年之前的莫高窟。当我作为画师团的一员,第一次获准进入2窟时,站在反弹琵琶图面前,呼吸着洞窟中独有的干燥气息,浑身都紧张得瑟瑟发抖。
那时的我,对莫高窟充满了敬畏,那些壁画、隔墙、雕塑、佛像在我眼中都是价值连城的国宝,连伸出小指触摸都不敢,只是屏住呼吸,凑近去观察。
这是我对莫高窟最真实的感受,从未将它当成一个旅游风景区,而是一本玄学世界的大辞典,不敢有丝毫的轻慢亵渎之心。
每次进入洞窟,我都自觉地将手机静音,说话时音量低下两个八度来。
其他画家都会在背包里捎带一些零食、水果、饮料之类,画累了,掏出来就吃,毫不顾忌礼仪。我则完全不同,从不在洞中吃东西,即便是拿出杯子喝水,也避开壁画和佛像,免得失了礼数。
在我的潜意识中,壁画中的人物、佛龛上的塑像都是有生命力的,目光如炬,俯瞰众生。
谁若对他们不恭,必遭无妄之灾。
在我眼中,反弹琵琶图里的年轻舞者美丽,动作充满了哲学的智慧,绝无半点娱乐戏谑的意思。我虽然到现在还没领悟到其中真谛,但分明感觉到,她是在用那独特的动作警示世人。
古乐声越来越清晰,我没有睁眼,只是尽力感受演奏者的存在。
我闻到了莲花的香气,前后左右,香气氤氲弥漫,完全盖过了冰雪散发出的凛凛寒气。
古乐声渐渐低徊,一曲琵琶声响起,由缓慢、柔和、清晰渐渐快速、激越、高亢,瞬间点燃了我胸膛里的热血。
我下意识地睁眼,就在古舞台的正中,一个美得如同夏日莲花初绽的女子正在挥指疾弹。
她是那么美,以至于我一看到她时,过去在影视作品中看到的美女们立刻黯然失色,全都被比了下去。
美尚且次要,最重要的,她与琵琶、与琵琶曲融为一体,人即琵琶,人即曲调,使我大为恍惚,竟然分不清到底是人美还是琵琶声美。
“她到底是谁?”我喃喃低语。
她当然不是2窟中壁画里的舞者,而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女子。怪不得电隼只看一次就被她迷住,如果不是我有坚强定力,也会身不由己地陷进去。
我向前伸手,触摸到的只是空气。
古乐与人物都是幻象,我这样做,实在多余。
我站起来,那女子突然旋身,琵琶放到背后,双手十指丝毫不乱,琵琶声如狂风暴雨一般躁响起来。
“是杀伐……是激战,是面对大敌时的绝望抗争,这样的古乐,能够催人泪下……”我仔细品味琵琶声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心情忽然一沉,意识到这其实是一首哀乐。
哀兵必胜,同时,哀兵必死。
琵琶曲歌颂那些为国捐躯的志士,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