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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晋末雄图-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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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日,李家叔伯趁着天晴,想将前些日子下雨打漏的屋头修缮一番,又想将猎来的野物,拿到首阳县城里换卖一些钱粮布帛回来。

    刚说完,老二李豹便自告奋勇,愿意跑一趟腿去县城。

    李家叔伯晓得自家两个儿子什么脾性,尤其是二小子,很不让人省心,生怕他又去闯祸。待出门时,左叮咛右嘱咐,老大李虎也对兄弟交代几句,县城不比村里,是大地方,不要随便惹事,冲撞了官差或地头蛇,更不是等闲事。

    李豹大拍胸脯,让父兄放心,我一定不主动惹人。说罢便出的家门,招呼了两个伴当,兴冲冲而去。

    在家修房子?开玩笑,二哥我倒不是怕吃苦,主要是太无聊太枯燥。有机会去县城耍玩一趟,那多快活,二哥义气,惦记着哥们几个同去。

    三人一路往南奔县城而去。贩卖了野物,换了些日用品之类,一路下来,却也安然无事。三人在县城里,耍玩游逛地心满意足,已过了晌午了,于是便往回赶。

    县城到城外七八里外,是一条官道,但并不算宽,此时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不多。出的县城五里地,三人横成一排走路,正说说笑笑,旁若无人的晃着步子。

    从他们迎面方向,一个年轻后生也急匆匆的赶路,本来路也不算宽,三人又是横着走,那年轻后生的肩膀,擦撞上了李豹最外侧伴当的肩膀,把伴当手里提的一壶酒打碎在地。

    那年轻后生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过头,脚步不停,继续闷头赶路。三人都是一愣。

    李豹勃然大怒。岂有此理?

    常日只有二哥撩拨人,今日二哥不惹人,哪来的不长眼的混账东西,撞了咱们兄弟,连特地在城里沽的好酒都被打碎,那可是特地买回去准备孝敬老爹和大哥的,这人连个屁都不放,就没事人一般扭头就想走?

    “狗东西,站住!”

    一旁的伴当瞅着李豹的脸色,晓得二哥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先声夺人。

    年轻后生听得叫喊,便停住脚步,回头冷冷的望过来,道:“朋友,嘴巴放干净点。”

    “哟呵?”

    李豹来了兴致。准确的说,是来了一种寻衅的兴致。他两大步向前,走到那年轻人面前,两人近了一打照面,李豹明显高出一头。

    两个伴当恶狠狠的围上来,一左一右将年轻人后路堵住。

    李豹盯着年轻人,冷笑道:“两个选择。一个是给咱们兄弟好好赔个不是。二嘛呵呵。”

    两个伴当,已是伸胳膊推搡了年轻人几下。那年轻人见这三人也不是善茬,心内叹了口气,俗称好汉不吃眼前亏。咬了咬牙,罢了。

    “三位朋友,小弟确实有急事忙着赶路,无意冲撞了三位朋友,实非恶意,小弟这里赔不是了,那壶酒多少钱也好商量。”

    李豹笑了。一种征服压制的快感让人不由不笑。眼前这年轻人怕了,不愿意闹事。可是他问过二哥我愿不愿意闹事了吗?

    “如果赔礼都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那我杀了你全家,再跟你说声不好意思,行不行?”

    李豹歪着头,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那年轻人闻言,牙齿咯咯的响,紫涨了面皮,瞪圆了眼睛张口便骂:“他妈的,天杀的狗东西,敢欺负到老子头上,晓得老子是谁不?”

    李豹没再废话,直接一拳就往年轻人脸上招呼过来,年轻人伸手格挡,挥拳便还击,被身后二人扑倒,结果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惊得过路之人只往边上闪,生怕招惹了这几个泼皮似的人物。

    眼看着人鼻青脸肿,蜷卧在地,李豹蹲下身,拍了拍年轻人的脸,笑道:“狗东西,这回长了记性没?”

    年轻人要说也确实光棍,被打倒在地,反而更不妥协了,半睁着乌青的眼皮,张开肿起多高的嘴唇道:“老子生来记性就差。有种打死老子,打不死,自有鸟鼠山的雷七爷给老子出头。”

    鸟鼠山,李豹倒是听说过。相传那边有群百多人的马匪,为首的就是一个名叫雷七指的后生,据说很是勇悍,影踪飘忽不定。

    不过鸟鼠山在首阳县西南二十余里外,而白岭村却在首阳县正北十里,根本不搭界,怕他何来?

    “我呸!老子吓大的?管你七爷八爷的。爷爷的名号你记好咯,白岭村的李豹李爷爷,想来报仇,咱们敲锣打鼓迎你,嘿嘿,就怕你他妈的不敢来。”

    说罢,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打的年轻人哼哼叽叽的动弹不得,三人才住手,昂然离开。

    没走几步,三人又是回返,叫嚷着酒钱还没赔偿,便在年轻人身上摸索了几把,共摸出一吊钱来,三人大喜,扬长而去。

    后来的事,不消细说,那年轻人一身伤痛,边走边歇,踉踉跄跄地走到第二日上午,才回到鸟鼠山,一回山就当面向雷大当家的哭诉。

第五章 马匪之首() 
雷大当家派此人乃是去探询一件要事,急等回报好做对应安排。结果因为被人寻衅发生纠纷,耽误了时机,当即暴跳如雷,无法忍耐,今日一早便带领了五十名手下,人人骑马,个个舞刀,风驰电掣,气势汹汹,直奔白岭村而来。

    因为来的是马匪,且人数众多,村正不敢大意,连忙召集全村老幼齐去村口,以壮声势。

    平日里,有大事小情,这一带人都是遵从祖训,守望相助,一致对外。大小民事,当地首阳县官府大都不愿插手。尤其在去年来了个什么郅城主之后,白岭村除了要造反,不然基本上没有官府过问。

    众马匪来到村口时,除去老弱,村口已有三百多村民男女老少在严阵以待。不过马匪人人带有利器,皆是骑着高头大马、凶神恶煞;人数虽少,气势上却占了上风,于是双方暂时对峙起来。

    此时已是正午,日头高挂,村口已是人声鼎沸。村头树梢枝桠上的鸟,早被惊动飞的不见踪影,只剩下大树默然地做个看客。

    如此场景,冯亮并不害怕,反而频频伸头踮脚,很是兴奋。他年纪虽小,其实本性中也有极浓的狠厉强硬的因子,越有事,越来劲。多年以后,冯亮之凶名震慑天下,使人闻风丧胆,畏之如鬼。

    高岳却一边仔细听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边把眼睛紧紧盯着人群中央,不动声色,冷静观察。

    村正虽已五十多岁,但是腰板硬朗,声音洪亮。在和一个匪首大声辩论,他被众人簇拥,日头又正,额头上已全是汗水。

    村正旁边站着李家叔伯。叔伯身后处,站着李虎和李豹。

    李虎身高七尺八寸,身躯彪悍魁伟,背厚胸宽,肌肉暴突,阔面大口。他手执铁叉,神情阴郁,沉默如山。

    村正和父亲站在面前,轮不到他出面,他暂时不敢造次,只是眼睛凌厉地梭巡,死盯着对方匪首的表情和动作。

    李豹比李虎高半个头,神色忿恨地站在兄长身边,脸上带着老大一个红掌印。他瞪着眼睛,不时忍不住跳脚辩论訾骂几句,被李家叔伯回头狠狠的瞪一眼,又气哼哼地收住了口。

    儿子给全村惹来了大麻烦,李家叔伯气的七窍生烟,劈面便是赏了一个巴掌,把李豹很是暴打了一顿。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法子,再加上村正虽然也很气恼,但表态说毕竟是自家人,无论如何也要先一致对外,所以暂且放下李豹不提。

    此刻村正擦了擦头上汗水,已感觉疲累的很。

    他强打精神道:“方才说了这么多,我们也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不论先前对错,贵寨的小兄弟毕竟伤在我们手下,这个药钱,我们没二话。这样吧,我们再加一点,出三吊钱,一吊是还钱,一吊是疗伤,一吊是赔礼。雷当家你看如何?”

    总的来说,村民大多不愿多事,大事能化小,小事最好化了。村正更是一村之主,站在大局上,考虑事情就要想到方方面面。

    来的毕竟是手执明刃、杀人放火的山贼马匪,村里人虽多,都是老百姓,真爆发冲突,己白岭村也不定就一定能讨得便宜。

    另外,和这帮子冷酷彪悍的马匪结了仇,被他们盯上日后定会图谋报复,阴魂不散总是个麻烦事;再说,一旦动起手,总有伤亡,谁家也不愿意死人,能不打最好就不打,所以谈判的主调是往和解的方向走。

    高岳冷眼旁观,见村正对面一丈开外,一个匪首身高八尺,面色黑黄,方头窄额,鹰钩鼻下乱蓬蓬的一大把胡须,看不出年纪。

    此人身材格外魁梧粗壮,穿着紧身小袖的灰麻衣,腰间紧束黑布条,给人遒劲结实的感觉,他倒提一把厚背宽刃大刀,凶神恶煞显得十分剽悍。

    那匪首一昂脖子冷笑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鸟鼠山寨,一向在凉州和塞北做买卖,往南边汉中地界也跑过。不说大话,杀过的人也有好几百个。”

    “却有一点,咱们可从来没有为难过本地的父老乡亲。今日还真是锅巴爬到了饭头上,为了什么竟敢把我的手下打成那副模样?老子雷老七稀罕你那点小钱?一句话,把打人的狗东西交出来!”

    高岳眼神锐利,瞧见那人倒提大刀的右手,在那小拇指侧后面,又伸出来两个更小的指头。恐怕就是“雷七指”的名号由来。

    村正还未开口,李虎终于忍耐不住,瞋目叫道:“狗东西,骂谁来?满口喷粪,真当爷爷怕了你吗?”

    见到兄长爆粗,李豹仿佛是那灯火添了油,一下子窜了起来:“就是,你他妈的,胡子你敢单挑不?二爷我灭你像灭条狗。”

    李家叔伯回身,干净利落的一人一脚,大骂道:“两个畜生!还嫌事不够多?早晓得生下来就打杀了你们,省的老子现在晚上觉都睡不安稳。”

    村正无奈叹了口气,向那匪首雷七指正色道:“雷当家,得饶人处且饶人。当真打起来,谁也占不了好,又何必呢。”

    不是谁也占不了好,而是村民多半要吃些亏。村正此时,已是颇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了。

    听闻李家兄弟二人叫骂,雷七指目光更加凶野犀利,咄咄逼人。他刚准备发作,想想却突然狞笑道:“好。就依村正所言,给老子三吊钱,这件事就此揭过。”

    冯亮听闻,捅了捅高岳,小声道:“大哥,这什么雷当家太怂,被李家哥俩一顿凶,就认栽了,我呸,还亏他做个山匪头子。

    高岳微微皱眉,面沉如水道:“不,事情还早得很。”他一面说着,一面已是开始往人群最前面挤去。

    冯亮惊讶,跟在高岳身后刚准备发问,那边厢村正已是大喜,不暇细想雷七指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忙应承道:“好说,好说。”转头便吩咐身边人。

    须臾,三吊钱凑齐了,一村民拿布匹包了,送到雷七指面前,雷老七点点头,一个匪兵上前收了。

    村正见对方收了钱,心道总算把事情解决了。刚要拱手再说两句场面话,雷七指却摆了摆手止住了村正,轻描淡写道:“慢着!我还有一个小条件。”

    冯亮眼里放光,拍了拍高岳道:“大哥,你是怎么猜出来的,真是神了。”

    高岳轻轻一笑,道:“不要浮躁,且看那雷老七说些什么。”

    雷七指把大刀拎起,放在手中掂了掂,皮笑肉不笑道:“我雷老七,做人一向恩怨分明。承手下兄弟们看得起,奉我做了个管事的。现在有兄弟无故被打,我替他出头那自然责无旁贷。”

    “现在,我私人想会会行凶之人,讨教讨教,比划两招。这么多乡亲父老因为你在这耗着,要是还算是条汉子,那怎么也得自己出来了结这桩事,方才不也是要单打独斗一番吗?”

    说着,他左臂猛抬,衣袖带起劲风,戟指指向李豹,暴喝一声道:“给老子滚出来!”

    雷七指右臂用力,将大刀猛地直掼而下,那刀背厚约寸许的宽刃大刀竟然刷的一下,三分之一的刀身直直插进地里,露出地面的部分嗡嗡作颤,不多时便刚硬笔直的指向天空。

    大凡打斗,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势。有时候,看起来人高马大的,遇上虽然瘦小但是混不吝甚至不要命的,打起来一样大输特输。

    雷七指先是答应领了赔款便了事,让一众村民放下了对立和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再轻描淡写的摆事实,讲道理,又表示只要再附加一个条件。

    接着拿话激李家兄弟,最后再突然施以雷霆手段,显露身手,并以怒吼震慑,一下子掌控住了整个气场。

    高岳微微点头。这雷七指并不是一个受到一点刺激,就不管不顾喊打喊杀的简单粗莽人物。

    果然,那边李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李豹也明显有些发慌的样子。也难怪,这兄弟二人只是称雄于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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