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烟花-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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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期然耳边响起四爷沉喝,我一惊赶忙起身将他领到了自己的房间,直到进了内里我才反应过来,这伤都好了十天半月的了有什么好看的,忙不迭的想要表明自己的想法,却只见四爷气定神闲的环顾四周,全然没有看伤的意思,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来,还好没说不然倒有些小人之心了!
“这就是你的房间?”四爷坐到床榻上用手轻抚床褥,“大手笔花出去四十万两的能人,就备了这样的被褥?!”
脸色一窘,心虚的看了四爷一眼,“四哥,弟弟这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嘛,虽说花了这多银子可也没动皇阿玛一丝一毫不是?!都是自己的营生,自己的营生所赚。”
“自己的营生?”四爷起身来到我身侧,“若是没有皇阿玛默许你以为事情会这样顺利?”说罢,自袖拢中取出信封递予我。
伸手接过拆开一看竟是二十万两的银票,我不解的看向四爷,“四哥,这是……”
“皇阿玛的体己,说是贴补你的亏空。”四爷不紧不慢的说道,“皇阿玛既然开了口,做儿子的又怎能让皇阿玛都贴补了去?所以,户部东拼西凑了十万两给你,替皇阿玛担了一半,这倒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啊!”
笑着将银票递回到四爷手中,“四哥,这些银两弟弟还应付得起,就不劳皇阿玛和你费心,能够花钱解决的问题就算不上问题,更何况这一次弟弟可是将脚堂而皇之的插进了两江,那李煦的钱庄、还有盐务可都是聚宝盆啊!”
闻言四爷蹙了眉,脸色愈发的清冷起来,“这江南、江西两省可是大清的财赋重地,你来我不知道皇阿玛有何吩咐,可盐务原本就是一趟浑水,任谁都想插进一脚,怎么就能这样轻巧的让你沾了便宜去,若不是皇阿玛在京城帷幄,你以为就这样容易让你得了势?!”
回转身来到门前,看着沉沉夜色,心中不免升起几分落寞,“原本便是皇阿玛手中的一杆枪,我这里不过是揣摩着一路走罢了,眼前的解决方式两下便宜,不用打翻一锅粥,大家脸上好看些,皇阿玛那里好交代些。四哥,若不是你来,我淹死在这两江水中也未可知。”
四爷看着胤禟愈发高挑的身影,又听了他这番话,只觉心中一痛,那些埋怨教训之言再说不出半个字来,这个弟弟来两江几下出手倒也漂亮,即便是自己来也未必会做的比他强些,可怎么就这样不知爱惜自己?!自己得了皇阿玛传召才知道胤禟遇袭之事,一朝得了谕旨便马不停蹄的赶了来,眼见他这般模样只觉比离开时更加不快,若当真如此又何苦离开?!
“你……”四爷原本想要问问胤禟身上的伤,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我听说良辰当日火海连天……你没事吧?”
收敛情绪,回转身坐到他身侧,故作轻松的说道,“中了迷香,又在腰上有伤,那样大的火势合着浓烟,怎会没事?”
四爷眼观一闪带了几分关切,惟面子上倒不露分毫,我见他如此接着说道,“只可惜那样惊心的场景,弟弟是一点儿都没看到,可惜了!”
“怎么?”四爷不解的看着胤禟,“你当时怎么了?”
“昏了呗!”我大笑着说道,“要不然好歹也能看看良辰这场旷世烟花,听宇成说那夜金陵城半城都亮如白昼。虽是夸张了些,可那样一座堂皇的建筑毁了,合该让人热闹热闹才是啊!”
“你啊!”四爷看着胤禟脸上的笑容,也禁不住带了笑意,“果然是个败家子的材料,自己的营生烧了竟像是看了一场烟花。”
“不然怎样,难不成要站在秦淮河边上痛哭?!”我揶揄的看着四爷,将身子放倒在床榻之上,贪婪的享受着被褥的柔软,那腰间偶尔泛起的疼痛也减了不少,“反正烧也烧了,不当烟花看还能当什么?”
四爷看着满脸慵懒的胤禟,只觉自己脑子冲上一股血气来,强压下将他压在身下的糊涂想法,尴尬起身走到书案前,“良辰那块地还空着,你准备如何处置?”
“卖了呗。”我望着床帐不紧不慢的说道,“那里都是秦楼楚馆,也干不了别的,这生意虽然一本万利,可也折损德行还是算了吧,卖给别人填补一下亏空才是正经,再说了我也不差它的进项度日,关了也就关了,省得招摇。”
“再开一间吧。”
“好啊……咳咳……什么?!”一个不留神四爷竟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我半坐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四哥,你认真的?”
“哪个与你说笑了。”四爷抬眼看胤禟,这多日子不见那稚气竟脱去了七八成,一双凤眼也变得犀利起来,唯有此刻才能依稀看到当日宫中的几分影子。
恍然回神这才发现胤禟正在看他,轻咳一声掩了自己的尴尬,“既然来了这江南之地,又有了自己的主意思量,那还是开个销金窝好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却是消息最为灵通之所在。”
听了这话我心里一沉,坐正了身子看向他,语气变得清冷起来“原来四哥也有自己的主意思量,这是要弟弟替你打点四方吗?”
其实,这原本便是四爷的本意,可眼下被胤禟直言不讳的指了出来,心里不免起了羞恼。江宁、苏州、杭州三府织造的生意可是好抢的?两淮盐务李煦背后有个曹寅,可曹寅背后又是谁?皇阿玛让胤禟来原本便是一石三鸟的计较,既震慑了毓庆宫里的那一位,又让曹寅等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更让自己想不到的就是皇阿玛竟想借着那一场火将胤禟逼回京城。可谁都没有想到胤禟竟会借力打力,将生意稳稳插进了这一滩浑水,还将搅水的棒子握在了手中!如今自己最怕的便是毓庆宫的那位恼羞成怒,错有错着伤了胤禟,所以才会借着与胤礽的关系从中斡旋,可听了胤禟此刻的语气竟透着不快,自己这是枉做小人了吗?难不成这深里的意思他倒不懂起来了?!还是与自己这里装糊涂?!
“九弟可是不愿?”话语之间四爷也将不快透了出来。
轻叹一声,站起身推开轩窗,望着迷离月色,只觉鼻翼间隐隐透着血腥之气,当真是负了这满园梨花之意,“世间事多半是不愿的,可即便不愿又如何,我不愿来到此地,不愿尔虞我诈,不愿伤及无辜,可这些眼下我都做了。记得有人曾说过:就算有多么不如意的事也好,也要自己对自己讲:我忍得住!就算有多么大的挫折也好,也要对自己讲:我撑得住!就算有多么伤心绝望也好,也要懂得对自己讲:我看得开!年少时只当是玩笑话,经历过了才知道人生原本就是不断的妥协,哪里有愿与不愿,唯有按照前路慢慢走罢了。”
回过头看向四爷,嘴边泛起自嘲笑意,“我用胤禟的一条命换了皇阿玛的一道旨意,又用一碗泼面茶水换了出宫的机会,可这些到最后也不过是四哥口中的帷幄,该生气吗?以前会,但眼下不会,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这样的生活谁不想要,就连四哥也会偶尔想着邀佳客,醉壶觞,一曲满庭芳的日子不是吗?!”
“小九……”四爷听着胤禟娓娓而谈,竟觉得自己又不认得眼前之人了,十几岁的年纪说什么年少时经历后,就连自己都谈不上,可为何越听越觉得这不似强愁之言?!
“四哥,且听我说完。”我上前一步止了四爷的后话,“这一次我知道自己得罪了东边那一位,可这也是皇阿玛乐见的。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这些年皇阿玛对他的好,咱们兄弟可是真真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可他又怎样呢?我知道大家心里有不平的、有不争的,也有冷眼旁观的,如今这样做了还做得狠绝,往后我便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我只想江南的生意上了正轨后便向皇阿玛托词离开。”
“离开?”四爷心中一惊,只觉自己又要抓不住这人,那刚刚退去的血气此刻又忽的涌上了头来。
“天南地北我总要去看看才好,往日里没能放开胸怀,如今有了机会难不成还要错过?”一想到脱开这一身桎梏,心便有了愉悦之感,笑也不自觉的露了出来,“紫禁城的天……太小了。”
双手紧握置于膝上,青筋突突直跳,四爷心下已不再是羞恼,恼恨之情油然而生,自己在胤禟心里算个什么?对着自己说着云游四方的话又算什么?为何每一次不是淡漠便是远离?说出这番话来,也算不上推心置腹当自己是知己,不过是想借着自己的口给皇阿玛一个交代罢了!一路赶来,奔死的马匹无数,到如今双腿之间还是青紫一片,自己这样心急火燎的又算是什么?!
“你可想好了?”话出口不但冷而且有了切齿之意。
只是我一心想着今后的日子,满心的轻松愉悦倒无暇顾及四爷的语气,一抬手搭在他肩上,“自然想好了,明儿弟弟会让宇成去将重建良辰的事宜办妥,这一次就算是与哥哥一道经营便是。哥哥可不要推脱哦,弟弟也想沾些哥哥的福祉呢!”
“不推脱!”你这是离别托付吗?!愤怒渐渐升腾,那仅存的理智快要消耗殆尽了,四爷惟愿胤禟赶紧住嘴,再说下去自己只怕将他揉碎的心都有了。
“等良辰的事情办妥,等李煦将钱庄交付,等一切都上了正轨,想来再有月余就够了,过几日将胤礼的生辰礼物送回京里,我这心头也就没什么惦记了。”说道兴奋处,我这里全然没有注意到四爷的神色,只想着这一次若是皇阿玛不允,我也要信马由缰跑一回,妥协了太多次由今至古,即便脱不去胤禟最后的命运,好歹也为自己活那么一次!
“皇阿玛寝宫里那件琉璃彩龙可是你送的?”
“是啊,弟弟可是守着亲自烧制的,为了调色还真得费了不少功夫呢!”
“老五生辰九弟妹送的玉壶也是你准备的?”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怎么四爷的脸色有些差?
“胤礼的生辰你也准备了?”
“是……啊……”忽的有了心虚的感觉。
“这案上放的琉璃点翠镶金彩鸡是不是给老八预备的?为何没送?”
“那镶金点翠有了瑕疵,又来不及重制索性作罢了。”其实,还有一个缘由便是不想八爷知道我的行踪,那人温润眼眸后的深意我不是不懂,却因为这出离世俗的心,不想引他瞎想。
“九弟处处周全,为何独独忘了我这个四哥?!”抬眼看来,四爷已顾不得许多,那升腾的怒气,让眼前人禁不住一凛,搭在肩上的手有了回撤之意。
反手将胤禟的手腕钳住,四爷一声沉喝,“对谁都是恭顺有礼,世故老道,却为何每每对着我便一副悲天悯人的态度?!你以为说了这些话便是推心置腹吗?你……不过是可怜我罢了!哪个要你如此?皇阿玛圣寿你有礼相送,老五生辰你一片冰心在玉壶,这琉璃彩鸡也是精心为老八打造,就连老十七也上了心。”
“那个……贺皇阿玛圣寿的礼物里还附了赦免清尘一家的奏折,不过是讨皇阿玛圣心大悦便宜行事罢了,五哥是我嫡亲的哥哥他的生辰自然要记得。”手腕一紧,只觉得四爷这一次用了大力,这气……可是不轻,“老十七不过是因为我受伤醒来的那一天他恰好出生,又在我手里遭了罪,所以亲厚些,至于……”
“至于什么?是不是想说给老八的东西做的不好,你索性没送算不得数?!”四爷将胤禟带到近前,见他频频点头,越发不可收拾起来“小九,你的借口很蹩脚,这物件可比皇阿玛寝宫里那一件更费心思,而我也没看出来哪里有瑕疵,你是不愿送还是不敢送?!”
被人说中心思,还是在这种境况下,我的愤恨也被点燃,一把甩开四爷的手掌,“与你何干?我便是送尽天下人又如何?四哥,送礼也要讲个心甘情愿,你这是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四爷栖到近前,在胤禟耳边说道,“若是你心里的那个是老八,今儿我还就要强人所难了!”
“是八哥又如何?”当时的我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这话将会激起多大的怒火,“四哥连我心里怎样都要管吗?!四哥当真不知道心甘情愿四个字如何写?!”
“念一个人要心甘情愿,那恨一个人是不是也要心甘情愿?!”四爷猛然伸手将胤禟揽在怀中,几步来到床榻之前,“既然做不得你念的那一个,就做你恨的那一个也好!”
我正待反应却被四爷一把推躺在床上,心中忽的泛起异样,“四哥……你这是……”
毫无防备的我被四爷将压在身下,不可思议的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感觉着他在自己唇瓣之上的肆虐,忽的升腾起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