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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贞观闲人-第164章

小说: 贞观闲人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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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通深奥的古文说完,李素一句都没听懂,只好睁着萌萌又茫然的大眼,呆滞地看着牛进达。

    牛进达一番前言说完,旁边的赞者郭驽急忙捧着一个木托盘上前,托盘上放着一顶冠笄,所谓“冠笄”,其实就是固定冠巾的簪子,冠礼程序里面需要“三加”,冠笄是第一加。

    牛进达接过郭驽捧来的冠笄,亲自为李素插在发髻上,口中悠扬念道:“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毕福。”

    这句很深奥,一定要解释的话,就当它是牧师的祝福术吧。

    李素跪拜,起身入东房,脱去礼服,只着里衣而出。

    一加之后再加。

    这次牛进达给李素戴上了幞头,并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谨尔威仪,淑顺尔德,眉寿永年,享受胡福。”

    嗯,第二次施祝福术。

    李素再跪拜,起身入东房,脱去了刚戴上的幞头。

    三加,这次与寻常人家的冠礼不太一样,寻常人家的三加是给受冠者正式戴上帽子,而牛进达给李素戴的却是梁冠,并且给李素换上了绯色的官袍革带皂靴,腰间再给他挂上一个银鱼袋。

    因为李素在受冠之前便是朝臣的身份了,泾阳县子兼火器局监正,正五品衔,必须与百姓有区别,所以戴的是梁冠,依制,梁冠上可配两道梁。大唐立国之后礼乐皆兴,只是在贞观时期有点乱套,无论婚丧嫁娶还是行冠,有的用周礼,有的用汉礼,只因天下世家门阀林立,陇右和关中诸多权贵世家里鸿儒博学倍出,关于“礼”的说法也是众说纷纭,所以造成了如今乱成一锅粥的景象,总之,用的人开心就好。

    三加之后,牛进达的祝福术还没完,接着补上了最后一句:“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祝福过后,李素满血满蓝。

    接着李素向正宾,父亲,赞者和观礼的来宾一一行拜礼,赞者将酒盏递来,李素依礼向东南西北四面逐一拜了一遍。

    拜完之后李素脑子一阵发晕,今日亏大了,不知做了多少次磕头虫,偏偏还不敢露出不满之色,这么多人盯着自己呢,理论上,这些人里任意挑出一个都能用双手把他生撕了。

    该拜的都拜过后,事情还没完。

    行冠之后便是成人了,李素这个年纪可以被称为“弱冠”,既然是成人,则必须有个表字,这个表字也是有规矩的,不能自己胡乱取,以李素的德行若是给自己取个“太帅”“无缺”之类不要脸的表字,说出去怕是连整个大唐朝廷的脸都丢尽了。

    按规矩,表字一般要由父母长辈取,李道正不识字,取表字的责任自然便落在牛进达身上。

    牛进达轻捋长须,露出当仁不让的神色。

    今日在座的名将们看似粗鄙,实则都是熟读诗书,精通韬略之辈,哪怕程咬金这种粗得不能再粗的名将,每日也必须在书房里读两个时辰的兵书,一个不识兵法不知韬略只知猛打猛冲的将军一般是活不长久的。就算没在战场上送命,吃了败仗回来后必然也会被砍头,程咬金平安无事活到这把岁数还能恬着老脸在大街上摸闺女的屁股,显然在学问特别是兵法上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沉吟许久,牛进达捋须缓缓道:“李素,你小小年纪已爵封县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朝堂从政掌权已是必然,老夫只盼你日后为官时身正心正,勿入歧途,诚如你刚才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子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老夫希望这个‘正’字贯穿你的一生,有始有终,勿负父母乡邻,勿负君王社稷,勿负天下黎民。所以,老夫便为你取表字曰‘子正’。”

    “子正”李素喃喃念叨了两遍。抬头望向牛进达,展颜朝他一笑,然后拜道:“李子正谢牛伯伯赐表字。”

    至此,行冠礼成。

    一干武将这才收起肃穆的神情,轮着个的上前拍李素的肩膀,拍得啪啪作响。李素苦着脸一一朝诸人道谢,回头望向老爹,李道正眼眶发红,正抹着眼泪。

    牛进达也收起了严肃的表情,捋须笑道:“礼成矣。老夫幸不辱命。子正贤侄,行礼前你到底吃的什么,吃得满嘴流油,还不速速给叔叔伯伯们端上来。”

    *************************************************************

    太极宫,景淑殿。

    东阳已在宫里住了小半个月了,当初公主府改建道观,李世民一道口谕将东阳召回宫,说是临时居所,但李世民的本意东阳很清楚。

    父皇仍然很反对她和李素在一起,索性把东阳软禁在太极宫里,为了拆散这对有情人,李世民也是蛮拼的。

    景淑殿离冷宫掖庭很近,几乎就在掖庭的旁边,殿内常年一阵阵莫名的阴冷,东阳跪坐在侧殿的暖席上,耳中听着殿外寒风呼号,风声里隐约飘来阵阵真实的虚幻的哭声。

    东阳一如往常般安静地坐在侧殿内,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方。

    李淳风从殿外慢悠悠踱进来,负手而立,静静地注视东阳。

    良久,东阳忽然回神,见李淳风笑吟吟地看着她,东阳脸一红,上前盈盈下拜。

    “徒儿玄慧拜见师父。”

    “免礼”李淳风笑了笑,目注东阳道:“刚才你在想什么?”

    东阳俏脸愈发红了,垂头道:“想过去,想未来,想道法自然。”

    李淳风点点头,道:“道法既自然,你我哪里来的过去未来?自然即随心,自然即随欲,玄慧,你尘缘未断,道心不定,你的眼里只见过去和未来,却未见着当下,反而违了‘自然’二字。”

    东阳垂头想了想,神情羞惭道:“是,徒儿知错了。”

    李淳风摇头道:“不,你没有错,出世与入世皆是修行,入世未修得圆满,却强求出世,怎能不心生困惑?”

    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李淳风从怀里掏出一纸,笑道:“道家典籍皆在书里,为师能教你的不多,但你此刻的困惑,为师倒是可以帮你解一解。”

    东阳好奇接过李淳风手里的白纸,徐徐展开,纸上那熟悉飘逸的飞白体映入眼帘,东阳情不自禁地念了起来。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一首七绝念毕,东阳美眸渐渐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迟迟忍着没落下。

    “师父”

    李淳风叹道:“明明是郎才女貌,今生却无夫妻缘分,上天造化,何至于斯。一首诗道尽悲苦惆怅,你与他实在是可惜了。”

    东阳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潸然而下。

    “徒儿命苦,负了道君亦负了他,求师父为徒儿开解。”

    李淳风笑道:“道君亦有慈悲心,何妨暂屈,静待来日变化?”

    ************************************************************

    甘露殿。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上的纸页,迟迟不见动静。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仍是绝世诗才,仍是我大唐俊杰,李素啊李素,可你为何偏偏选择了东阳?为何偏偏要欺瞒朕?”

    李世民神情复杂,仰天喟叹。

    一名宦官站在殿中,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任由李世民黯然而叹,却仿佛聋了般不言不语。

    “今日李素受冠,诸将皆往观礼,冠礼可顺利?”李世民淡淡问道。

    宦官垂头道:“一切顺利,牛郡公为李素取了表字,曰‘子正’,典自论语,‘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李世民缓缓点头:“进达懂朕的心思,表字取得好,但愿李素如表字所寓善始善终,莫令朕失望”

    顿了顿,李世民忽然道:“既受冠,已是成年了,李素之父可曾为他婚配?”

    “回陛下,李素之父李道正曾两次为李素定亲,然则两次皆被李素所误”

    李世民怔了片刻,脸上浮起怒意:“两次皆误,显然认定了东阳而不易其衷,李家老父曾定了哪家闺秀?”

    “火器局少监许敬宗的远亲侄女,泾阳许氏。”

    李世民喃喃道:“许敬宗此人当初文德皇后甫逝,丧礼上许敬宗竟无故失态而笑,可见品行不端,德操有失,不堪大任矣,李家竟然与他结亲”

    摇了摇头,李世民苦笑:“真不知李家老父怎生思量的,罢了,既然与许家定了亲,便是注定的缘分,传旨,泾阳许氏赐婚李素,册许氏七品诰命,择良辰吉日成婚,另赐李府黄金百两,丝帛千匹,特许李素长安城骑马,聊作朕的贺礼吧。”

    宦官领旨,恭敬退下。

    李世民仰头望着殿梁,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如此,算是彻底断了他与东阳的情愫吧?

    世道所治,唯“规矩”二字,作为皇帝,李世民绝不容许任何人跳出这个“规矩”之外,绝不!

第二百七十九章 赐婚圣旨() 
冠礼毕,李家大宴宾客,牛进达,程咬金等诸将上座。♀小,。。o

    以往都是李素在他们家蹭吃蹭喝,这是李家第一次宴请众将,不得不说,李家的酒宴都透着与众不同。

    大碗的油泼面,红烧蹄髈,清炖羊肉,炒鸡丁,卤鸭腿,还有各式炒青菜,一份份佳肴端上桌,程咬金等人眼睛都直了。

    这个年头并不流行炒菜,从古至今世人对食物的做法无非水煮清蒸或者直接放在火上烤,后世煎炒油炸种种花样百出的美食,这个年代的人连听都没听说过。

    宾客们很吃惊,他们没想到食物原来还有这样的吃法,诸将皆是大胃口的武夫,菜一上桌便往嘴里胡吃海塞,吃得停不下来。

    开席上酒,李家的下人端上了三勒浆和葡萄酿,唯独没上李素自己酿的五步倒。

    没办法,老将们酒品堪忧,喝多了便四处寻衅,将军们这些年征战沙场,皆立下盖世战功,若要在这些人里面排个名次,怕是谁也不服谁,争着吵着便抄起兵器单挑。

    李素家的院子刚被工部推倒,如今庭院大致有了雏形,李素可不想自己的家受到二次破坏。

    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在座的老将却一眼看穿,程咬金和牛进达二人只顾着对付自己矮案上的美食,没功夫搭理李素,只是扬起竹箸朝李素遥遥一指,算是警告过了。

    侯君集的吃相显然比程牛二位赏心悦目许多,从冠礼开始到现在一言不发,大家笑他也跟着笑,程牛二位狼吞虎咽之时,侯君集却很优雅地挟着菜,不时端起杯浅浅啜一口酒。目光有意无意地直朝李素瞟,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别人观察李素,李素也在观察别人。

    对程咬金和牛进达,李素自是不设防的,可是对侯君集,李素有diǎn纳闷。按说他与侯君集来往并不多,唯一的交集便是当初松州之战,侯君集是统领三军的大总管,而李素只是牛进达帐下一员闲官,大家不算太熟,今日冠礼李素没想到侯君集竟然也来了,实在有diǎn意外。

    都是老将,都是磊落豪迈的汉子,论军事才能。侯君集并不比程咬金和牛进达差,曾经立下的军功许多已成了市井间的传奇,可李素还是很敏感的察觉到,程咬金和牛进达隐隐与侯君集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仿佛与他隔着一层淡淡的膜,虽然靠得近,但这层膜怎么都无法撕破,于是将近在咫尺的人被隔成了两个世界。

    杯斛交错。宾主尽欢,这次老将们破天荒没怎么喝酒。菜却扫了个精光,程咬金吃完后懒洋洋地剔着牙,不满地抱怨分量太少,塞牙缝都不够,李家小子成年了人却依旧如此混帐,待客都待不出个样子云云。听得李素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要不是打不过他,早把他扔门外凉快去了

    满堂尽欢之时,圣旨就这样突兀地闯来了。

    李家前堂里跪满了一地,宦官神情倨傲地扬着头。尖着嗓子把圣旨念完,堂内静寂无声。

    李素抿着唇,脸色铁青,宦官捧着圣旨递到李素面前,他却一动不动,直到身后的程咬金察觉不对,急忙悄悄用手指戳了他一下,李素脸色数变之后,这才神情自若从容地接过圣旨。

    接了旨后,宦官仿佛换了个人,堆起笑朝众老将们一一招呼行礼,牛进达侯君集也打起精神与宦官寒暄客套。

    堂前角落里,李素垂着头,捧着圣旨的双手微微发抖,不知想着什么。

    一只大手搭上他的肩,回头一看,却是程咬金。

    “心里很愤怒,满腹怨气,对不对?”程咬金咧嘴笑。

    李素沉默了一阵,苦涩地笑:“刚开始有怨气,后来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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