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行九州-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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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变成这般模样,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给风儿任何前途的,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留在渤海,继续做他的东宫太子,如果风儿留下,那明珠自然不可离去,当年她已经没了我们那万里孩儿,难道现在我还能再眼睁睁看着她和风儿母子骨肉分别吗?的确,最好的结果,就是永远让明珠当我死了,永不出现在她们母子面前,但是最后恳求大王能满足我一个心愿,之后我蒋乘风即刻离开渤海,永世在不回来。”
文仲山听蒋乘风这样一说,心中暗暗长出一口气,此刻蒋乘风说只求一个心愿,即刻离开渤海,永世不再回来,文仲山心想,看你如今穷困潦倒,无非是想多要些金银,好去别处安身立命,算了,只要他不再回来,要多少钱我也给得。
因此文仲山说道:“王兄你是因为渤海才落得这般田地,孤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就是王兄不说,孤也不能没有表示,王兄不必担心,离开之日,孤定然备下厚礼相赠王兄,足以让王兄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文仲山此言一出,就见蒋乘风脸色一变,冷笑两声,说道:“大王,你也太小瞧我蒋乘风了吧,以为我说满足心愿,就是贪图大王的金银珠宝不成?那我蒋乘风岂不是成了那卖妻鬻子之辈了吗?我蒋乘风虽然如今到了这般田地,但是却还没让自己沦落到卖妻典子,来换荣华富贵那般无耻之地。”
文仲山一见蒋乘风语气不对,也是心中暗悔,心说:“都怪孤一时心急,一听他说再不回渤海了,立刻就忘乎所以,真应该等他自己提出来,我再多给一些,他自然就能满意了,如今这话从我嘴里先说出来了,就算他是这样想的,肯定也不能承认了,唉!这可真是糟糕糟糕!”
虽然文仲山心里这样想,但是脸上却是一脸歉意,赶忙说道:“王兄息怒,王兄息怒,孤不是那个意思,王兄误会了,只是孤见王兄如今衣衫不整,身无长物,一心想帮王兄,这才般说来,既然如此,就当孤胡言乱语,王兄莫怪,究竟让孤满足王兄什么心愿,只要是孤能做到的,定不推辞。”
文仲山说完,蒋乘风这才叹了口气,说道:“大王,别看我蒋乘风现在如此,但是这世上,无论金银,还是珠宝,在我蒋乘风眼中不过都是腌臜粪土而已,今日之后,我蒋乘风离开渤海,今生今世,再不会踏进渤海半步,天幸今日让我见到了我那亲生孩儿,因此我只想在走之前,能最后见明珠一面,无须惊动于她,更不是上前相认,只需让我远远能看她一眼,看看她如今过的挺好,今生今世,蒋乘风已无他求,恳求大王能了我这最后心愿。”
蒋万里言及此处,感念先父悲凉遭遇,却依旧是对亡母一片至诚,就连这杀人无数,铁石心肠的闹海蛇王,竟然也是热泪盈眶。
蒋万里虽然言辞简练,但是却讲的清清楚楚,那青鸾公主和凤鸣郡主,虽然与蒋万里敌对,更不相信自己的祖父祖母还有这等往事,但毕竟都是怀春少女,将心比心,也能感受到蒋乘风对李明姬刻骨铭心的爱意,都是心有所感,这世间哪个女子,如能得蒋乘风这般深情郎君,那可真不枉一世为人了,不免一时情动,各自趴在自己心上人怀中,呜咽有声,其余众人个个唏嘘,就连一直口口声声说蒋万里满嘴谎言的姜云飞,此刻也是左看右望,也知道此刻自己最好是一言不发的好。
秦苍羽轻抚文凤翎的后背,轻声安慰两句,转身面朝蛇王说道:“蛇王,你所言句句真切,我秦苍羽相信或许确有其事,但就如你父蒋乘风所言,这一切既怪不得凤翎祖母李明姬,也怪不得当时在位的渤海王,尤其那时,当今渤海王年方十二,尚是个未弱冠的孩子,他既不知道这些往事,也无能力改变任何,纵有不对,也怪不得他,只能说这一切是造化弄人。”
秦苍羽正在说着,就觉得一只温润滑腻的手轻轻握住自己的手,微微颤抖,他心中知道是文凤翎感念他为她父亲言语开脱,因此心存感激,秦苍羽也是心有感慨,略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虽然你一家的遭遇让人同情,但以当时情形来看,那渤海先王所言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就连你父蒋乘风也是认同,纵然可能你认为当初的渤海王是趁人之危,夺了你母,致使你们骨肉分离,但那也是事出有因,更何况现在先人已逝,万事皆休,你万不该在这多年以后还来报这无端之仇,如果你所言俱实,那当今渤海王和你就是一奶同袍的兄弟,就算他也有过错,但这举国上下无辜的黎民百姓又何罪之有,结果你却毒封大海,杀人无数,更是留下假书,栽赃渤海王,挑唆振海将军柳不疑发动兵变,致使黎民涂炭,整个渤海如今到处都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蒋万里静静地听秦苍羽说完,冷笑一声,说道:“姓秦的,你说什么?!无辜?那文仲山,文寅风,还有凤梧城的满城上下,哪个又是你口中的无辜之辈,不错,我是毒封大海,我是杀人无数,是我做的我不会不认,我蒋万里从来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是我从没有留过什么书给柳不疑,栽赃文寅风,就是现在,我想灭了整个凤梧城也是易如反掌,何须那柳不疑兵变,又何必栽赃文寅风?那柳不疑起兵,本在我意料之外,只不过对我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不过是稍加利用而已。”
蒋万里这几句话说的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秦苍羽和文凤翎不由得都是脸色一变,秦苍羽低头望向文凤翎,文凤翎这时也抬头看向秦苍羽,嘴里说道:“这是我听大哥亲口所说,难道说……”
这时李茯苓突然哎呦一声,好像刚从梦中苏醒一般,皱着眉头说道:“姓秦的小子,凤翎小妹妹,你们两个可真是扫兴至极,我尚沉浸于蒋乘风和李明姬凄美的真情之中,你们却把蛇王的话题引到别处去了,那留书起兵之事,我一清二楚,不过现在时间还充裕的很,咱们一件一件来,先等蛇王把文仲山,文寅风的罪孽说完了,这才是这出大戏最精彩的地方,也是如今所有事情的源头,等蛇王说完,我再给你们详细解释。”
这李茯苓每次都是语出惊人,好像一切都了然于胸,但又好似所有事情与她并没有关系一般,看她的目的就只是想听蒋万里诉说这陈年往事而已,更加上她的性格,好似一日三变,就连名字也都各不相同,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如今事事都还是迷雾重重,秦苍羽倒也想弄个一清二楚,因此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尚有下文,那就请蛇王将这往事说完,再请小茯,嗯,再请李茯苓你解开一切的谜团。”
其实现在不光是秦苍羽他们,就连蒋万里心中也有诸多不解,也想最后听听这百变鸡王到底目的是什么,为何她对这些往事像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似的,因此他也索性继续说了下去。
蒋乘风向文仲山说了自己的心愿,文仲山闻言低头不语,似乎心中计较颇为犹豫,蒋乘风看文仲山不言语了,不由得急道:“大王,想当年大王与我八拜结交,推心置腹,我蒋乘风何等为人,大王岂能不知,我从来言而有信,想我已经答应大王就此离开,不再回来,更不会惊动明珠,就绝不会食言,自此一去,今生今世我和明珠再无相见之日,难道说连这小小的心愿,大王都不愿满足吗?”
文仲山这才说道:“王兄,你又误会了,王兄这等要求,孤岂能不准,只是这凤梧宫虽比不得大明紫禁城,但也是那三尺禁地,同时又不能惊动众人和明珠,因此孤方才只是想什么时机带王兄进宫去见明珠最为稳妥。”
蒋乘风这才放心,赶紧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切听大王安排。”
文仲山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是心里却并不是这样想的,他本来以为用文寅风的前途就能说服蒋乘风离开渤海,但是没想到蒋乘风无论如何,非要见李明姬一面,他这心中就开了锅了,虽然蒋乘风承诺只是远远看看李明姬,绝不惊扰,话虽如此,但是到时候蒋乘风一见李明姬,情难自禁,忍不住上前相认,那自己多年心血,就全化为泡影了。
尤其是当初李明姬以身下嫁之前,言之确确,有三个许诺,其中前两个文仲山对蒋乘风并无隐瞒,但是这第三件,文仲山可是只字未提,那就是如果蒋乘风尚在人间,无论如何,李明姬都会带着文寅风去和他一家团聚,文仲山不得阻拦。
这过去一十三年,无论李明姬还是文仲山,都认为蒋乘风已不在人世了,因此这第三个条件,两人也就都没再提起,可是今日文仲山眼睁睁看着蒋乘风站在眼前,那李明姬所言的第三个条件,如今就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他的心头,让他透不过气来。
第二百三十章 毒心()
文仲山听蒋乘风的心愿就是想远远看一眼李明姬,嘴上虽是满口答应,但是心中却忐忑不安。
文仲山和李明姬十年夫妻,虽然比翼恩爱,但是他深知这是因为李明姬也认为蒋乘风早已不在人世,如果李明姬一旦知道蒋乘风还活着,定然毫不犹豫就会离他文仲山而去,因此尽管蒋乘风说绝不惊扰李明姬,但是文仲山却丝毫不敢冒这等风险。
另外文仲山南面称孤多年,深知一个人就算现在言之凿凿,但随着环境和心境的变化,难免不会改变,正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此刻蒋乘风信誓旦旦,言见李明姬一面,离开渤海,再不回来,就算他如他所言一般,今日见了明珠后决然离开,但是难免日后他不会心生悔意,况且他又与那海匪王直交情莫逆,一旦带领群寇,犯我渤海,到时候不光李明姬不保,就是孤的江山社稷,恐怕也不复存在了。
左思右想,文仲山最后下定决心:“也罢,蒋乘风,只要你还活在世上终归是孤的心腹大患,正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是你自己找的,可就莫怪孤心狠手毒了。”
打定了主意,文仲山便说道:“王兄,今日乃是送风儿前往鸾栖城,明珠她们母子二人从未分开,因此方才明珠哭的是死去活来,几经昏厥,孤将她先送回宫中休息,如今天色已然不早,今日已然不及,不如王兄与孤先回凤梧宫,在王宫中暂住一宿,明珠如今虽然已贵为王后,但是依旧一心修道,在宫中也有一间观堂,每日午后,必定在其中念经祷告,明日孤就安排,让王兄藏在观堂之中,见上明珠一面,只是委屈一下王兄,要换上侍卫的衣服,否则以王兄如今状况,必然引起骚动,不知王兄意下如何?”
那蒋乘风如今万念俱灰,心中只剩下这点念想,只要能让他最后看一眼李明姬,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因此并无起疑,当即同意。
文仲山命自己的护卫找了一套侍卫外服,与蒋乘风换了,这才带他一起回到凤梧城,等进了凤梧宫后,文仲山将蒋乘风带到靠近凤梧宫西门内一处园子内的小屋容身,这西园位置偏僻,周围寂静无人,进了小屋里面,就见屋子不大,里面的摆设也是极为简单。
文仲山就对蒋乘风说:“王兄今日就在这里安歇,这是明珠平日斋戒的房间,每月明珠都要单独来此斋戒几日,因此没有孤的命令,无人敢来这里打扰,一会儿孤命人给王兄送来晚膳,明日午后孤亲来带王兄去见明珠。”
蒋乘风千恩万谢,文仲山吩咐完毕,这才离去,此时此刻,屋中只剩蒋乘风一人,他这才四下观看,就见屋中不过一床,一案,一凳,一柜而已,那床是鸳鸯戏水合欢床,挂着素白的帷帐,床旁靠窗是一张雕花梨木案,案上一面赤铜黄花镜,一盏素白琉璃灯,案旁放着一条比翼梨木长凳,长凳两边的扶手上,雕的是一对比翼双飞鸟,对面靠墙是一只梨木大橱,橱面上刻着龙凤呈祥图。
蒋乘风颤抖着手,在这一床,一案,一凳,一柜上挨个摸去,原来这屋中摆设,竟然与当年他和明珠在姑苏家中二人避暑的凉阁中的摆设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当年那鸳鸯戏水床上挂的是大红的幔帐,而如今这里却是素白的帷帐。
蒋乘风最后坐在梨木长凳之上,轻抚雕花案,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历历在目:当年他带着李明姬回到姑苏城,那李明姬自小生在朝鲜庆尚道,从未到过大明,更别说那天下一等一繁华的姑苏城了,真可谓是事事惊奇,样样新鲜,蒋家又是当地大户,富可敌国,家中使奴唤婢,吃穿日用,无不是世间少有的稀奇之物,因此惹得那李明姬天天围在蒋乘风身边问个不停,也闹了不少笑话,时时让蒋乘风开怀大笑,却没成想,如今都已物是人非。
二人那时在姑苏旧居,新婚燕尔